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科技教研組的時候，李小森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開啓“爆血”的那個無形開關被他默默扣在了手裡。
這一路過來，自己雖可說是無人能擋，但不可否認的是，地球能力者的戰力水準，比自己預期中強。
無論是趙添翼、章心、徐文晟、呂宋、李金妍這些初入能力大門就展現出精彩紛呈的能力的年輕人，還是遊學社那些武裝了黑金系列和白色西裝的暴徒，都讓李小森明白：這不是一場自己可以隨心所欲主宰的戰鬥。
無關勝負，而是說，真正意義上由李小森主宰的戰鬥，不會讓他傷成現在這樣。
所以李小森做好了“爆血”的準備。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因爲爆血的代價對於其他人而言，或許並不沉重，但對他而言真的很難。
門開了，李小森愣了愣，眼前的場景和自己預期中有類似，但更多的是不同。
現場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幾乎沒完整的，牆壁和地面坑坑窪窪，不少地方還有燒焦的痕跡，顯然經歷過一場激鬥。
就在李小森眼前不過十米左右的，是那個在升旗儀式上露過面的女招生官，徐凱麗。
這倒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啦，屠在深藍大廳出現而徐凱麗沒有同行，後來校園大亂，卻不見徐凱麗出來主持大局，李小森就有所猜測了，現在看來，徐凱麗果然一直在這科技教研室。
早上升旗儀式上的徐凱麗是很美麗的，甚至可以說是驚豔的。
她那極具東方美感的容貌，高挑有型的身材，從容的氣質，溫和又不乏張力的談吐，以及或有意或無意展露的兩手神異的能力，讓許多人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位讓全世界印象深刻的能力者團體的發言人，李幸倪。
可是現在，徐凱麗完全是另一副模樣——
她身上的職場套裝破爛得不成樣子，鉛筆裙被撕裂得只剩下可憐布片在那兒搖搖欲墜。
她血污滿身，但難掩曲線動人。
她的身體是懸空的，但不是因爲她掌握了“自由之翼”或是“躡虛行者”這類浮空飛行類的能力，而是因爲……七八根機械臂，長牙五爪地抓住了她的身體和手腳，把她拎在半空中。
好像掛在線網上的人偶，有種殘酷的美感。
機械臂的主人，是一個渾身披覆銀色盔甲的人。
盔甲的款式非常有未來科技感，七隻機械臂從盔甲的後背部分伸出來，有一根完全斷掉了，應該在之前的慘烈戰鬥中毀掉了。
“比黑金系列更神秘的白銀系列嗎……”李小森盯着那盔甲看了好一會兒。
他聽說過這盔甲，這是遊學社的幾個主要項目之一。
相比起主攻便攜式槍械的黑金系列，白銀系列更高級，野心更大，目的是爲了研製出真正可以讓普通人對抗能力者的高科技盔甲。
李小森倒是不意外於在這裡看到白銀系列，本來嘛，既然選擇徐凱麗和屠都在學校裡的這一天搞事情，肯定準備了處理他們這個級別的能力者的東西。
只是……要不要一進來就讓我看這麼鬼/畜的畫面啊？李小森捂臉，有些羞恥，因爲他沒忍住多看了兩眼，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他又盯着徐凱麗看了片刻，這女人應該還沒死，但已經失去意識。
至於她的對手，那個銀色盔甲裡的人，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是個比布魯斯還要更蒼老的老人，銀白色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雖然全身幾乎都被盔甲包裹，還是可以從那雙如藍海般的眼睛中，看出他的睿智和從容。
換身體面的西裝而不是這副金屬殼子的話，這就是一個優雅又博學的老學者。
不過他看起來很虛弱了，轉頭看到了李小森，眼神中流露出驚訝，卻沒有力氣走過來對李小森做什麼。
撲通一聲，徐凱麗的身子跌落下來。
機械臂無力垂下，盔甲中的老人發出劇烈的咳嗽，痛苦地彎下了腰。
“好吧……”李小森撓撓頭，基本已經看清楚現場情況了，總的來說，這就是個典型的兩敗俱傷的場面啊，也是李小森很樂意看到的場面。
他稍稍鬆了口氣，反手關上房門。
無視了那還在止不住咳嗽中的老人的奇怪目光，李小森自顧自在房間裡巡視了一週，然後在角落裡找到了妹妹李小茜。
小茜暈過去了，小臉上灰撲撲的，粘了不少灰塵。
不過李小森看着緊閉雙眼的妹妹，心中其實始終緊繃的那根弦，終於緩緩放鬆。
小茜沒事。
雖然不是很明白爲什麼科技教研組裡一個科技課的老師都沒有，也不知道小茜是如何在徐凱麗和那老人的激烈對抗中安然無恙，但小茜沒大礙，應該只是因爲驚嚇過度而昏了過去。
這幾乎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之所以說是“幾乎最好”，因爲現場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個清醒的人，就是那個老人，如果他也在李小森進來的時候掛了或者暈過去，那就完美了啊。
那樣的話，李小森直接扛着妹妹就跑了，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來過這裡，事後繼續安穩地過幸福小日子就行了。
李小森的心思很簡單的，就兩點，第一保護妹妹不受傷，第二讓自己能夠繼續過平凡人的生活。爲此他真的很努力，一路跑到科技教研組，確保幹掉了所有敵人，不留活口，同時確保自己不被航拍器捕捉到，還煞費苦心地打暈了陳玉老師，避免有任何看到自己強悍實力的目擊者。
真的是千辛萬苦啊，容易嗎我？李小森心裡盤算着，得想個辦法把眼前這老傢伙弄死，否則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掩飾，就全前功盡棄啦。
“……你是那女孩的什麼人？”一個聲音傳過來，盔甲裡的老人主動開口了。
他終於止住了咳嗽，方法是給自己注射了一支猩紅色的針劑。
那大概是某種激發潛能的藥劑，老人幾乎是立刻就止住咳嗽，臉上甚至涌起一絲紅暈，湛藍色的眸子再次變得很有神采。但李小森分明感到對方的生命氣息比之前更弱了一截。
“我是她哥。”李小森說。
“我那十二位部下呢？”老人又問，親切的口吻像是在和自己的某位學生說話，“你知道，我讓他們等在外邊，我一召喚就進來幫我一起對付這個叫徐凱麗的女人。但我發了召喚，沒人進來，現在戰鬥已經結束了，進來的反而是你這個沒道理出現在這裡的年輕人。所以，我的部下呢？”
李小森不答反問：“是老先生您把我妹妹叫來的？”
老人搖頭，“她應該是被徐凱麗叫來的，這位招生官想要求你妹妹加入修行學院，還專門把辦公室裡的老師們都遣散了。只是她沒想到我會來這裡找她麻煩。”
李小森嗯了一聲，忽然回想起了早晨在校門口從屠的車輛副駕駛位置感受到的目光，看來那時候徐凱麗就盯上小茜了啊，只是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特別看重小茜？李小森自己都沒在妹妹身上看到什麼強大能力者的潛質啊。
無論如何，既然對方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李小森也不吝回答對方的問題：“你的部下都死了。”
老人眉毛微微揚起，“你殺的嗎？”
李小森憨厚笑笑，說：“怎麼可能，他們自己爲了爭箱子死掉的。”
老人呆了好半天，喃喃自語：“爭箱子？箱子裡的配方能力嗎？”
然後，他居然不再糾纏於這個問題了，而是緩慢地走到了辦公室的牆邊。
老人輕輕推了一下眼前的牆面，本就被戰鬥波及而不堪重負的牆壁轟然崩塌，露出外邊的場景。
這裡是六樓，老人就站在教研組的邊緣，多跨出去一步就會跌下樓去。
午後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在銀色的合金盔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老人迎着空中的風，站在光裡，擡頭凝望着帝華高中的上空某處，眼裡流露出熱切的神情。
李小森聽到老人說了一句：“是時候了。”
是時候，什麼時候？
老人話音未落，李小森就看到一道道即便在白天都璀璨耀眼的光焰，從教學樓的方向，沖天而起！他震驚地看着天空中的場景，叫了一句：“臥槽！”
高二七班。
徐文晟、林婉、呂宋、李金妍、還有趕到班級救援的幾名安保人員，正聯合學生們一起，奮力堵着門。
他們本來已經擋得很艱難了，因爲李小森離開後，更多的白西裝到來，這些人都是在其他班上殺過癮了，沒人可殺了，才跑過來的。
但就在這一刻，原本在瘋狂衝擊着教室門的力量，忽然消失。
門外的白西裝撤退了，不再撞門了。
事實上，不止是高二七班外的白西裝，AB兩棟教學樓內，近百名還活着的白西裝，紛紛放下了眼前的學生和校園安保人員，轉身衝到了教室外的開放式走廊上。
他們統一從懷裡掏出一支格外粗壯的黑金系列簽名筆，對準天空。
李小森在科技教研組看到的數量衆多的沖天光焰，就是從這些加粗般簽名筆裡噴吐出來的。
它們飛上高空，然後轟然炸開，卻並不消散，而是在空中凝聚，漸漸形成一些文字，進而形成話語。
那是句很簡單的英文：Tell us why！
後邊不是問號，而是一個大大的感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