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號清晨5時左右,楊迪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啓程回艾魯伯了。
出門的時候,楊迪見到了守候在門前許久的金穎兒。
這位金醫生還小的時候就是楊迪的書迷,那時候,金穎兒的父親時常帶着她登門拜訪學者楊迪,而楊迪當年也才只有二十歲,並不比現在的夏末大多少。
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經歷過許許多多之後,曾經的小迷妹再見到當年那個志得意滿的年輕人時,他已經雙鬢斑白,一副垂垂老矣的樣子。
“我送送您吧。”
楊迪沒有拒絕,他努力擠出一些笑容,看上去很高興。
去往機場的空中通道被完全禁止了,所以金穎兒只得駕車沿着城市的快速路前行。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直到走了一半,眼前忽然豁然開朗,緊跟着,微亮的曙光中,天空歌者的雄偉之姿顯露出來時,楊迪纔開口道:“真壯觀啊……”
金穎兒無言以對,她不清楚楊迪在表達什麼。
“本打算留下來和你們這些年輕人一起感受一些現場的……可現在看來……我是沒那個機會了。”
金穎兒聞言這才問道:“您爲什麼突然要離開啊?是有什麼急事嗎?”
楊迪道:“也沒什麼要緊的,只是累了,想回家了。”
“回家……”金穎兒知道這是藉口,她得知楊迪要走的時候十分意外,問起韓空文她們,得到的答覆也只是說,是楊迪的個人決定,沒有人迫使他必須離開,她也沒收到要抹除楊迪的決定。
“嗯,穎兒應該也很想家吧?”
金穎兒聞言有點尷尬,這句話問的很沒有水平,或者說顯得楊迪情商很低,畢竟沒人會故意揭別人傷疤。
但接下來楊迪又道:“其實我也很想……想了好久好久了……”
金穎兒沉默了,她看着沿路的車流,明明還很早,演出還有兩天才開始,這些人卻已經迫不及待的向着舞臺趕去。
比較之下,像金穎兒這樣驅車離開艾辛瓦爾的真的少之又少。
“楊迪先生,我想最後問您一個問題……”
楊迪閉上了眼,顯得很疲憊,不過聽到金穎兒的話,他又重新打起精神,坐正了傾聽。
“嗯,你問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再給您一次機會的話,您還會選擇加入我們嗎?”金穎兒問了一個絕對不該問的問題,這是動搖的表現,也是被嚴令禁止的大忌。
楊迪有點意外,因爲在他眼裡,金穎兒沉寂這麼多年的努力應該很期待結局的到來纔是,可到了門口,她卻猶豫了。
想了想,楊迪道:“不會,這樣很好,這樣很公平。”
金穎兒明白了,車子也在加速。
……
一小時後,看着楊迪坐上私人專機離開。
金穎兒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了,只是她並不知道,就在她與楊迪做最後告別不到十分鐘後。
私人專機內的楊迪就徹底的離開這個世界,他最後的目光停留在遠方天際,那是塞伯魯斯的方向,而他的身體如同腐木板枯萎乾裂,他的額頭綻開,涌現的蒼白紋理卻並不空洞,相反,那上面開滿鮮花,花瓣散落在地後,綠意蔓延……
最終,當私人座駕的思維核心被植被完全侵入後,專機墜毀在一片大沼澤中。
……
收到楊迪的專機墜毀消息的金穎兒不喜不悲,她已經猜到了結局,也明白楊迪爲何要離開。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經歷了那麼多的生離死別之後,金穎兒本該早已坦然,可在給夏沫整理衣領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內心顫抖。
夏末好像體會到了金穎兒的不捨,他擡起手,捧住金穎兒的臉。
“姐姐,我不害怕,我已經準備好了。”
金穎兒僵住了,她好半晌纔回過神,然後強打精神,擡起手握住夏末的手,並拉着他坐下。
“我知道我的弟弟不會讓我失望……可是……你會恨姐姐嗎?”金穎兒認真的看住夏末問道。
夏末長期以來的鎮定此刻變得有些慌張。
“爲什麼這麼說?我爲什麼要恨姐姐?”
“因爲……”金穎兒的頭低下來,她展開夏末的手掌,指尖點在他的手心。
“因爲姐姐收養了你……卻不是想讓你和其他人一樣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而是……爲了利用你,並最終把你送到……送到……”金穎兒說不下去了,她的眼睛紅了,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夏末聽罷,內心也在顫抖,但這麼久以來他接受的一切都讓他時刻保持着鎮定。
所以他就像是忘記了委屈和難過一樣……
他不再擁有悲傷,也就只能用微笑代替……
“姐姐,我不會恨你,因爲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死在貧民窟……也就不可能感受到除了痛苦以外的任何感觸……是姐姐給了我新生,給了延續……而我,也將在此後,爲了姐姐和大家的夢想拼盡全力,所以……我不害怕,我已經準備好了。”
夏末是笑着說的。
可金穎兒聽罷卻崩潰了一樣……她緊緊抱住夏末,痛苦讓她無聲的哭泣,淚水落在英俊少年的肩頭,溼潤了他的身軀,卻怎麼也敲不開他早已封閉的內心。
……
送走夏末後,屋子徹底空蕩下來。
金穎兒獨自坐在房間裡,擡頭看着鐘錶,她清楚時間不多了,是時候道別了。
於是金穎兒也不再耽擱,她起身來到衣櫃前,取出一直帶在身邊的小箱子。
木質的箱子上只有一個很簡單的符號,甚至連鎖都沒有,不過這裡卻藏着金穎兒全部的秘密。
輕輕開啓,箱子裡放着的只有一樣東西……
“七年……是該還願了……對吧,陳瀾……”金穎兒取出箱子裡的權杖,手放在箱底的相片上。
那裡不只有陳瀾……還有辰光……薇薇安……
……
暗流涌動之時,一直處在被動的薛明卻放下一切事物來到了街上。
他獨身一人,沒有帶同伴,也沒有叫上塞拉。
兜帽之下,完全就是個路人。
這個塞拉口中的寶寶此刻正向着天空歌者舞臺步行前往,速度很慢,慢到悠閒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