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區外圍,那副隊長俊哥左等右等,始終沒等到小周過來。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起來。
小週一向機靈,就這麼幾步路,提兩個俘虜而已,按說怎麼都不至於超過三分鐘的。這都五分鐘過去了,怎麼還沒有動靜傳出來?
難道敵人已經滲透到囚區內部了?
不可能啊?如果敵人滲透到囚區內部,裡頭早該殺聲震天才對。如果他們是衝着囚區的俘虜來的,這會兒俘虜早該放出來了。然後來個裡外夾擊,直接把他們幾個人整成夾心餅乾纔對。
可裡頭並沒有什麼大動靜,該不會小周這個傢伙,見色起意,臨死還想做個風流鬼吧?
而其他幾個人,本身就對同歸於盡這個策略缺乏認同感的。
有人忍不住道:“俊哥,外頭那幾個官方的傢伙好像放緩攻勢了。該不會是其他區域的戰局出現變化了吧?咱要不緩緩?”
副隊長冷聲道:“這些傢伙詭計多端,說不定就是麻痹我們,甚至是故意等我們鬧內訌!”
有人卻道:“人家實力明顯在我們之上,咱們鬧不鬧內訌,也就那麼回事。俊哥,你是不是想多了?”
“或許,人家壓根就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裡。早晚都是人家碗裡的菜,人家就當戲弄咱們唄?”
副隊長聽得心情無比煩惡,呵斥道:“都特麼少說兩句,都啥時候了,還特麼不消停?按照刀爺的策略走,咱說不定還有條活路。這時候要是還打小算盤,我保證咱們沒有一個人能活下去。”
“俊哥,話也不能這麼說。咱就普通小隊員,又不是基地的股東,也沒享受什麼超人一等的待遇。都這時候了,打點小算盤也合情合理吧?要我說,誰心裡頭都有小九九,只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
“是啊俊哥,你也不是基地股東,差不多得了。之前的兄弟都說要玩命,結果玩得咋樣?自己的命倒是玩沒了,對手的毛都沒掉一根。”
“沒錯,咱就是臭打工的,世道變了混口飯吃而已。乾的還是打工的活,圖一口吃喝而已,得到的報酬也沒高到讓咱非得賣命不可的程度吧?”
要是平時順風順水的時候,這種話肯定不會有人講。
可如今都到這般地步了,船明顯是要沉了,誰願意跟着一起沉?那些容易被想洗腦,動不動熱血玩命的,現在早就成了屍體。
能活到這時候的,要麼是實力更強的,要麼是腦袋更清醒的。
這副隊長俊哥萬萬想不到,在場就這麼幾個人了,居然除了小周之外,所有人都不認同他,甚至跟他唱反調。
一時間,強大的危機感涌上心頭。他意識到,如果自己繼續這麼頭鐵的話,說不定這幾個傢伙就要跟他反目,當場就起內訌。
“哥幾個話都說到這份上,我再說什麼似乎都不合適了。我承認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可事到如今,就算你們有很多小算盤,終究要先度過眼前這一劫吧?咱們就剩這麼幾個人,要是鬧內訌的話,對方更加輕鬆就能摧毀我們。這也是對方想要看到的結果吧?”
副隊長俊哥語氣軟化下來,試圖曉之以理。
有人卻道:“內訌什麼的,確實沒必要。但是我們也決定了,不打了。再打下去也就是送命。”
“對,咱們不抵抗,投降總行了吧?”
“我們這種小角色,又沒做多少壞事。就算是古代造反,殺頭也該是那些頭頭腦腦,我們這些混飯吃的小角色,殺頭也還輪不到咱們呢。”
“你們……你們這是要投降?”副隊長俊哥驚訝無比。
“沒錯,俊哥,大家兄弟一場,希望伱不要阻擋我們的活路。否則,這可不僅僅是面子上過不去。”
不僅僅是面子過不去,那就是除了翻臉之外,還要搏命。
副隊長俊哥沉默了。要是小周還在的話,他可能說話還能硬氣一點。可現在他很明白自己的處境,這就是孤家寡人。
一旦自己反對,剩下幾個傢伙,至少有三個會自己跟他幹仗。剩下一個還態度曖昧不清。
弄不好,那就是四個圍毆他一個的局面。再加上還有官方的兇人在外頭虎視眈眈。俊哥忽然悲哀地發現,自己簡直成了刀尖上舞蹈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刃穿心。
俊哥深深吸一口氣,輕輕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他知道眼下局面跟火藥桶似的,自己一個小舉動萬一被誤會,就可能遭來誤解和打擊。
“各位兄弟,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想叫各位一聲兄弟。我也必須提醒你們一句,咱們加入基地,可都是殺過人,手頭沾了無辜之血的。不管承不承認,這在官方就是最直接的罪孽和證據。你們真覺得,投降官方,這些殺人血債,就能得到豁免嗎?”
副隊長俊哥的口氣,就像一個鄰居家的知心大哥哥。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的決心。
“俊哥,這些話不用你提醒,我們又不傻,當然考慮過。”
“是不是會被豁免,那是下一步的事。但目前這一步,我們不想死,更不想被一把火燒死!”
事後會不會被追究,至少還能賭一賭概率。
但是現在就被活活燒死,來個所謂同歸於盡。
但凡腦子正常的人,都會僥倖去賭一賭這個概率。就算被追究,也許也不至於被判處死刑呢?
就算判處死刑,如果到時候自己實力大增,覺醒技能獲得突破,也許會有逃脫的希望呢?
總而言之,活着就是希望。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基地覆滅存亡,說到底跟他們這些臭打工的又什麼必然關係呢?
別說他們不是基地的股東,就算是,該放棄的時候也得放棄啊。
就因爲不是股東,不是首惡,所以他們體量小,好掉頭。要是首惡,他們也就不去想什麼投降的事了。
副隊長俊哥見他們如此決然,知道曉之以理是行不通了。
動武?
顯然也不行,一打四,他就算能打,也沒什麼把握。
“所以,你們下一步打算怎麼做?殺了我?拿我的人頭去給官方交投名狀嗎?”
“俊哥,我們不想跟你動手。但是囚區這把火,你也不能放。你放了這把火,大夥都得死。所以,我們不逼你,你也別逼我們!”
……
囚區外圍,餘淵跟賀晉也在調整休息。大半個晚上的持續追殺,他們也有一定的消耗。
如今囚區大部分人馬已經被清理乾淨,只剩下幾個負隅頑抗。小蒲又主動溜進去策應。他們自然樂得輕鬆一下,得到一點修整的機會。
倒不是他們沒有餘力去消滅這幾個漏網之魚,而是對於這種僅剩的殘餘力量,逼得緊了,他們一定會玩命。
倒不怕玩命,但如果可以減少不必要的消耗,自然也是大好事。
果然不出餘淵所料,剩下的那幾個傢伙,大多數已經被嚇破了膽,根本沒了鬥志,開始爆發內訌。
賀晉幽幽問道:“開始了嗎?”
“差不多了。果然應了那句話,順風的時候你好我好,逆風的時候,是人是鬼都暴露出來了。”餘淵感嘆道,“這就是爲什麼我寧願跟鬼打交道。鬼至少不會騙我,不會出賣我。”
賀晉笑道:“得了,既然他們鬧內訌,這塊也差不多可以收工了吧?他們要投誠,咱得給人家機會不是?”
投誠?不是嘴上說說的,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們正說話間,裡頭那幾個想投誠的傢伙,就主動走出來了。
這些傢伙個個舉着雙手,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官方的大佬們,別打了,我們投降,真的不打了。”
“我們都是小角色,沒有做過什麼壞事。這個基地真正壞的,就那些爲頭的傢伙。”
“他們逼迫我們幹掉所有俘虜,用俘虜來要挾官方。那是百多條人命呢,我們下不了手。”
這些傢伙說得好像他們有多慈悲爲懷似的,一副不忍心造孽的口氣。
賀晉怪笑道:“投降?”
“投降也得有投降的誠意。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貪生怕死想找機會開溜?甚至是想趁機反噬我們?”
“大佬別誤會,我們是真心實意投降,絕對沒別的歪心思。誰要有歪心思,天打雷劈!”
“行了,你們也不是第一批投降的,就算是營官都有投降的,何況你們這種小角色。但哪怕是營官反水投降,也一樣得交投名狀。你們幾個空口白牙,拿什麼證明你們的投降誠意?”
營官也投降了?
那幾人心裡更加心驚膽戰。特麼我們打生打死,原來那些居於高位的早就投降了?
難怪基地一觸即潰,還沒打就亂成一鍋粥呢。不是弟兄們沒拼命,而是那些頭頭腦腦早就想好退路了。
這下好了,上樑不正下樑歪。謝爺跑了,營官也投降了,他們這些小角色投降簡直太合情合理了。
“大佬,請問怎樣纔算誠意?什麼投名狀才能得到官方的認可?我們原本就是被逼無奈的。”
“我們本意根本不想投靠基地。可架不住他們那些人兇惡,我們要是不跟着他們混,命都活不了。”
“閉嘴,爺不愛聽這種屁話。想投誠,可以。一個腦袋可以暫時免死,兩個腦袋可以輕判,三顆腦袋算你們功過相抵。要是誰能砍到五顆腦袋。算你特娘是個人才,官方可以破例提拔你們進行動局,今後吃官糧,祖墳冒青煙。”
這是最直接的誠意。
那幾人聽了這話,也是心頭一動。同時腦子裡不免涌起許多壞心思。現在基地已經掛掉的兄弟多了去,死人的人頭應該也可以拿來湊數吧?
賀晉彷彿一下子就洞悉他們的小算盤。
“記住,我要的是活人的腦袋,是基地裡各營頑抗分子的腦袋。誰要是殺良冒功,誰要是拿死人頭來糊弄爺,下場你們自己個掂量掂量。”
幾人的壞心思還沒來得及構思,就被賀晉徹底熄滅。
那幾人尷尬,隨即又道:“大佬,人頭和人頭也是有區別的。親衛營和新兵營也是有區別的。”
“親衛營的腦袋一個算倆,刀鋒營的腦袋兩顆算三顆。各營的營官一個頂十個,副營官一個頂五個,小隊長一個頂仨,副隊長一個頂倆。親衛營和刀鋒營分別按兩倍和一點五倍來計算。你們自己算就是。”
這點算術題,那幾人還是會做的。
“也就是說,最高一顆腦袋能頂二十個?”
“沒錯,不過謝春的腦袋,你們摘得了嗎?”賀晉冷笑反問。
幾人一個哆嗦,隨即明白這是癡人說夢。謝春壓根就不在基地,就算想摘,那也得有那個實力,也得能見着人家啊。
不過,親衛營不是也有隊副嗎?這顆腦袋按照這個價碼,也能頂十顆普通的腦袋啊。
還有刀鋒營的刀爺,一顆腦袋能頂普通十五顆腦袋。
刀鋒營的副營官,一顆腦袋也能頂七點五顆,這買賣不是完全不能幹啊。
或許謝春和刀爺這個級別,他們想都不敢去想。可有幾個副營官,還有一些小隊長,副隊長,那都是任人唯親的產物,他們只不過是跟謝爺關係近,實力並沒有壓倒性優勢。這些人,完全就是行走的軍工啊。
這一票,可以幹!
這幾人眼珠骨碌碌地賺着,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裡頭的副隊長俊哥。
按照這套標準,俊哥是副隊長,又是刀鋒營的,得按一點五倍來算。那麼他一顆腦袋頂普通人三顆。
幾人交流了一下眼神,立刻有了主意。
有人低聲道:“哥幾個,咱們分開的話,誰都沒有絕對優勢。咱們幾個人合作,湊夠二十顆腦袋絕對沒問題的。基地裡有些副營官,有些小隊長和副隊長本身就是關係戶,這些人的實力,咱們完全有的搞。”
“是,要不咱們合夥幹一票,湊夠二十顆腦袋,不但可以棄暗投明,還能吃上官糧。”
吃官糧在這個國度,本身就極具誘惑力,而如今這個世道,更加大了這種誘惑力。官糧的身份,那百分百就是一道護身符,說祖墳冒青煙毫不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