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起魚肚白,安晴然從藤椅上下來,剛落地就差點跌倒,扶着扶手才站住。經過一夜未動彈,整條腿都麻了。她試着走兩步,腳底像萬千個小蟲子在遊動,酥酥麻麻。她扶着欄杆站住,清晨的空氣很涼爽,她閉了閉眼,感覺風從髮梢拂過,從脖頸間流連既而遠走。再睜眼的時刻,可以看清葡萄葉上晶瑩的露珠在滾來滾去,時光是那麼美好,可我卻滿目悲傷。
有一輛車從車庫裡悄無聲息地滑出來,在滿目綠葉的掩映下迅捷地行駛着,晴然聞到從廚房裡傳出來的清甜氣味,有人在準備早餐。可是她似乎被遺忘了呢。
她並不沮喪,也不想去想那個男人在幹嘛,不過生命中因爲闖入了這麼一個人,原本對任沿的愛卻淡了。這樣也好,不去喜歡,就不會傷痛。她因爲那場愛情心都麻了。她不想再用一個兩年去治癒。這滋味我受夠了,她想。重新坐下來,兩條修長的大腿暴露在外面,她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昨天的衣服應該幹了。
換上衣服,跑進浴室洗漱了一下,早飯時間已經過了,樓底下傳來烤華夫餅的甜膩味,她嗅嗅鼻子,摸一摸乾癟的肚子,沒有一絲贅肉,可是她餓了。這種香味是多麼可怕的一種煎熬。
爲了分散注意力,她決定找點事情做,盯着超大型的掛壁電視,摸索着找到了開關。一大早沒有幾個臺,她無聊地轉到了一個娛樂頻道。
“據本臺記者報道,蘇城著名的君意集團總裁昨日現身某生日宴,雖然只有短暫時間,仍然引起巨大轟動,下面跟隨着我們的記者去看一看現場的情形。”鏡頭一轉,先是晃動了幾下,然後對準姍姍來遲的唐君意,安晴然捂着心口看,才發現拍攝的人非常巧妙,唐君意是全鏡頭而自己只露了點白衣服,不得不稱讚一下娛記們高超的攝影技巧。安晴然放下心,跟着鏡頭看唐君意,這的確是一個出衆的人,即使是不問外界事情的安晴然,都聽過某人的鼎鼎大名。家世顯赫,資產上億,本人又是這麼風流倜儻,僅僅一個亮相,就勾去了所有人的眼光。
可是這個人爲什麼要這樣呢?憑他對自己的態度,哪一點是喜歡自己?唉,她嘆口氣,跑到門邊,大聲喊叫起來。“有人嗎?有沒有人?姓唐的你在不在?”
拍了好多下,終於聽到樓梯上傳來慢悠悠的走路聲,間或夾着兩聲咳嗽。安晴然耳朵豎了豎,“是吳媽嗎?你能把門打開嗎?”
“安小姐,少爺吩咐是不能放你出來的。”吳媽回答得還算恭敬。
“那你家少爺人呢?他去哪裡了?”
“少爺早上飯都沒吃就去公司了,可能有許多事情要做。”她停下來咳嗽一聲,“忙不完大概不會回來。”
“啊。”安晴然哀嘆一聲,順着門滑到地上,“那要到什麼時候啊。”
“可能到晚上纔回來。”
安晴然得到自己想要的,忽然半跪着透過門縫小聲道,“吳媽,你能拿點吃的嗎?我餓了。唐……唐先生說要禁足,並沒有說不給吃的吧。”
“不好意思,安小姐,少爺說不能給你吃的,什麼時候你想通了什麼時候放出來。”
頓時怒火攻心的安晴然,“你們這是非法拘禁,你們知道嗎?我失蹤兩天我朋友就會報警的,混蛋,你們憑什麼把我關起來?”
“安小姐稍安勿躁,容老婆子說一句。”吳媽絲毫沒有生氣,她隔着門對安晴然道,“少爺是我看着長大的,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老婆子最清楚。可能他做事是有些不對,但他不是壞人。”她沒多說,只添了一句,“烤箱裡還烤着餅呢,少爺昨天就什麼也沒吃,唉。”吳媽嘆氣,又一邊咳嗽一邊走下去了。
安晴然癱軟在地上,腦子裡渾渾噩噩,他媽的,你是不是好人關我什麼事,趕緊把我放了纔是正經。她靜坐了不知多久才爬起來,在屋裡一番瘋找,不過什麼吃的都沒有找到,她一頭倒在牀上,也不管嫌棄不嫌棄了。一夜未睡的她把自己縮成一團,終於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她想,睡着了就不會餓了,這樣也好。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一陣有規律的輕叩聲驚醒,揉着眼睛發現還在放的電視上標註的時間已經指向十五點半,她反映了片刻,認命一般接受事實。擡手關了電視,那一聲一聲的輕叩更加明顯,是從陽臺那邊傳過來的。
她抖擻精神跑到陽臺,四下打量了一下才發現有個男人巴着陽臺欄杆露出個半個頭來。那是隔壁的陽臺,安晴然之前不知道那間房子是幹什麼的,要爬過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個男人很年輕,也可以說是個男孩,頭頂有兩個發旋,一雙眼睛賊溜溜的。安晴然正想問話,那男孩立刻把食指放在嘴脣前做了個“噓”的動作,安晴然瞭然地點點頭,學他的樣子矮下身子,欄杆之外,只留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安小姐,我是來給你送點吃的。”他示意了一下,“要保密。”話說得輕輕的,用假聲。
安晴然點頭,擡手接過他扔過來的東西,是兩袋餅乾。快速把東西藏好,也同樣用假聲回,“你是誰,姓唐的不是說不給吃的嗎?”
那人衝她豎了豎大拇指,意思是你真牛,居然敢叫boss姓唐的。這時安晴然才發覺這人和昨晚那個什麼助理長得有點像,她便多了點注意。
“我是幫boss拿文件的,我叫楊翰。”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昨天本來是我看着你的,不好意思看丟了,害boss多跑一趟,聽說你們鬧得不愉快,我趁此機會來贖罪的。”
安晴然知道了大概,忽然問,“楊浩是你什麼人?”
他驚訝了一下,隨即答到,“是我哥哥呀,就是從他那兒得到消息的。”他指指晴然後面兩袋餅乾,“這是我平常的零食,你放心吃吧,我要回去了,被外面那個兇婆子發現就糟了。”
晴然笑笑,內心的疑慮也打消了,“謝謝你,小翰。”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我走了,拜拜。”
安晴然揮別了二呆助理,纔像做賊一樣把兩袋餅乾攥在後面,溜到臥室,拉上窗簾,抱着餅乾撲到牀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十秒鐘不到。
等她一口氣吃完差點被噎到的時候,纔想起來到處找水。這臥室連個飲水機都沒有真的科學嗎?
好在牀頭櫃上擱了一套英式茶具,她不太確定這茶能不能喝,好吧,隔夜了也將就喝吧,都到這份上了還講究什麼?倒了一杯,紅的。喝一口,我去,還是伯爵紅茶。她又抿了一口,好吧,隔夜的的確不太好喝,喝完了心裡終於舒坦了,哦,忘了借小助理的手機打個電話了。可憐的筱魚一定急瘋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一定要和那個混蛋談談。
等早上那輛瑪莎打着車前燈進了別墅,安晴然的小馬達便開得足足的。奈何這房間隔音效果太好,不管在陽臺還是貼門縫她都聽不見一點聲音。算了,安晴然想,等會再喊吧。
至於爲什麼,安晴然是不會告訴你她要等某個姓唐的吃完飯的。
某個姓唐的真的吃完飯上來了,但是沒走到這間屋,而是要開鎖進隔壁的書房。
現在才領悟到識實務者爲俊傑是何真諦的安晴然立刻大聲呼喊,“唐總,唐總!”那一刻她的內心獨白是這樣的:姓唐的,你該不會是忘了大明湖畔還關了只金絲雀吧?
唐boss喝了點酒,眼睛卻一如既往的深邃,如一汪深潭。他一邊過來,一邊把襯衫上的領帶扯掉,又把襯衫釦子解了兩顆,這才舒坦地開口,“怎麼,現在想明白了?”
安晴然隔着門也瞧得見他那挺拔的身材,“我要和你談談。”
即將過來的腳步一頓,“沒想明白繼續想,我可沒那麼多耐心陪你玩。”
安晴然淚流,這遊戲不是你自己找抽玩的,難道是我要玩的,混蛋,大流氓。
但是她一句也不能罵,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真誠許多,“是的,我想清楚了。”
唐boss轉身,挑眉,踱步到門前,用懶洋洋的語氣問,“告訴我你想明白什麼了?”
安晴然差點咬碎一口白牙,這人到底是有多可惡?
她握緊手心,乖乖回答道,“我願意接受。”
唐boss繼續挑眉,“還有呢?”
安晴然一頓,這還不夠嗎?這已經是極限了,還要怎樣?難道是……
“我願意……願意爲你暖牀,爲你生娃,爲你洗衣做飯。”
正在點菸的唐boss一個沒注意把煙給擰碎了,他翹了翹嘴角,一天的不耐與煩躁全都消失不見了,“你有這覺悟再好不過了。”也沒有在意某人的奇葩言論。
然後直接把門把手一擰,門開了。
沒用鑰匙,直接開的。所以門本來就沒鎖上,那一刻,安晴然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