宗政恪滿意地打量這些圍繞着自己撒歡的天風馬,尤其是其中三匹昂首挺胸、各據一方而立的大馬,儼然馬中頭領的架勢。
這三匹馬,隨便哪一匹都能碾壓其餘人選中的馬兒。宗政恪這不是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極北高原之上這些野性不拘的精靈有信心。它們,是不會隨隨便便跟着品種不如它們的馬兒亂跑一氣的。
挑哪一匹呢,她便琢磨。大青馬個頭最高,大紅馬神情最溫順,大黃馬……忽然烈風呼嘯,宗政恪急忙一閃身,一道黑色的旋風便衝到了她與那些天風馬中間。
只聽馬嘶聲接連不斷,聲聲哀切。那三匹天風頭馬有如斷線的風箏一般被那股黑旋風給撞飛上天,腿蹬腳踹的,好半天才轟然落地,砸起漫天的沙塵。其餘的天風馬掉轉馬頭,四蹄翻飛,眨間眼就跑得不見蹤影。
而後,那黑色的旋風掉轉頭,長長的馬臉直杵到宗政恪面前,張開大嘴,露出雪亮的白牙,驚天動地就是一聲怒吼。吼聲如雷霆霹靂,又如獅虎熊羆,直吼得天地都爲之變色,四面長草盡皆倒伏。
最離奇的是那些馬兒,不管是天風馬也好,還是別的馬也好,聽到這吼聲之後,全部停止奔跑,盡皆四蹄跪伏於地,馬頭低垂。所有的馬都噤若寒蟬,姿勢恭敬,宛若覲見神明。
這麼一來,可苦了那些正在馴馬的女學生。本就被這些烈馬顛得要死要活,突然搞這麼一出,馬上的人都被一股大力給掀到馬下。修爲不錯的,還能勉強穩住身形,不至於出醜。修爲不到家的,就只好摔個鼻青眼腫了。
如此震憾人心的一幕,自然落入了旁觀者眼中。他們的心情各有不同,但對於當事人來講,心情定然不會美妙到哪裡去。
宗政恪差點沒被紫毫夜驪張嘴咆哮時帶起的氣流給吹翻,更是被這傢伙噴了滿臉的唾沫星子。那滋味。真是常人難以忍受的。
好在宗政恪並非常人,她的心性之堅定、意志之頑強,恐怕是當世有數的幾個人之一。所以她雖然心情不大好,還是能冷靜地面對這個反覆無常又不可一世的小傢伙。
幼獸嘛。難免有些小孩子脾氣。宗政恪曾經撫養過長壽兒,自然早有體會。她也不去計較這麼多了,關鍵在於,這頭夜驪既然不肯讓自己接近別的馬兒,是否會願意讓自己來騎乘它?它方纔不是很不屑於她麼?
她便向夜驪躬身行了一禮。再笑着問道:“你可是願意與我爲伴?”
夜驪毫不客氣地衝宗政恪打了個響鼻,意甚不屑。它那雙紫色的大圓眼睛更是翻了個白眼,顯然看不上眼前這個小毛丫頭。
宗政恪便嘆了口氣,好聲好氣地與它商量:“既然你不願與我爲伴,那可否讓我挑一匹馬去完成考試?”
嗷。又是一聲怒吼,充分表達了夜驪不滿的心情。它雖然還不怎麼看得上面前這小丫頭,但她吹的葉哨很好聽,它還想多聽幾次。就那三頭蠢貨,怎麼,也配與它搶奪葉哨的主人——想也知道。她肯定會經常吹葉哨哄得那些蠢貨賣命的。
不過,夜驪大人也不是不講理的。要讓馬兒跑,就要讓馬兒吃草嘛。爲了以後能多聽幾次那動人的葉哨,它是可以暫時妥協的。
於是,紫毫夜驪彆彆扭扭地走近宗政恪,用馬尾巴輕輕地抽了抽她的胳膊,挨着她站定。
宗政恪大喜,知道夜驪這是願意讓自己騎着它去考試。她試着擡手輕輕撫摸它光滑如緞的毛髮,它發出呼嚕嚕的聲音,眼睛也眯了眯。頗爲享受的樣子。
妥了!即便沒有真正收服這頭靈獸,好歹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結下了淺淺的緣份。宗政恪便拽着馬鬃,縱身輕飄飄躍起。很輕巧地跳到了馬背上。待她坐穩,不用她示意,夜驪便邁步小跑起來。
這傢伙性子很惡劣,路過那些仍然跪伏的馬匹時,不是用蹄子踹一腳,就是低頭啃人家一口。尤其是它還特意跑到那三匹還被摔得不能動彈的大馬跟前。連踢帶踹的,又咆哮了幾聲。看那表情,竟是滿滿的威脅。
宗政恪哭笑不得,還要好言安撫,讓這個小傢伙暫時聽從自己的命令。她都有些後悔了,早知會惹上這麼個不省事的小祖宗,還不如早早地挑一匹天風頭馬騎上。顯然的,夜驪的脾氣比起長壽兒可要糟糕多了。
說起那隻頑皮的小猴兒,自從到了壽春園以後,宗政恪就沒見過它的蹤影。只是偶爾她晨起時,會發現或者枕頭旁邊,或者梳妝檯上放着幾朵還沾着露珠的小花朵,也有時是清新可口的新鮮果子。
也不知長壽兒野到哪裡去了,要說,它應該會喜歡眼前這樣鬱鬱蔥蔥的山林纔是。眼瞅着馬場的大門在望,宗政恪收起這些心思,騎着夜驪走過去。等這一人一騎經過,那些跪伏於地的馬兒纔敢重新站起來,卻依然矗立在原處,翹首相望。
那些站在地上的女學生,滿心複雜地目送宗政恪,真不知是什麼滋味。蕭珺珺蕭琛琛姐妹,說是與宗政恪是一邊兒的,此時的感受也不大好。
蕭珺珺被甩下馬背時,大意之下擦傷了臉。此時她的半張臉已經腫了起來,紫紅難看。可她的恪表姐卻一身乾淨清爽,耀武揚威地騎了一匹雄壯非凡的大黑馬,那隱約的笑容差點晃花了她的眼睛。蕭琛琛面帶微笑,只是握着馬鞭的手指捏得很緊,她的腿隱隱作痛,也傷着了。
最不痛快的人是蕭琅琅,蕭珏珏能拔頭籌,她心裡有數其中是做了手腳的。當真論起來,她纔是第一個馴服馬匹之人。
她正暗自得意呢,卻不想被座下的馬兒直接拋下馬背,差點丟個大臉。且她的馬,竟然對宗政恪的馬這般頂禮膜拜,即便她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此時也露出掩飾不住的陰鬱神色。
好在,夜驪過後,羣馬又恢復原狀。於是,繼續馴馬的馴馬,遭此變故忽然心灰意冷的直接放棄。反正時間也不多了,還是別再丟人現眼,成了專門烘托旁人的路人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