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柔軟的目光看過來,閃動着驚訝、釋然、又喜悅的奇異光彩。
其實李小茜在李小森暴露身份之後,一直有種難言的怪異感,她從如今的李小森身上,感到了一部分哥哥的氣息,卻又不可否認有些疏離和陌生。
直到這一刻,聽到熟悉的話語和口吻,李小茜才真正確定:這就是自己的哥哥!
大廳中的氣氛十分壓抑,但兄妹倆之間,卻隨着哥哥的叮囑話語,和妹妹的柔軟眼波,生出一種難言的奇異暖流在兩人之間流淌、傳遞、化入身體。
李小森還是不大適應這種感覺,但已經不如最初恢復記憶時那般恐慌抗拒,隱約間甚至覺得這一刻有些熟悉。看着不遠處那少女眼中單純得甚至有點傻傻的喜悅,依稀像是回到了當年自己剛來到地球和妹妹初見的場面。那時候,還是個小屁孩兒的妹妹守在牀邊,看到被她撿回家的自己醒來的第一刻,也是這樣的表情。
那表情印刻在李小森的靈魂最深處,即便挑戰升級時選擇抹去記憶也無法真正將之抹去。
“原來這就是我成爲超級生命,卻依然還擁有心的理由啊。”李小森心想。
在真正想明白這一點的這一瞬間,李小森身上,發生了某些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到的變化。
曾經的他,心結難解,可以說爲心所困,無論表面上如何做出懶散不在意的樣子,都無法擺脫內心的掙扎、糾結、疲憊。
於是挑戰突破的那一瞬間,超越職業者的範疇進入超級生命的領域的瞬間,他主動選擇了拋卻所有記憶,拋卻心,做一個只有動物本能的無憂無慮的人。
心與無心,這兩種力量,最近一直在李小森體內拉鋸,讓他無法心境圓滿。
此時終於認清楚自己的本心和本性,李小森在保留心和不被心拖累之間,找到了一個粗糙的、但初具形態的平衡點,心境也隨之向圓滿趨近。
於是李小森驚訝地發現:融合佛寺三大鍛體神通之後,兼顧攻、防、速卻露出大量破綻的強攻式,居然隨着自己的心境變化,變得破綻少了許多!
當然,破綻依然存在,還剩下少許。
破綻暴露的理由,一方面是因爲心境不圓滿,比如羽化雲這樣的,另一方面,則是因爲能力本身還不夠完善,比如小柳長生修行“欺詐武術”,不到更深一層的境界,他無論心境多圓滿都無法徹底避免破綻暴露在外的。
想要讓強攻式真的沒有破綻,應該還要再能力本身做進一步的完善。
華夏山門和書院雙方,最終並沒有打起來。
佛寺代理主持代表華夏山門,表了態:“書院不必繼續留在華夏山門參加後續的山門大比了。”
這當然是委婉的表達。
如果再翻譯一下,換成騎驢鬼劍的版本的話,這句話就是:“我們華夏山門不認可書院重建,所以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吧!”
這簡直比直接和書院幹一架,更讓人感到屈辱!
據說當晚離開世外山回到世間校園的書院暫駐地之後,魯明氣得嘔血,自魯明以下,書院之人無不憤慨之極。
“所以我們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魯明問李幸倪。
李幸倪淡淡一笑,倒是不像她在會議上表現得那般無奈疲憊了,她又恢復了平靜沉穩,只是真正內心深處她的感受如何,受到的打擊有多大,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這就象是一對戀人,如果還在吵架,那無論吵得有多兇,其實都代表雙方還有感情,還有可能。但當有一天,一方不願意再吵、再多說什麼的時候,那就真的完了,沒有任何希望了。
華夏山門拒絕讓書院繼續參加山門大比,就像是戀人中的一方不願再吵架了。
所以還能怎麼樣呢?這種時候,除了轉身離開,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呢?沒有了。一方的心已經遠離了,那無論再做什麼,都沒有意義,只會越做越錯。
“讓大夥兒準備好,明天一早我們就啓程離開了。”李幸倪說。
“真就這麼走了?!”魯明滿臉地不甘心,眼神裡還閃爍着一抹兇狠,“要不讓龍五傷勢復原之後過來一趟,直接來硬的?你和李小茜聯手,配合龍五的話,有可能贏的!既然華夏山門就是不肯相信我們,那也不必廢話了,直接打服他們!”
李幸倪搖頭道:“首先我不會這麼做,這樣只是正中夜行者的下懷罷了。以及龍五的傷勢還沒好,就算好了,也打不過佛寺的那個老和尚。”
“那老和尚很強?”魯明吃驚道。那天李幸倪和李小茜剛到的時候,和那代理主持交過手,感覺和騎驢鬼劍差不過啊。
“他很強,或許距離真正的職業七級,也不遠了。”李幸倪輕聲說,“好了,就這樣吧。爲今之計,只能等了——等到山門方面真正認識到我說的‘夜行者不是我們各自爲戰能對抗的對象’這句話的意思的時候了。只希望到了那時候,情況不是太糟……”
書院要離開了,這個消息連夜間在世間校園裡傳開來。
連魯明這樣的人,都忍不住說出“打服山門”這樣有些賭氣的話來,那更別說年輕氣盛的少年人了。
短短一夜的時間裡,世間校園出現了不止一起書院和山門的年輕人之間,大打出手的鬥毆事件。有的起因於山門之人的奚落嘲弄,有的則是書院之人想不過,忍受不了那種憋屈,主動找山門的人幹架。
時與砂一夜沒睡,極力約束書院成員,但到了後來,連她這麼精準如時鐘的人物,也受到感染,變得有些暴躁。
整個華夏山門之中,充斥着一種濃烈的火藥味,是個人就能嗅得到。
到最後也沒人理會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了,雙方已不再是關於一些重要的理念和想法是否能達成共識的爭鬥,而是純粹的意氣之爭!
這或許就是人類的天性吧,當嫌隙和猜疑生出苗頭,用不着更多的推波助瀾,人心之中自帶的許多負面的東西,就會自然地令其發酵、醞釀、擴大。
柳長生站在世外山的一個山腰的平臺上,俯瞰世間校園,感受着這個不尋常的狂躁夜晚,聽着那風中帶來的各種爭吵和打鬥的聲音,臉上掛着不加掩飾的嘲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