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東眸心暗到極點,他抱着良沁的身子,只不住的出聲安慰,眼見着良沁疼成這樣,他看着那一屋子的產婆和護士,有心想要發火,然而顧念着懷中一臉汗水與淚水的良沁,卻還是不得不按捺下去。
他從不知女人生孩子竟會這樣遭罪。
不論是謝振璉,還是謝振琪,或是謝珊與謝瑤出生時,他聽到消息,只覺得高興,卻從不曾想過傅良瀾她們所受得苦,此時見良沁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眉峰緊皺,抱着良沁的手指因着用力,骨節處泛着白色,與那產婆道;“這孩子怎麼還不出來?”
“司令彆着急,快了,就快了,”產婆滿頭大汗,剛說完,又是對着良沁開口;“夫人,你再使點兒力,您再加把勁兒啊!”
良沁幾乎連哭泣的力氣也是失去了,她渾身發軟,若不是謝承東在身後抱住自己,就連支撐自己也不能夠。
“沁兒,你別睡,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別睡。”謝承東幾乎語無倫次,他的神情緊張,看着良沁因着疼痛而慘白的面容,只讓他心如刀絞,待良沁張開嘴巴,他將自己的手指送到了良沁脣邊,良沁已經疼的快要失去意識,只本能般的咬了下去,頓時,有血腥味充斥在口腔,良沁微微凝聚了心神,她睜開眼,就見謝承東臉色緊繃,滿是擔憂的看着自己。
良沁的眼淚掉了下來。
“沁兒,孩子就快出來了,你再用點力,我陪着你,咱們一起等。”
謝承東的聲音低啞而溫和,良沁聽在耳裡,渾身漸漸恢復了一點力氣,她對着謝承東點了點頭,幾乎是拼盡全力,熬盡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才生下了一個孩子,她和謝承東的孩子。
大廳。
衆人仍是在那裡等着,當聽到從臥室裡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啼,傅良瀾身子一顫,與衆人一道站起身子,就見裡面走出來一個嬤嬤,一臉的笑,開口就是一句;“生了生了!二夫人生了!”
“是男孩還是女孩?”傅夫人的心“砰砰”直跳,立時對着那嬤嬤問道。
“回老夫人的話,二夫人生了位小少爺。”
“小少爺?”嬤嬤話音剛落,傅夫人的臉色當即就是沉了下去,齊自貞眼皮微跳,沉默不語,唯有傅良瀾問了句;“良沁沒事吧?”
“太太放心,二夫人和小少爺母子平安。”嬤嬤笑眯眯的,良沁產子,在官邸是天大的喜事,賞錢自是少不了的。
“菩薩保佑!真是菩薩保佑!”六姨太喜極而泣,雙手合十,不住的感謝菩薩,自得知良沁有孕,她就盼着女兒這胎能給謝承東生個兒子,眼下,謝承東對良沁是好,可男人的寵愛都是靠不住的,唯有兒子,纔會是良沁下半生的依靠。
如今聽聞女兒果真生了個男孩,怎不叫她高興。
傅夫人看不慣她那樣,眼角的餘光瞥了她一眼,看着六姨太又哭又笑的樣子,不免更是厭煩。
嬤嬤傳完了話,又是匆匆回到了產房,護士們有條不紊,已是爲孩子洗好了澡,包上了柔軟的小被子,送到了良沁身邊。
良沁生產時耗費了太多的力氣,此時渾身無力的躺在那裡,當看見襁褓裡的孩子,看着兒子粉紅色的一張臉,皺巴巴的鼻子和眼睛,淚水便是“刷”的落了一臉。
“別哭,”一旁的謝承東爲她拭去淚水,他眉宇溫和,聲音低柔,“剛生過孩子,哪能掉眼淚?”
良沁微微笑了,她的臉色仍是蒼白,可脣角的笑靨卻是甜蜜的,眼見着那樣小的一個孩子,安安靜靜的睡在自己身邊,回想起這九個月來的艱辛與不易,良沁眼瞳溫熱,忍不住就是想要落淚。
謝承東支着身子,將良沁和兒子都是護在自己的懷裡,剛出生的孩子壓根看不清像誰,見良沁一眨不眨的看着兒子,謝承東伸出手指,撫上了她的面容,低聲與她說了句;“讓你受苦了。”
良沁搖了搖頭,她的眸心滿是柔軟,看見了兒子,直讓她覺得無論受多大的苦,也都是值得的。
傅良瀾進屋後,就見謝承東攬着良沁,兩人一道向着新生的孩子看去,聽見傅良瀾的腳步聲,良沁擡起頭,見到她,便是微弱的喊了句;“姐姐。”
“快快躺好,”傅良瀾的聲音透着關切,“你剛生過孩子,千萬不能着涼。”
說完,傅良瀾看了眼襁褓中的嬰兒,與謝承東笑道;“恭喜司令,喜得貴子,良沁這次爲您添了個三少爺。”
謝承東聞言,便是向着她看去,與她道;“良瀾,沁兒她身子不好,這孩子還有勞你多費些心思,幫一幫沁兒。”
傅良瀾聽謝承東這樣說,便是趕忙笑道;“司令放心,如今康兒和平兒大了,也不用我費什麼心思,往後,我自是會幫着良沁,好好地照顧這孩子。”
謝承東“嗯”了一聲,看着兒子粉嘟嘟的樣子,有心想伸手去摸摸孩子的臉,卻又怕自己手重傷了孩子,一旁的傅良瀾看在眼裡,便是笑着寬慰了幾句,將孩子抱了起來,小心翼翼的送到了謝承東懷裡。
謝承東抱着兒子,倒是有些手足無措,他雖有二子二女,可抱起新生的嬰兒,卻還是平生頭一遭,傅良瀾看着眼前的一幕父子天倫,不禁想起自己生下康兒的時候,只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姐姐,你在外面守了半宿,眼下,我這裡也沒事了,你和司令,一起回去歇息吧。”良沁看出了傅良瀾眼底的失落,也看出了她熬夜後面色上閃爍的疲倦,她想要握住姐姐的手,無奈壓根沒有那個力氣,只是微微側過身,向着傅良瀾吃力的吐出了一句話來。
“沁兒說的沒錯,良瀾,你在外面守了半夜,回去休息吧。”謝承東依舊是抱着孩子,自己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也一夜沒睡了,我和孩子都有護士照顧,你和姐姐一塊去歇息吧。”良沁看向謝承東,她的聲音很輕,剛生產後的身子十分虛弱,幾句話說完,便是有些頭暈眼花。
謝承東有些無奈,他看了良沁一眼,只當沒有聽見。傅良瀾回眸,見良沁眼底浮着歉疚與不忍,她微微嘆了口氣,與良沁溫聲叮嚀了兩句,讓她好好歇息,而後又是與護士和產婆吩咐了一會,臨走時,見謝承東抱着孩子,在臥室裡來回走動,喜悅之色抑制不住的從他的眼底流露出來,傅良瀾看着,只覺此地並沒有自己立足的餘地,她收回目光,離開了良沁的屋子。
良沁看着姐姐的背影,她疲憊極了,見謝承東抱着孩子,她看了父子兩一眼,便是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江南,金陵。
侍衛長趕到校場時,就連樑建成正在檢閱三軍,他在一旁等了許久,待樑建成走下高臺,回到了辦公室之後,侍衛長趕到樑建成身邊,先是一個敬禮,繼而道;“司令,江北那邊傳來了最新消息。”
“什麼消息?”樑建成握着菸捲的手一窒,他看了眼桌子上的日曆,心裡已是有數。
“說是謝承東身邊的二夫人,昨日裡剛給他添了個少爺。”侍衛長不敢去看樑建成,只將腦袋垂下。
“母子平安嗎?”樑建成問。
“是。”侍衛長聲音恭敬。
“知道了,你下去吧。”樑建成的聲音沉寂到了極點。
“司令,”侍衛長有些猶豫,並沒有立時退下,而是說了句;“據咱們的人發來的消息,只說江北軍這兩個月已是變賣了顧家家產,得到了錢財全是用在了軍需上面,謝承東本人已是做好了南下的打算。據說,謝承東十分寵愛二夫人,因爲她懷孕,無法隨軍,所以謝承東才一直沒有離開過江北,如今二夫人順利產子,只怕謝承東南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咱們.....還是要早做打算纔是。”
“就讓他來吧。”樑建成淡淡一笑,眼瞳落在了那一本日曆之上,再也沒有吭聲。
侍衛長不敢多呆,敬禮後離開了樑建成的辦公室。
出了門,侍衛長也不敢走遠,只在外面守着,透過虛掩的門縫,就見樑建成坐在那裡,許久都沒有動一下身子,侍衛長看着,便是嘆了口氣。
樑建成緩緩閉上了眼睛,就聽“咚”的一聲巨響,侍衛長一驚,趕忙像屋子裡看去,就見樑建成俯下身子,額頭重重砸了桌子上。
“司令!”侍衛長大驚。
樑建成一個手勢,侍衛長的步子便是停在了那裡,眼睜睜的看着樑建成站起身子,向着盥洗室走去。
江北,官邸。
“瞧瞧這孩子,長得和康兒小時候一模一樣,等着長大了,可千萬不要像康兒那樣頑皮纔好。”傅良瀾抱着孩子,坐在良沁的牀前,看着襁褓裡的外甥,與良沁笑着說着。
良沁在月子裡,依着舊俗,在頭上扎着長長的布條,聽着姐姐的話,良沁脣角含笑,看着白白胖胖的兒子,心裡滿是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