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大亞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白夢溪端坐在椅子上,執着一隻炭筆在泛黃的紙上寫着東西,好奇心驅使她走上前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她竟是在寫方子。
她詫異的看了白夢溪一眼,不過到底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靜靜的坐在牀榻上等着。
約莫一盞茶左右,白夢溪可算是放下炭筆,右手也已經被炭筆弄得一手黑黢黢,看着髒的不行,有些嫌棄的撇了撇嘴,這才用另外一隻手將方子遞過去。
“王嬸,您這是得了腹水,不過現下身子並無大礙,只是還需得好好調理,按照方子上寫的去抓幾副藥,喝上個十天半月,想來就能大好,當然平日裡還得注意吃食方面,最好多食一些果蔬之類的,肉,尤其是鹹肉還是少吃爲妙,當然還有您最愛吃的瓜子果脯,少吃,或者最好不吃,否則下回您還會叫小腹疼。”
王大亞一聽腦袋都耷拉了下去,不過很快又擡起頭,目光沉沉的看着正在收拾藥箱的白夢溪,猶豫再三,到底還是先將自家娘給叫了出去,自己湊到白夢溪身邊,咬了咬牙還是問道:“夢溪丫頭,要是我沒記錯,你應該不認字吧,怎地現在還會寫了?”
當然,在度坪村能認能寫上幾個字的除了村正也就村正兒子,其餘村民大多都是莊稼漢,別說是寫了就是認怕是也只能認自己的名字,至於女子更別提了。
白夢溪知曉這又是王大亞在試探,心中暗罵她這狗仔品質,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繼續收拾着藥箱,直到關上後纔回頭看向她,一臉平靜的說道:“王嬸,您要問什麼,您就直接問便是,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王大亞一聽,眼睛不由的亮了幾分,笑道:“行,夢溪丫頭,你是個敞亮人,那嬸子也就不跟你繞彎彎,說說吧,你這醫術到底是怎麼來的?”
“王嬸,您還真是鍥而不捨啊?”白夢溪到底是有幾分覺得好笑了。
王大亞權當她這話是誇獎自己,挺着胸膛,一副自豪的樣子:“那可不,你去外頭打聽打聽,我王大亞想知道的事,可就沒有瞞得住的。”
白夢溪看着王大亞這神氣的小模樣真真是忍不住笑出聲,不過一會兒便收起了笑意,目光沉沉,臉色十分認真的問道:“王嬸,我能信您嗎?”
王大亞一聽,心裡一緊,趕緊低聲說道:“能,當然能,丫頭,我告訴你,嬸子這人別的不說,這嘴還是嚴實的,你放心就好。”
嚴實?
白夢溪聽到這兩個字就不由的頭疼,可再三思索過後,不免想起蘇遠之同自己說的那番話,他告訴自己王嬸是個知輕重,守分寸的人。
也許她仍舊對王大亞保留懷疑,可對蘇遠之卻想無條件的信任。
既然他都如此說了,那告訴她想來應該沒事。
糾結再三,白夢溪輕嘆一聲,到底還是決定對她坦白。
“既然王嬸都說我能信您,那我就信您一回,還請您千萬別讓我失望。”
王大亞見這是有大秘密要說了,心裡甭提多興奮了,趕緊湊上前說道:“放心好了,嬸子對你怎麼樣,你應該心裡頭應該門清兒。”
“行吧,那王嬸,您附耳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這一招倒是王大亞以前經常跟她說一些別人家事的時候這樣做的。
白夢溪故意這般也是爲了拉近與王大亞之間的關係。
隨後,白夢溪就將先前同蘇遠之說的那番說辭告訴了她。
話音落下,白夢溪也直起了身子,只見王大亞瞪大了雙眼,一臉震驚的模樣。
“王嬸?”
白夢溪不由的緊張起來,推了她一把。
王大亞立馬回過神來,看向白夢溪的時候,目光裡竟帶着幾分虔誠,好一會兒才說道:“夢溪丫頭,你這回說的可真哩?”
白夢溪不着痕跡的斂去眼底的那抹心虛,十分認真的回答:“當然了,這事現下也只有您和我相公知道,其他人我可是不敢說的,王嬸,您可得替我保密啊。”
下一秒,只見王大亞捂着自己的嘴,重重的點點頭。
白夢溪見狀不由的覺得好笑,親自將她的手給拉了下來:“行了,王嬸,您也別太在意,總歸我會醫術也算是門手藝,權當是上天對我的眷顧了。”
說到此處,白夢溪暗歎了一聲,自是感慨原主的遭遇。
王大亞自是也猜到了這一點,面帶同情的看着她,拍了拍她肩膀寬慰道:“夢溪丫頭,你這話說的不錯,肯定是老天見你之前活的太苦了,所以纔在夢裡教授你醫術,日後你便懸壺濟世,行善積德,下輩子肯定能投個好胎。”
“那就借您吉言了。”白夢溪笑着接話。
此時,王大亞心中的困惑解了,小腹也不痛了,整個人身上就鬆快了不少,再同白夢溪寒暄了幾句便親自送人出了屋門。
一出屋門,衆人目光皆放在二人身上。
秦大牛更是直接跑到王大亞跟前,將其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很是緊張的問道:“媳婦,你沒事了吧?”
其實,王大亞在痛的時候也是有意識的,自是知道這位赤腳大夫是秦大牛讓自家爹去請來的,還付了不少診金,所以對他頗爲微詞,一把甩開他的手,緊接着便看自家爹說道:“爹,夢溪丫頭這大晚上上咱們這兒一趟不容易,咱們也該付點診金吧?”
王大伯本就有此意,一聽自家女兒說的這話,趕緊就從兜裡拿出一兩銀子遞給了她。
王大亞也就當着衆人的面直接塞到了白夢溪的手中。
白夢溪哪裡肯要,趕緊要退回去。
誰料,王大亞卻是說:“夢溪丫頭,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人,診金是你該得的,不像某些大夫一點本事沒有不說,竟然還誤診,也好意思拿二兩銀子的診金。”
這話可謂是奚落了季叔,只見那人面色難堪的從懷裡掏出還未焐熱的二兩銀子重重的砸在桌上,瞪向王大亞一家,冷聲道:“老夫卻是學藝不精,但是不代表沒有本事,你們日後最好祈禱自己平安無事,否則下回哪怕是你們跪在老夫跟前求,老夫也絕不再來。”
說罷,季叔就氣急敗壞的離開了。
秦大牛見此情況,心道不好,目光有些不悅的看向王大亞,本想說兩句,豈料人壓根就沒有看他,反倒是樂呵呵的將白夢溪二人送出門外。
一時,他心中不由的苦澀,只道今日怕是又是個不眠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