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沈嫵聽到那哭聲之後,她的心情就有些複雜。孩子太小,講道理他又聽不懂,爲此她纔出此下策。只是前幾日的時候,二皇子的確是有些悽慘。
沈嫵爲了讓他自己改過習慣來,讓他和大皇子搬到了東偏殿去,裡頭的器具物什早就仔細檢查過一遍了。當然上面都抹過味道濃厚的生薑水了,沈嫵還特地叮囑過大皇子,不能主動不讓二皇子拿東西往嘴裡塞,一定要幫助他改變這個壞習慣。
大皇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聽懂了,總之沈嫵說一句,他就點一下頭輕輕地應承下來,看起來倒是有個當兄長的樣子。
在改這個壞習慣的頭一天,無疑是最難熬的。奶孃抱着二皇子進入東偏殿,就把他放到地上站着。二皇子此刻已經能扶着東西自己走了,所以爲了方便鍛鍊他走路,這東偏殿的房間中間和兩邊都擺着一排板凳,就爲了讓二皇子手扶着。
小傢伙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他在沈嫵那裡雖然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此刻到了新環境下也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更何況大皇子就在他身後,這讓他感到無比的雀躍。
二皇子雙手扶着板凳,先是轉着腦袋看了看四周,一雙大眼睛撲閃着,十分仔細地觀察周圍的地形。待他看到板凳排列的最後,緊靠着的那張桌子上,全部都擺滿了他最愛的玩具,立刻就“咯咯”笑出聲來。
他甚至還扶着板凳,扭動着肥胖的身軀,轉過來看着大皇子。擡手指了指那張桌子。嘴裡不時地發出哼哈聲,似乎在說些什麼。
大皇子拄着雙柺,停在了原地,瞧見他這副模樣,咧開嘴巴輕輕地笑了。
看見大皇子衝着他笑,二皇子似乎得到了肯定一般,小腿邁得更加賣力。雙手也不停地扶着板凳往前,終於是到了小桌子旁,奶孃和大皇子也都跟了過來。
大皇子見他夠不到那些東西,身旁的奶孃明顯是有些猶豫的模樣。大皇子便擡起頭來,對着奶孃道:“把這些都遞給皇弟吧,不然他該哭了。”
奶孃看着眼前這個住着柺杖的大皇子,在心底輕嘆了一口氣。太子殿下,您就人命吧,一家總共就這幾口人,幾乎都無比歡快地想讓你改掉那毛病。
奶孃將那些玩具一一拿下來,全部都放到了太子能夠到的凳子上面。果然,片刻之後,二皇子嘹亮的哭聲就傳了出來,而且無比傷心。明明已經脫離了沈嫵的掌控,他卻還是難逃生薑水的襲擊。
大皇子也多了一項樂趣,那就是每回都要拿起身邊的小玩意兒遞給身旁的小傢伙,偶爾二皇子玩得高興忘記了,還會把東西往嘴裡塞。久而久之,他便也改了過來。就連皇上每每帶着東西送給二皇子玩兒,都要在上面抹上一層生薑水,第一次看見二皇子被弄哭的時候,齊鈺樂得哈哈大笑。
“阿嫵,小撐這樣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問題?比如再也不能碰玉器了,看到這些小玩意兒就想吐,提到陀螺、人偶這些東西會不會直接就哭了?”齊鈺笑完之後,似乎意識到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連忙停下了笑聲,臉上帶着幾分認真的神色,輕聲問道。
沈嫵微微愣了一下,轉而連忙搖頭擺手,急聲道:“不會的,鳳藻宮幾乎所有能被他往嘴裡塞的東西,都抹上了生薑水。如果真的害怕的話,那這整個鳳藻宮,他都要害怕了,甚至是整個皇宮!”
齊鈺一想也對,便又去逗弄剛哭完的二皇子去了。
不過有些事情真不能說絕對,比如當二皇子把這個壞毛病戒掉之後,還真有了後遺症。比如一點兒生薑都不能碰,即使御膳房的菜裡頭,稍微放了一點點,他只要吃上一口就能嚐出來,必定是要大哭大鬧的。甚至連生薑味都不能聞,那一階段,他實在是被折磨慘了!
鳳藻宮最近正在展開幫助二皇子摒棄壞習慣的活動,而且是異常的熱鬧。倒是明音和明語幾人一直神出鬼沒,無心關懷這個小主子究竟受了怎樣非人的待遇,他們的注意力始終都放在德妃的寢宮上。
自那晚傳出來遇見鬼之後,德妃的寢宮裡就一直沒消停過。斷斷續續總有宮人撞見鬼,而且全部都是吊死鬼,那女鬼無一例外的都穿着司藥司的宮裝。很顯然就是同一只鬼,甚至有一個小宮女因爲心虛,想到了被害死的那個司藥司的宮女,直接就嚇得瘋了,整日裡胡言亂語,魔障了一般。
裝神弄鬼的效果明顯上佳,德妃身邊伺候的宮人,幾乎每個人都是面如菜色,談鬼色變。更有甚者提出要找道士來做法收妖,好讓那怨念深重的鬼魂得以安息。
原本德妃是禁止他們談論鬼怪的,甚至明言下來,若是聽到誰胡說八道,就杖責二十。若是說自己親眼看到了吊死鬼,則要杖責四十,如果是那種已經魔障的,比如先前那一個,已經被德妃派人悄悄地弄死了,還是餵了毒藥。
只不過第二日,見過鬼的人就多起來了,因爲這會又多了一個女鬼,依然是披頭散髮遮住了臉,只不過露在外面的肌膚,脖頸、手腕等地方都泛着青黑,明顯是中毒身亡的模樣。
這回連責罰都抵擋不住這些流言了,而且還越傳越離譜,弄得人心惶惶,無心做差事。德妃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受到了影響,經常會做錯事兒,或者失神,滿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在這樣精神緊張的環境下,自然是過不好的。更何況錦衣玉食的德妃,根本就收不了這種氛圍,搞得她自己都有點膽戰心驚。寢宮裡無論是誰看見女鬼了,只除了她始終沒有見到一面,不免有些焦躁又膽怯。
直到貼身伺候的一個大宮女,也被嚇傻了開始胡言亂語之後,德妃終於是坐不住了。身邊幾個大宮女,幾乎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更何況每次做壞事兒,都要牽扯到別的宮人,所以一旦有誰開始胡言亂語,就定會把她的罪行給泄露出來,她不能自亂陣腳。
這日去鳳藻宮請安過後,德妃特地留了下來,要求見沈嫵。沈嫵剛坐到了內殿的椅子上,手裡捧着一杯熱茶,聽到她求見的通報,臉上露出了幾分嘲諷的笑容。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德妃盈盈福身行了一禮,聲音溫潤。
沈嫵輕輕一揮手讓她起身,目光十分自然地從她的臉上掃過。德妃比原先要瘦了許多,下巴都尖了出來。即使臉上抹了厚厚的脂粉,卻依然能瞧出她的黑眼圈以及憔悴的模樣,周身都散發出一種疲憊感,顯然她是有些受不住了。
“不瞞娘娘,臣妾的寢宮裡最近有些不太平。想來皇后已經聽說了,不知可否請庵堂裡的師太入宮,唸經保平安?”德妃並沒有兜圈子,直接進入了正題,她的臉上帶着幾分笑意,臉上露出忐忑的神情來。
畢竟請師太入宮唸經,無非就是超度亡魂。皇宮裡根本就不允許這麼做,畢竟若是沒做虧心事兒,何來超度冤魂之說!
沈嫵放下手中的茶盞,蓋上了茶蓋,臉上帶着幾分爲難的神色,她低聲道:“德妃你入宮比本宮久,應該知道宮裡頭的規矩,不許提起冤魂這種事兒。況且那些宮人估計是做惡夢了,纔會如此胡說八道。難不成德妃你親眼見到了那東西?”
沈嫵往她的面前湊了湊,語調十分自然地揚起,滿臉都是好奇的神色。這回德妃就顯得有些尷尬了,她低着頭乾笑了兩聲,才反駁道:“怎麼會呢。臣妾一向是安守本分之人,自然見不到那東西。只不過宮裡頭伺候的人,三三兩兩都說見到了,做事兒毛手毛腳的,心思也不在差事上,讓臣妾好生苦惱!”
“這好辦,待會子本宮讓蘭卉跟着你過去,把那些心不在焉的宮人都換掉,拿了名冊給你挑幾個自己喜歡的。本宮也知道這事兒不好辦,不過後宮請了師太唸經超度子虛烏有的東西,實在是說不過去,況且現如今又一切太平,連個藉口都不好找!”沈嫵的語氣始終都是柔和的,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還露出了幾分爲難的神色。
德妃一聽,心裡頭就有些猶豫。畢竟她宮中的人,可是經過好幾年挑選才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若不是出了女鬼這事兒,她的寢殿根本就是有如鐵桶一般安全,幾乎不要她多費心思。
若是再重新挑人,也不知要過多長時間才能重新變成這樣好控制。她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先把那幾個有些神經衰弱的宮人換掉,不能再留在身邊了,不然恐怕又會變成胡言亂語的。
而且因爲上次弄死一個宮女,第二日就多出一個女鬼來,德妃也不敢再隨便弄死人,也只有先暫時調離自己的身邊,待這陣風頭過去,再想着是留是殺。
送走了德妃,沈嫵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笑意已經徹底消失了。她用力握住茶盞的邊緣,裡頭溫燙的茶水都噴濺出來,甚至都滴到了手上,沈嫵卻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眼神冰冷地看着德妃方纔離開的方向,神情裡透着幾分陰狠。
鞭打着自己勤快起來~
送走了德妃,沈嫵坐在椅子上,臉上的笑意已經徹底消失了。她用力握住茶盞的邊緣,裡頭溫燙的茶水都噴濺出來,甚至都滴到了手上,沈嫵卻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眼神冰冷地看着德妃方纔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