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忍者傷口的疼痛道:“盧公且慢。”接着道:“此犬不過聽命行事,又有何辜?若是傷了它的性命未免太過殘忍,再說,就算殺了它,對我的傷也無一絲好處。忠犬何辜?”
孔老聽了楊秀的話,又是端詳着那張疼的冒汗的蒼白小臉,舉止有度,捨己護姐,還有一顆慈愛的赤子之心,不由又捋捋須,轉眼看向盧公怒氣衝衝道:“還不將阿秀擡進去治療!”楊毓垂下眸子,脣角揚起一抹微笑。
盧公彎着腰,訥訥的吩咐着。
好容易處理好了楊秀的傷口,幾人也終於在盧家正廳端坐。
楊毓福身行禮,行雲流水般,雖是一身素色,卻依舊掩飾不掉那周身的清豔。
盧公、盧夫人端坐主位,孔老其次,盧符再次,另一側楊毓及楊秀也落了座。不等下僕上茶,楊毓脣角勾起一抹端莊的笑容,自袖中取出已有些泛黃的婚書,木屐突突,行至衆人中央,臉上是誠摯溫和的表情,雙手奉上婚書,脣邊溢出清脆決絕的聲音:“阿毓自知蒲柳之姿,難與阿柬日月之輝相配,今日聽聞阿柬心悅楊氏阿姝,願自請下堂,讓位賢姐,望盧公盧夫人允許。”
一番話雖是簡單,雖是輕描淡寫,卻將來意說的一清二楚。
盧夫人原本就黑,卻偏要學時下的年輕姑子般抹了一臉煞白的脂粉,只一笑,那粉便撲閃撲閃的似乎要掉下來,那尖酸刻薄的面容,顯得極爲滑稽。在她心中她的兒子是世上最好,最優秀的才俊,全天下的女子都配不上自家的兒子。只有他盧柬休棄楊毓,斷無楊毓自請下堂的份,心中很是不悅。
盧夫人面色沉黑粉又撲扇的掉下幾粒,雙眉緊蹙道:“楊氏阿毓,你與我家二郎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小小姑子置喙?真真不知禮數。”說着眼中的不耐煩更加明顯道:“帶你阿弟回去養傷吧。”
孔老不耐煩看盧夫人的樣子,別過臉去。
楊毓哭笑不得,這人是無賴嗎。接着道:“盧公,敢問你待如何安排我與阿姝?”
盧公臉色已是不善,脫口而出道:“阿姝自然不能做妾的。”
是啊,楊姝乃是楊公嫡女,在聊城根深蒂固,盧家得罪城主,被逐出范陽家族,大郎被斬在即,他們如何會得罪楊家呢?
話一脫口,盧公便後悔了,低眉看了一眼孔老,冷汗殷殷。孔老卻並沒有出言阻止,他今日是來“說句公道話”的,這便是楊毓所求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孔老就算不悅,也不會多言。
盧夫人笑的得意附和道:“正是此話!”
楊毓脣角一勾,抿抿脣,微笑的道:“盧公所言,是要阿毓做妾?”
盧公心中是這樣想,卻不會這樣說,盧夫人卻冷笑着,自鼻尖發出無比輕蔑的冷哼。
盧公心中暗道不好,趕緊出言道:“阿毓,別鬧了,先回去吧,伯父會好好處理此事。”
楊毓微笑着,明豔美麗的臉上沒有一絲委屈的神色,反而顯得有些狡黠道:“盧公莫要哄騙阿毓,城中現下已經傳的人盡皆知,阿毓本不願多言此事,此刻你們卻仗勢欺人,真當我楊家是泥捏的嗎?”楊毓似乎不經意般,用手撫撫腰間的短劍,那可是剛將楊秀從惡犬口中救下的,那不是一般的配飾,而是實實在在能傷人性命的!
盧夫人驚叫一聲,盧公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起身喝到:“你要做什麼!”
楊毓笑意盈盈,卻讓人寒冷到骨髓之間,腰間的小劍被她抽出半寸,同樣冒着森森寒光。
:“幹什麼?”楊毓微笑着,卻讓人不由自主的覺得很冷,她款款的行了幾步道:“我便是要看看,這青天白日的,是否有公道正義!”
:“公道正義?”盧夫人冷笑一聲,雖心中害怕,臉上卻因生氣而不自覺的抽搐着道:“阿毓啊,你年紀小,不懂得這世間的事情!”說着像個和藹的長輩一般,舔着笑臉,臉上的粉又撲朔的往下掉。
盧公則像置身事外一般,半眯着眼,看着楊毓,那目光似探尋,似估量。
楊毓此時卻微笑着看着盧公,聲音輕緩,像一陣春風一般,和暖的道:“盧公啊,如今盧家二郎與姝姐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我與盧家二郎的婚事同樣人盡皆知。我若是你,便不會這樣拖下去,你覺得呢?”盧夫人不過是個商人之女爲人刻薄,眼界又窄,此時楊毓已經不想與她說話,而是對盧公,就篤定他不敢真的應承自己入門,想到這裡,她又笑了。
:“這。。。。。。”盧公心中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呢,不過是想要拖延時間,好想些辦法而已。
楊毓又是一笑,索性坐回了小榻上,淡漠的抿了一口茶,才悠悠的道:“若是盧公真的念在與阿翁的誓言,那阿毓索性大方一點。”她頓了頓,看着衆人驚奇的看着她。
盧公和盧夫人衆人不禁眼睛一亮,難道她同意做妾?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露了出來。
楊毓接着緩緩地道:“我便不計較二郎與姝姐的事情,我以二郎妻子的身份,給她一個貴妾,如何?”說着脣角又是一笑。
:“貴妾?”盧公大驚,那聊城楊家的嫡女,會給自己家做貴妾?若是楊公得知此事,不將聊城鬧翻了天?比起楊毓的嫁妝,楊姝的會差到哪裡去?若真要二女舍其一,盧公心中有了計較。
盧公尷尬的笑笑,掩飾的咳了兩聲道:“阿毓啊,伯父只是覺得現在退婚,真是委屈了你,若是道禺泉下有知,我真是,真是。。。”說着以衣袖掩面,不住的嘆氣,面色真有幾分愧疚一般。
楊毓一雙眼睛清亮的讓人驚歎,此時眼中更是閃着光芒,她似乎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看着盧公道:“盧公,你真的怕委屈我,怕我泉下的阿翁氣惱?不是因爲有孔老在,說的場面話?”
盧公訕笑一聲:“那怎麼可能!自然真心。”
楊毓閃亮的眼睛全是笑意,臉色微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盧公就補償我吧。”
:“什麼?”盧公遲疑的問。
楊毓微笑着,青澀中帶着豔麗的小臉笑得更加燦爛了,聲音清亮道:“既然盧公怕委屈我,又顧及我泉下的阿翁,不如給我一筆錢,補償於我,我們便兩不相欠啦。”
衆人頓時面面相覷,盧夫人反應過來,手指着楊毓,氣的有些顫抖道:“哪裡聽說過有要拿錢買賣婚姻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