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的世界恢復如初,這裡還是115年的某月某天。
米妮只記得這些了,其他的……正在失去概念。
當真如他所說,水不見了,甚至上下左右也正在消失。
“那後來呢……後來他成功了嗎?”
他道:“這要看何謂成功,何謂失敗……如果說他回到過去,改變一切就算成功……那麼他失敗了……而如果說他回到過去,發現了真相,但並沒有做出任何改變,那麼他成功了……”
米妮一呆,她僵硬的笑了笑,然後古怪的反問回去:“你的意思是說,林森不顧一切的努力到最後也都沒能改變世界,他只是回去了而已?世界仍要迎來滅亡?”
他卻搖了搖頭:“蓋亞星曾經有過長達五億多年的黑照期,在那段時間裡,整個蓋亞星表明覆蓋着厚厚的寒冰,所有的生命都被封凍在最深層的陰暗中,在那種狀態下,世界仍在,只是不適宜人類居住罷了……所以……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只是人類可能要作出選擇了,選擇臣服,或者再次逃離。”
“再次逃離?往哪逃?爲什麼要逃?”米妮的問題來到了關鍵點。
“是啊……宇宙那麼大……大到喪失概念的地步……我們要往哪去呢……現在想想……當年發現蓋亞星的人類先祖真的很偉大……也真的很勇敢……但是……他們又是爲了什麼放棄了最開始的故鄉呢?你不感到好奇嗎?”
這……
米妮氣笑了:“這是好奇的時候嗎?我們就要被取代了,整個族羣都要不復存在了,現在還要那麼多無用的好奇心幹什麼?”
他卻平靜的反問道:“那你爲何不放棄現有的,脆弱的身體?或許邁出那一步,轉換爲玫瑞一樣的存在,人類能夠走得更遠也說不定。”
米妮愣住了,她最害怕,也最擔心的問題來了。
是啊……爲什麼呢?
或許這也是林森在回到過去,回到那趟列車上時的思考吧?
即便世界如此富饒,人類依然紛爭不斷……異種從來都不是人類的最大的敵人……帶給人類災難和痛苦的,永遠都是我們自身!
在不斷的創造與毀滅的輪迴中,揹負罪孽前行的一代又一代人類,重複着富足與荒蕪……
……
“叮叮叮叮……”
聲音由遠及近。
……
“照顧好她們!”
林森的嘴被死死的捂住,他想最後一次喊出“爸爸!”
但已經來不及了……那寬厚的背影瀟灑的走向舞臺,強光落下的時候,人性的光輝如此耀眼!
……
睜開眼,列車還在前行,空氣中瀰漫的臭味令人難耐。
擁擠不堪的車廂內,大部分人都睡着了,只有極個別的保持着清醒。
就比如一直默默的讓林森躺在自己懷裡的蘇米。
看到林森醒來,蘇米高興極了,她的雙眼紅紅的,好像不久前才哭過一樣。
林森想動彈一下,卻發現身體仍舊空蕩蕩的,沒有力氣……
他只能勉強擡起手失去小姑娘的淚珠,輕聲道:“別怕,都過去了……”
蘇米握住林森的手讓他捧住自己的臉。
“哥哥……我好想回家……”
林森無言以對,他何嘗不想呢……家這個概念已經從他身邊遠去很久很久了……就算有霧歡和勒米帝亞爲伴,他也沒能安心享受過多久。
一直以來,他都在奔波……
而現在林森感受到了更深沉的孤獨……感覺全世界都在離他而去。
他已經不再是信心滿滿,與美同行的那個林森了。此時的他放手一搏,孤身回到了過去……卻忽然意識到,自己回到這裡是爲了什麼呢?
是爲了拯救世界嗎?
不,世界不需要拯救,他也自知沒有那個能力。
那是爲了拯救人類嗎?
也不是……已經清楚玫瑞的目的後,林森發現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爲在很多人眼中可能只是一廂情願罷了,起碼有很多人不會在意是否要被拯救。
那麼……我回到這裡是爲了什麼呢?
無力感充盈內心,林森才清楚自己是如此的懦弱和不堪一擊……長期以來他的堅強不過是來自他人的支持罷了。
是因爲他被需要,他才走到了這裡。
當世界已經不再他的時候,他也同樣在遠離世界……
直到……
蘇米忽然破涕爲笑,她擡手擦掉林森額頭上的淚珠時,林森才從壓抑的抑鬱中掙脫出來。
“哥哥,你好奇怪哦,怎麼一直盯着我。”
林森也笑了,暗道:‘或許是我太累了……’
“哭的梨花帶雨,就是形容你吧?”林森調皮了一次,惹得蘇米臉色騰地一下紅透了。
此情此景,林森忽然開心的笑了,放肆的笑了……
不管那麼多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如果這真的就是一切的結局,那就讓這一切來的更快一些吧!
……
重返過去四個月後,林森再次來到那開滿鮮花的地方時,再看那棵樹,心中的疑惑消失了。
不過這一次,他不是獨自前來,而是帶着更多的希望到來。
帶着七年的約定……帶着蘇米想回家的願望……帶着張瑜這些人對生的渴望……而來。
……
這些東西米妮沒能見證,因爲是該她離去的時候了,若再不走,元的世界就會讓她徹底迷失……到那時,一切纔是真的結束了。
“原來……我要找的那個他……根本就不是你,不過謝謝你,我知道他在哪了……”這是米妮留給元世界中的那個他的最後一句話。
隨後,在無限之光降臨的那一刻,第五維度的世界被完全包裹進去。
等到一切平息,米妮已經離開了。
獨留下他漫步在荒蕪的土地上,輕聲道:“吾乃萬王之王是也……蓋世功業……敢叫天公折服……呵……林森,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全交給你了……”
說完這句話,空氣中瀰漫的花香消失了……元世界中的他也隨風飄散……
這個對於全人類而言,真正意義上的導師級人物徹底的遠去了。
或許他還活着,還在那片他開創的新紀元中漂泊,但已經無人再能知曉他的去向……
……
紀元歷115年11月1號黎明,至暗正在離去。
黑夜中,璀璨的永燃之焰屹立不倒。
在它的光輝照耀下,陳恩織和一一她們已經油盡燈枯……如果再有新的敵人前來,用不着至暗將她們吞噬,她們也會累死在這。
可她們還是活了下來,因爲當米妮的意志重新回到三元的世界中時,亞鋅聖殿內迸發出了璀璨的華光!
霎時間,黑暗遠去,曙光降臨!
超自然的現象對於南映簡來說已經不僅僅是驚歎了,她一開始的懷疑也轉變爲敬畏!
這個世界的確存在着科學還未能觸及的神秘力量,而此刻南映簡就剛剛經歷了這樣一場令人難以置信的,光與暗的紛爭。
雖然沒有人告訴南映簡,那籠罩一切的黑暗到底是什麼,能否被科學定義和理解,但南映簡已經真切的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黑暗中所蘊含的死寂與凝重。
哪怕置身永燃之焰的庇護之下,南映簡也險些遭遇來自精神世界的剝蝕。
還好陳恩織她們早有經驗,矇住雙眼用心就感受生命,就能避免這一切……
而現在……噩夢終於結束了。
黑暗遠去後,光明之中緩步走來一人。
陳恩織摘下眼罩怔怔看去,好半晌才辨認出那人是誰。
“小貓咪?!你!!!!”
米妮嫣然一笑:“我怎麼了?”
“你不是被褻瀆了嗎?怎麼現在你……一點事也沒有啊?”
米妮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我運氣好,又或者,那個世界不喜歡我吧,我就迷迷糊糊的回來了。”
陳恩織一呆:“WHAT?小貓咪,你學壞了呀!這麼敷衍的嗎?”
米妮嘿嘿一笑:“敷衍倒不是我有意的,而是我真的不確定我是怎麼回來的,不過我知道最終的真相在哪裡……只要找到他,一切就一目瞭然了!”
“他?他是誰?”陳恩織一腦門問號。
米妮正要說出答案呢,可是轉念一想,壞笑一下:“你猜呀!”
“哎喲!我去!一一,趕緊扶着我點,我有點頭暈!這小妮子是真學壞了!”
然而一一看得出來,陳恩織這頭暈是假,高興是真,她哪裡會不清楚這個“他”意味着什麼……這麼久以來,她們不就是爲了等這一天嗎?
所以,一一走過來,站到米妮面前後,擡手在她心口一點:“咯咯,我猜對了沒有呀?”
米妮一撇嘴:“大概吧”,隨即又噗嗤一聲笑了。
她笑了,長子薇和穀子等人也笑了。
唯獨南映簡和小哥於昊霖全程保持發懵的狀態……
“他們怎麼了?瘋了嗎?”南映簡問。
於昊霖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知道……大概是瘋了吧……”
可她們並不知道,就在米妮回來的那一刻……黑暗中對生命垂涎欲滴的野獸們已經感受到了恐慌!
那衝破雲霄的蒼白枝幹也發出陣陣嗡鳴……似歡呼……也如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