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族的生命力的確頑強,但接連受了李小森一記“強攻式”,和李小茜的一記“斧拳”,銀彈的體質也扛不住。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銀彈腦海中浮現出的一個念頭居然是:“幸好,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輸得不冤,雖然不甘心,但對李小森,他內心深處是服氣的,所以想要知道這個各方面完敗了自己的人類的名字,然後再死。
遺憾的是沒有餘力,再問問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能和我們月族比拼瞬間爆發力的人啊,真的是士兵?
視野一點點模糊,他看到李小森站在自己眼前,臉上一點沒有剛越級擊敗了一個實力強勁的月族的得意和喜悅,在李小森的眼神深處,銀彈看到的是疲憊。
“原來如此……原來,你真的和我是同類啊。”
銀彈笑了笑,終於閉上了眼睛。
他逐漸冰涼的臉,居然不再那麼醜了,原來醜陋是刻意的囂狂所引起的,真實的他,面容很平和,一點不難看。
銀彈曾經是月族中的一個普通族人,沒有什麼野心,沒有什麼大志向,對於修煉,他的天賦很不錯,但他骨子裡一點也不愛戰鬥。
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個人:小狼王。
當時小狼王皺眉看了看銀彈的眼睛,說:“你這人的修行天賦很不錯,怎麼眼神裡一點我們月族的血性都沒有?”
就是這一句話,正是這一句話,讓銀彈再也不再是曾經的他。他脫離了原來的生活,更加努力地修行,並且強迫自己投入到了並不喜歡的戰鬥之中。
他愛上了小狼王。
那頭驕傲、神氣、野性十足、卻又願意和他一個普普通通的月族族人說話的小母狼啊……
族中不少人說,銀彈是僅次於小狼王的第二梯隊的天才,實際戰鬥力或許不比小狼王差了。銀彈很想說:這是瞎扯淡!小狼王,是遠超這個時代的超級天才,天榜沒有名次,但無敵的小狼王,除了天榜第一,還有什麼名次適合她?
銀彈並不奢望小狼王會愛上自己,他知道那樣的女性永遠不會屬於誰,他只是拼了命的,想要靠近一點。
可他真的是個戰鬥中的膽小鬼啊!
滿懷憧憬,不肯後退,卻又在骨子裡厭倦戰鬥,恐懼死亡,越是戰鬥越是害怕那內心深處深知早晚都會到來的死亡。
所以銀彈變得那麼狂躁,又那麼矛盾。
貌似極致強硬的戰鬥風格背後,是把本尊隱藏起來的“月影狼形”,是近乎病態地追求“殺意嗅覺”的能力熟練度來規避危險,是發動了驚天動地的“月狼一擊”,但其實只是用那巨大的聲勢,來掩飾一顆懦弱的心。
銀彈知道自己在追求一個不切實際的夢,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會死在自己並不擅長的戰鬥之中。
內心深處,他一直在等待死亡來臨的這一天,像是等待上刑場的犯人,日日夜夜,時時刻刻,膽戰心驚着。
現在,終於到最後了,要死了,他在遺憾之餘,反而有種輕鬆的解脫。
銀彈還保持着跪姿,沒有徹底倒下去。
但他已經沒有氣息了。
沙牆倒塌,血狼崩潰,之前的聲勢有多麼巨大,現在現場就有多麼安靜。
那些銀彈帶來的血族,見銀彈都死去了,再也不敢逗留,都跑掉了。這麼一比較,銀彈其實不懦弱,明知必死還願意繼續前行,這是大勇氣。
黑甲沉默着,走到李小森身旁,俯身抱起那“松獅犬”的屍體,然後轉身就走。
苗淼問:“你去哪裡?”
黑甲說:“不呆在這裡。”
他頓了頓,轉頭對李小森說:“你救了我們,這點我很感激。但你害死了一名不該死的人(松獅犬統領)。閣下實力超羣,未來如果真的代替李幸倪,重掌兵閣,我不反對,但我黑甲這一生,永遠不會聽你號令。”
很少有人知道,那“松獅犬”,和黑甲是一同從世俗圈來到兵閣的同伴。
李小森並不接話。
黑甲也再不看李小森一眼,抱着松獅犬的屍體,大踏步走入風沙之中。
李小森殺死了銀彈,救了衆人,包括黑甲自己,所以黑甲沒辦法再對李小森出手。但也因爲李小森那松獅犬做替身,黑甲無論如何不願意再在李小森的庇護之下。
李小森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山門的代表們,說道:“我現在狀態很差,如果你們要對我出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怎麼樣,要上嗎?”
追風獵人明顯有些意動。
而血錐獵人這時候已經死去了。
到了現在,山門代表們都明白過來:之前李小森已經察覺到了敵人的到來,卻沒有開口提醒他們。
玄鏡這時候伸手按住了追風獵人的肩膀,緩緩搖了搖頭。
追風低沉道:“玄鏡老和尚,你知不知道我的同伴死了?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小子一開始發出示警,我們集合衆人的力量,應該能把敵人全殲?!”
這兩句質問,讓全場包括苗淼等人都沉默下來。
是,李小森殺死了銀彈,救了大家。但他也刻意沒有示警,以至於山門代表死了兩個,其餘盡皆重傷。
此時衆人看着站在山丘上的李小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小森的話變少了許多,他就那麼站着,面無表情,眼神平靜。
所有人現在都知道了:那淡漠的外表之下,是無與倫比的強悍實力!或許……或許不比時與砂、羽化雲這些人差了。
但驚歎於李小森的實力的同時,也忍不住覺得這個人有些可怕。
玄鏡緩緩地問李小森:“請問有什麼解釋嗎?”
李小森反問:“你們非要針對我和我妹妹的理由,又有解釋嗎?”
玄鏡深深看着李小森:“你難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李小森說:“願聞其詳。”
玄鏡沉默了半晌,點點頭,說:“這次的事情瞭解後,歡迎光臨佛寺,我們雙方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聊聊。”
這位佛寺中資格很老的護法,終於明白:硬壓李小森是壓不住的。因此他想要換一種方式,以商談的方式,進行拉攏,乃至於進一步地予以控制。
李小森想了想,也點點頭,說:“好。”
玄鏡又說:“接下來的戰鬥中,還望我們彼此間能暫時拋開成見,先一同打敗夜行者。”
李小森說:“這個自然。”
妹妹未來終究是要在地球上生活的,所以李小森也不願意和山門徹底撕破臉,像現在這樣,展現實力讓對方不敢再肆意輕侮,雖然彼此仍有很深的嫌隙,並未化敵爲友,但既然對方願意改用商談的方式,那就很好,李小森願意接受這樣的局面。對方一味緊逼,李小森不會手軟,對方願意退一步,李小森也不是一味逞強鬥狠之人,也願意相應地退一步。
北涼居士悄然和玄鏡護法溝通,詢問道:“大師爲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
玄鏡說:“既然壓不住,就別再推這少年了,再逼迫下去,他就真的被推到我們的對立面上了。我不希望給山門製造一個可怕的敵人。”
李小森抽出了銀彈胸膛中的銀灰色戰槍。
發力讓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眉宇間有些痛楚。
李小茜取出幾枚白金級的道門丹藥,想了想又覺得還是不夠,跑去問龍琪兒要了幾枚鑽石級的丹藥。
龍琪兒說:“超凡大師級的紫氣大還丹,我身上也沒有了。我沒想到會被捲進來,所以統兵大會開始前,剩下的幾枚大還丹,都給龍小六帶上了,抱歉。”
李小茜說:“琪琪姐姐給我哥哥吃過幾枚大還丹,已經非常感謝了。鑽石級的丹藥,已經很好了。”
龍琪兒點頭說:“那快去吧。”
戰鬥告一段落,龍琪兒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其他所有人也都知道,所以大家不約而同地用最快的速度,進行休整,然後就要立刻啓程,轉移地點。
李小茜點點頭,轉頭跑回,要給哥哥送丹藥。經過之前的一戰,大夥兒大概都覺得哥哥是個有些可怕的人吧,但李小茜完全不這樣覺得。
她知道,哥哥真的很累,這讓李小茜十分心疼。
她也不多說什麼,只盡量做好自己能做的,爲哥哥減輕些負擔。
但就在這時候,李小茜忽然睜大了眼睛。
所有人似有所覺,再次朝李小森的所在,看了過去,然後也都睜大了眼睛。
噗的一聲,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支冷箭,貫穿了李小森的胸膛。
這箭的力道、速度、準頭……簡直比之前的銀彈的月狼一擊,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小森!”苗淼、藍、風鈴、薔薇等人,幾乎同時跳了起來,衝了過來。
追風呆了一下後,眼神微冷,有些意動,卻被玄青攔住。
玄青說:“我師兄說了,先和李小森兄妹聯手對付夜行者,雙方暫時放下舊怨。如果出爾反爾,那我們和夜行者還有什麼區別?”
這時候,後續的箭,緊跟着就到了。
“CNM!!”
李小茜尖叫着,瘋了一樣擋在李小森身前,朝箭來的方向撲了過去。
李小森一把把妹妹拽回來,結果腿上又中了一箭。
他咬緊牙關,藉着飛箭的巨大力量,身子旋轉了一圈,把手中的戰槍,如標槍般甩了出去!
這一槍含怒出手,幾乎瞬間就到了遠方的某處沙丘。
巨響聲中,炸起一堵數百米高的沙柱!
追風本來還想着趁機出手,此刻卻看着那沙柱,臉色微白,再不敢妄動歹念。
只聽遠處一聲痛楚的悶哼聲,那放冷箭偷襲的人,似乎受了傷,身形一晃,逃走了。
李小森止不住身體旋轉發力的餘勢,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