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亞,準備接收。”深空浮動的光閃爍前行。
“標記點動量不足,請返回先行軌道。”
宇航艙內操作員已經被殺了,他的頭盔爆開了一個洞。
“泰瑞亞,我已失速。”
“彙報情況。”
“副駕駛已死亡。”
“因爲什麼?”
“他試圖奪取控制權,重新彙報一次高度,當前6.8,仍在前進。”
“請簡要說明情況,記錄,上傳。”泰瑞亞冷漠的答覆道。
沉默……
許久後,宇航艙內再次傳來槍聲,這時候的已經失蹤七個月的“探險者8號”徹底失去了控制。
進行前哨發出警報。
泰瑞亞方面將記錄的最後一段內容回傳給了第一中軸方面,得到的迴應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放棄前哨,準備回收。”
……
時間2月19日晚
在醫院過新年的衛工池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不過此時他已經不是區塊特勤領隊了,而是被暫定轉爲後勤部綜合信息管理處分管領導成員之一。
對於組織的厚愛,衛工池本應該感激涕零,可他卻覺得無比屈辱。
斷了一條腿和七根肋骨而已,就算是一般人好生休養一段時間也會很快康復,但身體雖然好養,心理上的傷痕卻不是那麼容易復原的。
辦公桌上擺放着近期的後勤部工作報告,不過衛工池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就沒在信息技術部之類的後勤部門呆過,如何讓他一個衝鋒在前的士兵去給前方的戰士搞補給呢?
於是衛工池立即撥通了上級領導的電話。
“喂,張處長,我池子啊。”
“我聽出你是誰啦,怎樣啊,身體好些了?”這個張處長叫張懷玉,只比衛工池大七歲,所以平時兩人算是說得上話,在衛工池與人交手輸了之後,他第一時間趕過來收拾殘局,也算是給衛工池留了個完滿的未來。
衛工池對他很感激,可現在不是報恩的時候,他還得有求於這個張處長。
“好些了,可張處長,我是個衝鋒在前的武夫啊,怎麼……怎麼突然讓我改到後勤去做文職了?”
張懷玉笑着道:“怎麼,你對組織的安排不滿意?”
衛工池知道這個話題很敏感,所以沒吭聲。
張懷玉懂衛工池的意思了,他輕聲一嘆道:“這樣吧……你先在那幹一周,一週後來找我,到時候你自己做決定是繼續留在後勤部,還是等身體修養好了回本隊繼續任職。”
衛工池現在的心情哪裡還能等上一週啊,所以他立馬就說道:“處長,不用一週了,我現在就想申請回本隊。”
張懷玉卻只是笑,過了一會才說道:“年輕人要沉得住氣,就這麼說了,先呆一週,一週後來找我。”
說完張懷玉就掛斷了電話。
衛工池愣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他不是太明白張懷玉的意思……可他知道這件事應該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深吸一口氣,扶着額頭的衛工池心情差到了極點。
從小到大,衛工池一直被人嘲笑個子矮,瘦巴巴的不頂用,所以衛工池一直在證明自己,也確實做到了。可那一晚的遭遇,卻幾乎等於是把曾經驕傲的那個衛工池給殺了。
那個胖子看着笨拙,可輕描淡寫的幾招就是奔着殺人去的。這也間接證實了衛工池的猜想……那些人絕不會老老實實的呆在穹頂內,他們肯定有自己的密謀,只是一切尚不明瞭……憑着衛工池現在掌握的線索根本無從談及深入的發現與洞察。
昨天劉亞琴來找衛工池,將出入關卡見到歐陽靜園、穆從奇等人的事情說給他聽了。
原本衛工池和劉亞琴一樣,沒覺得有什麼。
可聽到鄭北川三個字的時候,衛工池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衛工池再度睜開眼睛時,眸子裡的自信與驕傲又回來了,他不會因爲一場失敗就懷疑人生,甚至從此頹廢下去,相反,衛工池的性格從來都是越挫越勇,所有那些殺不死他的都必然會使衛工池更強大。
拿起桌子上的報告匆匆掃了一眼,衛工池就大概清楚這個平時很少有接觸的後勤部是幹什麼的了。
東盛1號穹頂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造生態聚居區,再加上它從建成到現在就一直在滿載暈妝,所以在治安管理方面一直十分的重視。
爲此,東盛1號穹頂的最高管理級人員還專門制定了三套治安管理架構,這三套架構分別由穹頂內基本保障安保人員、武裝警察及特勤人員和外部的長生軍構成。其中安保人員主要負責穹頂內外人員的進出,類似關口。
武裝警察及特勤人員則負責穹頂內的區域治安,並綜合坊式區塊鏈技術將聚居帶分成了無數個小方塊,每個小方塊里居住人口大概在三十萬左右,而衛工池之前就是這樣十個小區塊區域的武裝特勤大隊領隊,主要負責這三百萬人口的聚居區內的治安管理工作。
而這麼一支龐大的治安管理隊伍的後勤也是極其龐大的。
就拿最基礎的來說。
行裝保障的武裝警察的一應執行裝備,包含服裝、武器、彈藥、外骨骼保養及維護等。
食堂保障的武裝警察的用餐、康復期療養資源整備和特殊任務的特製口糧的製作與儲藏。
醫療保障的是武裝警察在執行任務期間負傷的治療與後期看護。
信息技術保障的武裝警察的信息聯動和特殊執行任務的包含監聽、數據監測、高智庫信息支援和無人機部署與反制等。
另外,還有許多特殊部門是專門服務於武裝警察內部的特勤人員的。
比如有心裡理療團隊,負責對特勤人員進行週期性心理健康分析與疏導,還有應急管理部門主要解決部分領隊級指揮人員的家庭生活問題以及一些突發狀況的物資補給問題等……
總之,比較之前衛工池衝鋒在前只要關心事情在哪發生,線索有多少,犯罪分子是否具備強大火力,己方人員如何在確保任務完成的情況下減少損傷的工作……這個後勤部綜合信息分析處分管成員之一的工作實在太過陌生且極具挑戰性……
萬事開頭難,只怕有心人。
這是衛工池的人生信條。
他現在雖然心裡憋着火,卻不得不讓自己先冷靜下來,畢竟純粹的莽夫可做不成大事。
經過一上午的摸索與努力,衛工池意外的發現這後勤部綜合信息分析處的工作簡直就是一塊巨大的寶藏。
在這裡,衛工池不但可以知道近期有多少人進出過東盛1號穹頂,還可以憑權限任意瀏覽目標人員的各種信息。雖然這種瀏覽是存有記錄的,不過衛工池並不擔心最高監察委會就這件事單獨約談他,因爲衛工池搜索的都是與近期發生的事情有一定關聯的,而且已經被後勤部綜合信息分析出標定爲B類(可疑)人員信息。
這其中就包括了那朵災厄之花與她的四個同伴,以及在爆炸案第一現場倖存的嶽榮剛和竇豆,還有就是昨天劉亞琴告訴他的那個叫歐陽靜園幾人的信息。
災厄之花凌可莉,三十七歲……但她的登記檔案卻只有她十八歲以後的信息,凌可莉十八歲之前是一片空白。
輸入疑惑信息,給出的反饋是凌可莉最早的檔案數據已經被銷燬了,銷燬原因被歸類到“災難”。
‘災難……’衛工池繼續向下看。
然後衛工池發現不僅凌可莉的信息不完整,她手下四個人,範成林、元北尚野、葉陽和葉良兄弟倆也一樣。
而在他們的監護人一欄,衛工池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陳爽……”衛工池讀出了那個名字,但是檢索陳爽的信息的時候卻發現她的檔案居然是高級加密檔案,僅憑衛工池現在的權限根本無從瀏覽。
‘這也太可疑了吧……’發現如此赤裸裸的可疑信息後,衛工池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隨後他又點開了嶽榮剛和竇豆的檔案。
之前爆炸案發生的時候,衛工池就在武裝警察的檔案庫裡調取過這兩人以及他們親屬的信息數據,不過當時衛工池看到的數據都很正常。
可這一次,衛工池再度點開嶽榮剛的檔案的時候卻彈出了一個警告。
“權限不足?!”衛工池愣住了。
怎麼才幾天不見,嶽榮剛的權限就變更爲高級加密了?
這是怎麼回事?
正納悶的時候,衛工池的妹妹衛宮儀敲門進來了。
見到哥哥還在忙,衛宮儀皺眉道:“都過了中午飯點了,你怎麼還在辦公室啊?”
衛工池擡頭看了她一眼後答非所問道:“我住院這段時間嶽榮剛這小子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怎麼他的檔案信息等級提高了?”
衛宮儀聞言後答道:“哦,這件事你得去問辰南北了,人是他負責審問的,權限也是經他調整的,對外全部屬於保密狀態,我是沒資格去問個究竟了。”
“辰南北?”衛工池皺眉了,要說在衆多同僚中衛工池最討厭的人還真沒幾個,大多數人和衛工池想出的都很不錯,唯獨這個叫辰南北的傢伙和衛工池是公開的“死對頭”。
原因無他,每年警隊搞大練兵演武比賽,衛工池和辰南北都會在武裝警察特勤小組的決賽上碰頭,然後衛工池都毫無意外的勝出,辰南北這個“萬年老二”也就成了一種“笑話”,因此不管是外界,還是衛工池自己認爲,他和辰南北之間的關係都好不到哪裡去。
“除了他……還有別人知道這其中內情嗎?”衛工池又問。
衛宮儀想了想之後表情古怪的說道:“有哇。”
“誰?”
“還能有誰,你的初戀對象,彤姐唄。”
“誰?!”衛工池聽到這名字時又是一陣頭大。
衛宮儀所說彤姐自然指的是辰南北現在的搭檔和“夥伴情侶”安彤了。安彤和衛工池的關係比較複雜,但簡單來說就是……當年安彤還是高冷女神的時候,衛工池對她傾慕有加,雖然兩人相差五歲,可衛工池這個當弟弟的卻對姐姐窮追猛打。
架不住來自少年青春火熱的安彤淪陷後,兩人卻又在極爲短暫的熱戀後突然分手。
並且衛工池還主動申請調離總隊,也算是和安彤分道揚鑣了。
可沒想到,兩年多不見,衛工池卻又因爲別的事情和安彤的命運交織在了一起。
衛宮儀看着老哥那一臉驚愕的表情撇嘴道:“哥,要我看這事你還是別管了吧,那麼多人都在查,比你實力強的人有的事,你幹嘛一直糾結呢。”
衛工池卻瞪了唱衰自己的老妹一眼道:“有你這麼拆你哥哥的臺的嗎?怎麼,你真當我來了後勤部就是來養老了?我可告訴你!這件事我不但要查!還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衛宮儀無奈一嘆,她哪裡不知道衛工池是什麼性格。
從小到大,衛工池對衛宮儀來說更像父親而不是哥哥,他的要強真的已經深入骨髓,不是衛宮儀三言兩語就能搞定的。
衛工池沉默一陣後道:“你能幫我約……她出來嗎?”
“誰啊?”衛宮儀故作不知。
衛工池捏了捏拳頭:“還能有誰!當然是……安彤了。”
衛宮儀心底在偷笑,表情則很淡然:“哦,知道了,我試試看吧,有消息了會回覆你的。”
說完衛宮儀丟下一盒點心就離開了。
看着桌子上的點心,衛工池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跳過了嶽榮剛,直接檢索了竇豆和她在這座穹頂下唯一親人的數據。
竇豆的爺爺叫竇孟許。
檔案標記是陸軍某部的退役軍人,最高軍銜是連長。乍一看,這爺孫倆的檔案也沒啥不妥的,可在比對關聯性的時候,衛工池驚訝的發現。
這位竇孟許竇老爺子居然就是此時正在渤海灣參與“夸父”計劃的國寶級天體物理學家竇成功的竇教授的父親。
看到這裡,衛工池不禁皺眉細想:‘難道那天的爆炸原本不是衝着那一家四口去的?而是要炸死竇教授的女兒嗎?’
想到這個結果,衛工池忽然覺得很有必要和武裝警察本隊那邊提個醒,讓他們多多關注這對爺孫的動向以及安危,畢竟如果竇豆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這事情要是讓竇教授知道了,對“夸父”計劃勢必造成嚴重影響。
衛工池是個說做就做的性格,這邊意識到問題嚴重性後就立即向上級反饋了自己的發現和建議。
跟着再往下看就是歐陽靜園和隨他一起進入東盛1號穹頂的穆從奇和那兩個女傭人了。
對歐陽靜園,衛工池瞭解不多,可他既然自稱是鄭北川的人,想來也不會是個什麼安分的主。但最讓衛工池覺得不安的卻不是油膩的歐陽靜園,而是那個叫穆從奇的傢伙。
數據檢索比對顯示,穆從奇是個商人,而且長期往來於各大穹頂之間,主營的是在這個時代極爲稀缺,運輸也極其困難的各類蔬菜瓜果。
由於現在一個蘋果的價格按克數計算已經超過了“太陽消失”以前的黃金,所以穆從奇平時接觸的人非富即貴,要麼就是重大科研項目領域的專家教授。
這樣一個身份如此不平凡的人,單看他的檔案信息等級好像沒什麼問題。
但……衛工池就是覺得這個人給他的感覺有些熟悉,而這些身份等級數據雖然完整,卻不見得就是屬於他的。
念及此,衛工池主動給穆從奇標記上了B級(可疑)人員的星標,隨後又向信息分析出的最高權限管理部門申請了軌跡追蹤標註,試圖從這個人身上發現點什麼。
沉浸於掌握數據樂趣中的衛工池一直工作到深夜。
離開辦公室往家的方向走的時候,東盛1號穹頂已經再度陷入了黑暗。
外頭的氣溫降得很低,剛出院不到一天的衛工池身子骨明顯比過去要差很多了,再加上他穿的就不多,所以走在路上的時候一直在打哆嗦。
好在衛工池的住處距離武裝警察後勤本部辦公大樓不遠,所以在衛工池凍得嘴脣發紫之前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面積雖然只有十五平,卻是一應俱全的豪華標間。
打開燈,衛工池正要習慣性的拿出一盒合成牛奶喝的時候,眼角餘光一瞥,就發現自家的房間裡的懶人椅上躺着一個人。
衛工池嚇了一跳,差點被牛奶嗆到。
迅速拔出槍對準對方後,衛工池才注意到這傢伙居然睡着了,而且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正拿着槍對準他。
走近一看。
這人穿着一套漆黑的具化貼合裝甲,身體修長,臉生的很精緻,但有些不男不女。
就在衛工池想叫醒他的時候,衛工池又注意到一側的衣架上掛着一件有些熟悉的外袍。
那長袍通體烏黑,邊緣處有誇張的暗金色毛邊,深邃的紋理不仔細瞧是看不清楚的。
‘這不是凌可莉那羣人的裝束嗎?!’衛工池記起了這衣服是誰的了。
微微皺眉,衛工池把武器攥緊了,這才清了清嗓子呵斥道:“喂!醒醒!”
對方沒動靜,還在呼呼大睡。
倒是衛工池沒注意到的角落裡,一個小東西冒出頭來看了衛工池一眼後說道:“幹嘛呢,很吵哎!”
衛工池一驚,武器立馬轉過去。
也就在這一瞬間,躺在懶人椅上的傢伙醒了,並且如鬼魅一般起身奪走了衛工池的武器。
衛工池是萬萬沒想到有人居然可以輕鬆的下了他的武器。
所以本能的予以還擊。
而對方只是躲閃掉第一擊後順勢踢了衛工池一腳,骨頭才長好沒多久的衛工池就面容扭曲的差點失聲慘叫出來。
痛苦還在其次,最要命的是屈辱。
曾經自認爲實力不俗的衛工池最近連續遭遇實力遠高於他的“敵人”,這對衛工池來說可太打擊人了。
所以衛工池一咬牙,舍了命的要和對方搏一搏。
對方也不客氣,見衛工池要玩命,乾脆就配合着拆了幾招。
數次近距離攻擊都被神秘人輕鬆化解後,衛工池終於使出了平時根本不會再演武大會上使用的格鬥殺人技。
招式變得不再浮誇,但拳腳的目的都變得明確,那就是要殺人!
神秘人見衛工池真的要玩命了,這才急忙招架了兩次攻擊後,笑着說道:“停停停!我可不是來和你玩命的,只是借你的地方睡一覺,不至於要這麼狠吧。”
衛工池現在哪還管那許多,當時就從後腰摸出了匕首,一光一閃,已經斬落了神秘人一縷髮絲。
神秘人眼神一變,不再和衛工池玩遊戲了。
在衛工池又一刀刺向他腋下的時候,神秘人的動作突然變得迅如閃電。
只是這麼一拍一抓,就將衛工池徹底制服。
匕首落在了地上,衛工池的自信也跟着破碎,但他的自尊心不會允許他在這個時候低頭。
“要殺我的話,最好離落點,否則只要還有一口氣,我都會反擊。”
神秘人聞言卻瞬間收起冷漠的表情,苦笑道:“你這小子,臭脾氣還真是像極她!”
‘她?!’衛工池聽到這話,心臟沒有來的一緊。
說完神秘人就鬆開了手,同時兩手一攤自我介紹道:“我叫‘霞’,‘鴉’的領隊之一,這纔是代表她過來向你問個好,順便勸你不要再追查爆炸案的。”
衛工池盯着這個自稱爲“霞”的男人,他沉聲道:“你當真是‘鴉’的領隊?”
霞微微一笑:“如假包換。”
衛工池卻冷笑道:“‘鴉’不過是個編外的武裝僱傭兵組織,你們還真以爲自己可以無法無天了?”
霞擡起一隻手,伸出食指搖了搖:“不不不,我們可沒有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而且爆炸案也不是我們做的,只是因爲我和你母親有些交情,所以纔不想看到你越陷越深,到最後丟了性命才後悔莫及。”
衛工池聽到這話非但沒有因此害怕,反而是冷笑道:“那我得多謝你的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