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李小森說，然後很認真地補充道，“不過你是武宗的代理門主，比我厲害多了，加上我剛打完好幾架，現在人困體乏的……”
柳長生皺眉：“木兄想說什麼，請直說吧。”
李小森說：“哦哦，我的意思是爲了公平起見，要不你多讓一級，只用二級本力跟我打，好不好？”
柳長生：“……”
衆人：“……”
全場默然了片刻，然後一片譁然，本來衆人以爲李小森要麼頭鐵接受柳長生的約戰，要麼就老老實實承認打不過，這事兒也就這麼了結了。
誰也沒想到李小森居然坐地起價開了！對方主動讓你，你該知足了吧，居然還好意思繼續要求人家多讓？
“反正就讓一級，不算多的。”李小森居然還一本正經道。
“李小森你還要臉嗎？”蕭情本力被壓制，身不由己，只能向李小森一個人表達意思，“我警告你啊，你如果打算趁此機會對我師弟做什麼——”
蕭情忽然說不下去了。
她本來很着急很憤怒的，因爲她認爲李小森打算故意裝弱，多在戰鬥開始前佔些便宜，這樣一旦開打，說不定真有可能打敗二級的柳長生！
但緊跟着，蕭情忽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她發現李小森的表情很認真，表面的故作一本正經的背後，在那眼底深處，是警惕，是嚴肅，是凝重！
這是之前李小森對劉阿生、清慧、胡兒媚、丹青子，都沒有流露出過的鄭重。
李小森現在的確很認真，蕭情沒看出來的是，他甚至內心有一絲難言的戒懼。
柳長生說要用三級本力跟自己打，老實說，李小森剛聽到的時候，是很惱火的，他媽的你小子很會裝嘛，這我要是不狠狠削你一頓，我還是李小森？
但暗裔戰法的本能直覺，在李小森的腦海中發出了尖銳的呼嘯，這是最高級別的警告，意味着如果真的接受柳長生的提議，可能不止會敗，還會死！
一個地球上的山門職業——無論天榜也好，這榜那榜也罷，總還是古武者吧，是古武者就有其極限——用三級本力打自己四級本力，還有可能殺了自己？
李小森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以這柳長生在能力上真的那麼厲害，厲害到本力讓一兩級沒問題？又或者，他有某些特別變態的bug級的外力，比如某些完全認主的戰神兵器？
李小森一時間摸不透，所以他拋出了一個試探，也就是剛纔說的，讓柳長生多讓自己一級。
這是李小森的刻意示弱，也是他對眼前這個氣息完全收斂、就連自己的洞徹眼都無法看出來絲毫底細的傢伙的一次試探。
其實不止他在示弱，對方也是。
仔細回想剛纔，自己的攻擊明明被柳長生格擋下來了，卻還是以餘波震倒了胡兒媚，這如果是柳長生故意放水的呢？如果是對方故意要給自己一種“我很厲害而你不過如此，連胡兒媚都保不住，有什麼了不起的”這樣的印象呢？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小子就是在刻意勾引自己和他對決啊！
某一瞬間，李小森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了，否則怎麼解釋對方如此費盡心思的算計和針對？
李小森可不覺得一個阿木副社長的身份，以及擊敗丹青子的戰績，足夠讓天榜第二的柳長生如此重視！
可還是解釋不通啊，如果真的暴露了“阿木就是李小森”這件事，柳長生直接點破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
只見柳長生沉吟片刻，搖頭說道：“再讓一級的話，可就有點瞧不起人了，我也沒那麼自負。”
李小森默默將洞徹眼運轉到極致，卻還是看不透這柳長生這句回答的真實意思，到底是什麼。是真的沒把握所以拒絕了多讓一級？還是說，依然是刻意的示弱？
對方揣着袖子站在那裡，就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平凡人，但就是這種不露絲毫的平凡，恰恰是最大的不平凡，怎麼可能有古武者把自己的氣息隱匿到這樣的程度呢？
這一刻李小森決定了，今天無論如何都不和這個自己看不透的柳長生打。
李小森不虛任何人，但他現在嚴重懷疑對方藏着某些殺手鐗！
對方剛纔說的是“三級本力”，可沒說“能力”或“外力”的部分，而一個人的實際戰鬥力，是由本力、能力、外力三方面綜合決定的！
萬一打起來，對方突然拔出來一把戰神兵器，比如“霸王槍”這類的東西，自己豈不是莫名其妙就要吃個大虧？
吃虧這種事情，超級生命是萬萬不會做的！
當然還有一個關鍵理由，讓李小森決定不和柳長生約架，是因爲剛纔有個細細的聲音傳進自己的耳朵裡：“不要和他打哦，你會死的。”
聲音很陌生，李小森朝聲源方向掃視過去，只捕捉到了一個光頭在人羣中隱沒。
外人大概看不出來李小森和柳長生之間，其實已經開始進行肉眼看不見的算計和較量了。
山門之人紛紛大聲鼓譟起來：“有本事就直接打，沒本事就少說話！還多讓一級，這位副社長你自己不要臉，也該爲麾下社員、爲整個散人社團的門面想想啊！”
反觀散人社團一方，雖然人數不佔優，但論吵架造勢，也不乏伶牙俐齒的人啊。
當下以南南爲首的社團成員們，立刻就和山門的人對噴起來，和之前李小森和丹青子真刀真槍的對決，這又是另一番的驚天動地，尤其是南南，真正罵人吵架起來，都不帶一個髒字的，偏偏一句比一句膈應人！
江別賦老頭怒喝一聲：“都住嘴！”結果立刻被幾名散人社團的年輕女孩言語纏住，氣得吹鬍子瞪眼，卻又一時間無可奈何，他這般身份，總不見得和這些小丫頭對吵吧？
到後來龍琪兒也加入罵戰，多日來的內心鬱結，似乎正好趁此機會全部發泄了出來。
柳小惠終究年輕，越來越聽不下去了，惱火漸生，哼了一聲，走上前去，居然跟龍琪兒吵起來。
雙方從“該不該讓等級”，吵到“主動讓等級是不是裝逼”，再吵到“反過來求讓等級是不是不要臉”，最後明顯已經丟失了最初的核心主題，純粹是爲吵而吵了。
龍小六上前試圖勸架：“琪琪你這樣不好，師父知道了要罵人的……”
“閉嘴！”龍琪兒和柳小惠同時轉過頭來罵道。
“這……閉嘴就閉嘴嘛……”龍小六生無可戀地抹了把臉，“好好的女孩子家，幹嘛要噴口水啊……”
謙謙和藍在一旁看得又是尷尬，又是臉色古怪，心說這一場比武約戰，怎麼就變成了聚衆對噴？
原來山門校園，和能力圈、世俗圈的校園，也沒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嘛！
“好吧，既然木兄不願賜教，那今天這事情，就到此爲止吧。”柳長生再次開口，話語裡還是扣着“你不願意跟我打，而不是我不給你機會”這個意思。
李小森微微冷笑，不再接話，心說我要是跟你打我就是白癡！明擺着引我上鉤，表面讓我本力，實際上還不知道有什麼變態的作弊玩意兒等着我呢吧？
本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時候，李小森就莫名地討厭這柳長生，現在又多加了一層警惕，同時更加討厭了。
就在這時，奇異的鐘聲夾雜着有節奏的鼓聲，從世外山的方向傳來，轉眼間傳遍了整個世間校園。
那鐘聲鼓聲悠揚高遠，一時間所有的爭吵聲都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
“是……暮鼓晨鐘？”龍小六和龍琪兒對望一眼，眼裡滿是欣喜、釋然、還有振奮。
“暮鼓晨鐘是啥？”李小森倒是不清楚。
“哦，兵閣……不對不對，現在是書院了。”龍小六解釋道，“我們書院有兩口鐘，玄遠青鍾和玄鐵金鐘，華夏山門也有類似的東西，就是暮鼓晨鐘了。”
“那現在鐘聲鼓聲齊響，什麼意思？”李小森問。
不需要龍小六回答，遠方天際一隊人馬御空而來，同一時間，世外山的方向上，佛寺的代理主持，道門的騎驢鬼劍，幾乎同時現身，迎了出來。
柳長生也是臉色凝重，騰空而起，轉眼間，已來到佛寺代理主持和道門騎驢鬼劍的身旁，這三人，正是如今代表華夏山門的三個重量人物。
他們此時一起站出來的理由很簡單——
書院的人，到了。
聖骸戰爭結束後的三個多月裡，整個世界發生了很多事情：山門分散，各自爲戰，同時瓜分了修行學院的各地分院，這當然是主旋律。
除此之外，修行總院、兵閣、散人社團這三方，集體發聲，宣佈合併重建“書院”，這也是頗爲引人注目的一件大事！雖然在世界範圍內影響力一般，但在華夏，這已經讓佛寺、道門、武宗這三大山門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書院！
這個名字已經塵封在歷史的洪流裡，太久太久了，久到當今的許多年輕人，壓根不明白這簡單的字眼背後，究竟代表的是什麼樣的含義，什麼樣的傳承。
現在，書院的人終於來了。
如果李小森保留了挑戰突破之前的記憶，他會認出遠方天空上緩步而來的那羣人裡的絕大多數：李幸倪、魯明、時與砂爲首的諸位前兵閣統領、徐凱麗爲首的前修行總院的高層和部長級人物……全都到了。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因爲李小森的目光這時候落在一個人身上。
那人走在李幸倪的身側，看站位，地位似乎隱然在魯明之上，幾乎和李幸倪平起平坐的樣子。
那是個非常年輕的、還有些嬰兒肥的少女。
這一刻，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上心頭，李小森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近乎下意識地叫出了那少女的名字，然而他本不該叫出對方的名字的：“李……李小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