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號晚間時候
“夸父”計劃的數據模擬階段進入最關鍵時刻。
勇士們乘坐的“夸父3號”星際探索艦正在飛越水星,下一步就是前往此次星際探索的目的地“太陽”。
“太陽”,這顆無時不刻都在向宇宙空間釋放着光和熱的恆星,它的體積差不多是地球的130萬倍!
130萬倍是怎樣一個概念?這就像你把一粒米丟進了浴缸。
而“夸父3號”星際探索艦在這顆點燃了人類文明的恆星面前就更像一粒米與太平洋。浩瀚已經不足以形容那種震撼,事實上,當極致的大與個體的渺小之間產生出現實的比找差距的時候,認知就會開始簡化這一過程,或者說……讓人的感知暫時消失,以彌補那種因過大懸殊產生的認知壓力。
心理學上把這種非主觀意識行爲稱之爲“合理化自救”,或者說“簡化認知”。
大概就是描述人會在極端情形下讓自己處在一個更爲安全的狀態吧。現在探索艦內的宇航員們就處在這種狀態裡,他們當然不會因爲感知到自己的渺小而害怕,因爲他們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前期的模擬很成功,今天是最終順序階段,也是第一次嘗試從地球出發途徑金星中轉,然後再直掠水星軌道進入最終探索階段。
模擬艙出於完全封閉的失重狀態,艙內的七名宇航員全神貫注的完成各自的每一步操作。也許有人會說,這都2150年了,技術進步這麼大了,怎麼宇航船內還需要這麼多人爲操作步驟呢?
事實上,無論是在太空,還是在地面。
可靠永遠都是排在技術之前的。
就像俄羅斯人在2040年發射了第一艘載人航天飛船前往火星的時候,他們的主動力火箭引擎依然是前蘇聯與美國冷戰時期的技術。
這不代表落後,而說明了越是成熟的,就越是可靠,而越是可靠的,往往纔是最經得住變量不斷涌現擴張的星際航行的。
從機械手動操作杆到一體化的駕駛艙,還有各種各樣的按鍵。
凡事能由人經手的,在長期模擬訓練過程中一般都不會交給機器代勞,因爲機器完全可以在另外一個更爲極端的惡劣環境裡“自娛自樂”。
模擬訓練進行到一半,雙抽/插兜,一身便裝的範雲池走了進來。
屋子裡都是他的團隊成員,這些人裡多半又都是他的學生,所以不會有人因爲範雲池的隨意而多說一句廢話。
看着模擬倉反饋的數據圖像,他們接下來要進入“維斯馬特外環”,也就是距離太陽190萬千米的特定標線區域。
該標線區域由星瀚國籍航空航天中心首批探險者確定會標記,進入這一區域就意味着即將與“太陽消失”背後的真相接觸。
根據星瀚國際方面的記錄報告,第一批探險者乘坐星瀚國際製造的“掠日者7號”於2147年3月1號掠過“維斯馬特外環”進入“黑障區域”。
該區域經觀察被確定爲一片無法被任何電磁波穿過的迷失區域。因而“掠日者7號”進入該區域沒多久就徹底失去了蹤影,至今下落不明。
而2147年年初的時候,第二批探險者已經乘坐“掠日者9號”啓程,並剛剛經過水星環日軌道。
因此最終失蹤的探索艦有兩艘,失蹤人員多達二十七名。
這些都是星瀚國際航空航天中心的精粹所在……
範雲池帶領團隊來到天業19號避難所的時候是2146年7月,這座避難所剛剛完成“夸父2號”的組裝。
可“夸父”計劃還沒有執行就被緊急叫停,具體原因不明。
現在正在進行的“夸父3號”測試並不是以“夸父2號”爲藍本,而是一個徹底的重啓計劃,只是名字略有傳承罷了。
範雲池看了一會就走到一旁坐下來拿出晶體板開始玩遊戲了。
他最近在玩一款養成類遊戲,類似於在荒島上開墾建立小家園的模式。團隊裡唯一敢這麼做的也就範雲池和這項模擬實驗背後的主要編程師郎星歸了。
其他人不敢說話,就這麼默默的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等待着模擬的結束。
模擬探索艦經過“維斯馬特外環”後開始減速,預計在逼近黑障區域前就可以將速度降低到第一宇宙速度。
星艦艙室內七名成員都很激動,畢竟到目前爲止他們已經算是基本完成了首批探險者的探索軌跡。可接下來的模擬過程纔是重點……
因爲缺少核心的關鍵數據,所以範雲池的團隊在“黑障區”的模擬演算上給“夸父3號”準備了相當重口味的“體驗”。
同時還爲了確保這種模擬不是走個形式,“夸父3號”模擬數據的編程員們和“黑障區”的模擬演算家們是之前的兩個月裡都處在完全封閉式的管理狀態,也就意味着他們彼此之間都不清楚對方會出什麼牌。
……
“一百公里後/進入‘黑障區’。”宇航員鄒民君是此次模擬探索航行的艦長,他當前的心率維持在每分鐘110次左右,比較其他宇航員算是低的了。
“打開記錄監測器!”2號宇航員尚曉峰開始按照之前的演練部署安排工作。
“打開記錄監測器!”3號宇航員馮磊主要負責數據監測和記錄。
“打開艦體前端阻斷器。”尚曉峰繼續說道。
“打開艦體前端阻斷器!”4號宇航員莫雲河將操作艙轉體對準艦首,並通過機械操作系統開啓“夸父3號”艦首的能量阻斷器。
“全員準備接受衝擊。”尚曉峰提示過後,“夸父3號”內部就產生了巨大的震顫,但只是一瞬間的。
鄒民君問3號宇航員馮磊道:“記錄下來了嗎?”
“第一波能量谷峰已經記錄完畢,現在開始嘗試數據回傳!”馮磊眼前跳動着許多數據,他精準的通過視網膜操作將關鍵數據抓取過來,然後打包,整理,系統化完畢後直接上載給5號宇航員言希瀾。
“開始數據回傳!”尚曉峰說道。
“數據已接受,開始第一次回傳!”言希瀾正襟危坐,他處在所有宇航員的中心位置,面前有三組視網膜投影屏,還有一臺被他坐在屁股底下的腦機神經整合器,現在他等於是化身一臺人型電腦,正在將馮磊粗糙打磨過的數據精加工並通過“夸父3號”的粒子導能軌道將數據包發射出去。
“數據準備完畢!回傳開始!”只用了十五秒,言希瀾就搞定了,這破了他之前十七秒三三的記錄。
6號和7號宇航員是發射組,他們操縱的設備酷似一門大炮,只不過這大炮發射的不是炮彈,而是可以穿破黑障區域將關鍵數據發射出去的“數據粒子軌道炮”。
數據信號被拆解爲粒子單位,通過陣列模板的衍算分割成一道加密的大餐,然後用“夸父3號”十分之一的能量發射出去,目標不確定,但數據回收組已經在水星區域準備好了捕捉數據的“大網”,這張網的面積幾乎可以覆蓋二分之一個水星。
但它還不是最大的。
按照“夸父”計劃部署,還有一張足可以環繞千分之一個“維斯馬特外環”的超弦感應網纔是精準捕捉反饋數據的關鍵所在。
這張網由十七座太空“豐碑”固定,用肉眼是看不見的,不過它卻可以精準的捕捉到關鍵的粒子數據信號。
隨着言希瀾的話音一落,6號宇航員常學平佩戴的複合式多功能頭盔開始計算髮射軌道路徑,7號宇航員孟婉瑩開始操作探索艦抽取發射所需要的能量。
精準的能量抽取是9.3533%,誤差值不能超過0.001-0.03個區間,這就需要7號在任何時候都能精準的把控能量抽取的精度。
正當6號常學平準備說:“鎖定完畢!”的時候。
3號馮磊發出警告:“新的能量谷峰正在逼近,注意對抗衝擊!”
話音剛落,“夸父3號”就再次劇烈的顫抖起來,這一次的震顫比之前的幅度大了許多。艦長鄒民君面不改色,他駕駛着探索艦沿着谷峰起落,在沒有任何指引和輔助數據的情況下,全憑直接感受谷峰的起落。
就像是蒙上眼睛開車,全靠撞擊反饋的震動來確定探索艦的方位。
這對於有着七千小時腦神經元模擬駕駛經驗的鄒民君來說不算什麼,他這五年來足不出戶爲的也就是今天。
在第二次谷峰避開後,探索艦明顯的進入到一個相對平穩的狀態。
可3號馮磊卻表情微變道:“偵測到連續能量波幅,預計衝擊頻率逼近臨界值,阻斷器極有可能損毀!”
鄒民君聽罷在極短的時間內作出決定道:“轉換艦體方位,全員倒車準備!”
聽到“倒車”二字,除了鄒民君以外,其他六位宇航員都是面色一變!
要知道,這可不是在陸地上開車停車再倒車那麼簡單。即使進入神秘的“黑障區”,“夸父3號”此時的速度依然處在第一宇宙速度和第二宇宙速度之間。
確切的數據反饋是當前速度爲9.835KM/上官野月。
如果這個時候直接選擇“倒車”,那麼“夸父3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直接被自身的質量和反作用力壓扁,探索星艦內的所有人都必死無疑。
當然,在現實中,別說是一艘重大二十九噸的星際飛船了,就算是一輛小型汽車在以10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前行時極限剎車距離也得在四十米附近。
因此鄒民君的“倒車”是一種通用描述,現實的操作流程卻是極限環境下引導艦身成錐形的“夸父3號”進行主體後撤。
大體就像一滴水在下落過程中,受重力拉扯的一面呈現凸起,表面張力增加,尾端變小。而“夸父3號”的極限“倒車”操作就是利用這種表面張力反饋,使探索艦的前後對調,來緩解因“減速”造成的艦身受損。
同步的,被牽引的能量谷峰就如同被拉開的弓弦,只要鄒明君能夠利用“谷峰回彈”效應就可以讓“夸父3號”在臨界崩潰區間範圍內實現航向逆轉。
但這種操作哪怕出現一個細微的差池,結果都是萬劫不復的。
好在此次執行模擬演練工作的七名宇航員是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戰友,大家都是抱着同生共死的覺悟來的,所以在這個時候不會有人質疑鄒民君的決定,更不會給他使絆子。
模擬數據核心的算力也因爲這一句簡單的“倒車”突破臨界閾值。
其他正在使用衍算核心的工作室都彈出了警告標示,示意現在系統正在全面調取算力,如果不想重要的數據丟失的話就趕緊備份關機。
模擬實驗艙外的範雲池手中的晶體板也探出了一樣的警告。
他眉頭一挑,關掉遊戲後站起身默默的等待着最終的結果。
……
結束一天的觀光後,本打算約上上官野月一起喝一杯的張豐宇卻發現早有一位大帥哥在今天觀光的終點站等着。
上官野月見到這位後也毫不避諱的走上前與其擁抱親吻,看起來應該是她男朋友了。
莫名感到一絲失落的張豐宇正準備收拾心情帶隊員們回家,結果就看到葉子欣和張妙笑嘻嘻的湊過來。
“你們……又要幹嘛?”對這兩位再熟悉不過的張豐宇一看到葉子欣那笑容就知道她倆肯定有事。
果不其然,葉子欣說道:“我想和妙妙去中層區域的街道那邊逛逛,聽說那裡的夜市不錯,很多人會在那裡售賣自己業餘做的手工藝品。”
關於這些,一路上張豐宇已經從上官野月那聽到不少了。
天業19號確實是一座大型的研究用避難所不假,可這裡的常住居民中除卻駐軍、研究人員和一些政府管理人員之外,剩下的可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比較張豐宇所待過的其他避難所,這裡的老百姓明顯要對地下生活適應的更好一些,不但已經開始重新慶祝傳統節日,而且民衆羣體間自發的娛樂和交易行爲也已經相當興盛。
就中午張豐宇一行吃飯的地方附近就有不少個人通過申報改建而來的餐館,雖然白天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碌,餐館基本處於非營業狀態,可到了晚上卻相當的熱鬧,據說還有一家燒烤店的生意相當火爆,最多的時候有能同時開好幾十桌,三四臺烤爐一起上也忙不過來。
對於這些,張豐宇倒是沒什麼感觸。
不過秦歡反應就有點大了。
他一路上都在嘀咕些什麼類似“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之類的,大體就覺得這個災難年代,這些人的無憂無慮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結果張豐宇還沒說教秦歡兩句呢,秦歡就被隊伍裡的女孩子們集體聲討了。
原因無他,秦歡確實不該說這些。
且不論天業19號的最高管理級到底是怎麼安排民衆的起居生活的,但從張豐宇拿到的這裡所有人員的信息名單來看,系統的可以將他們分爲三類人。
一類是研究人員,第二類是普通民衆,第三類就是避難所的管理層人員。
研究人員就不說了,每天都在爲了“夸父”計劃耗費心神,還經常有人倒在工作崗位上,這種事早已不新鮮。
管理層人員也各自有各自的崗位和工作,一點也不清閒。
至於普通民衆,看似他們的業餘生活非常豐富,可真要是把他們的日常工作安排拿過來仔細的查看的話,就不難發現,在天業19號避難所裡,別說你是成年人了,就算你只有十四歲也經常性的會被分配到各大航空.器械精密部件製造工廠裡去幫忙。
也就意味着,天業19號在尹尚元這一批最高管理層人員的帶領下一直處在高效、敬業的正常運轉狀態下!
所以秦歡的話會惹來衆怒也是很正常的。
因此,等秦歡來找張豐宇訴苦水的時候,張豐宇只說了一句話:“你呀,就是活該。”
秦歡不解,秦歡很委屈,但中午吃飯的時候卻又吃的最多。
聽聞兩個女孩子要去逛夜市,張豐宇本來是有點不放心的,還打算安排隊伍裡最可靠的秦大隊長去陪着,可轉念一想,讓秦歡去陪着這一大一小兩個美女去逛街未免太扎眼了。
於是張豐宇點了頭:“好吧,只要你們開心,不過別太晚了。”
“耶!”葉子欣和張妙高興了。
不過張豐宇跟着又說道:“另外,找個機會和看看能不能與接頭人搭上線。”
這話是小聲對葉子欣說的。
葉子欣一皺眉:“啊?這也要工作啊。”
張豐宇一瞪眼:“那不然呢,真當是來旅遊呢?”
葉子欣一撇嘴,跟着嘿嘿的笑了:“知道了。”
……
回到住處,張豐宇正要躺下,秦歡就來找他。
見秦大隊長一臉憂鬱,張豐宇問道:“怎麼了?白天說的你不痛快,到了晚上還要訴苦水呢?”
秦歡尷尬一笑:“少來了,白天的事我壓根就沒放心上,再者說了,後來我也想了想,可能是多半還是羨慕吧,畢竟比起雄安,這裡可過的太舒服了。”
張豐宇揶揄道:“秦隊長啊,您可是見過大世面的,格局要大啊,天業19號也是咱中國人的地盤啊。”
秦歡翻了個白眼:“好了,說正經的。”
張豐宇點點頭,從牀上起來和秦歡到客廳裡坐下。
“白天我看了一下,避難所裡絕大所數人還是不太關心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的,大家過的有條不紊,這一點上,我確實挺佩服尹尚元的。”秦歡說道。
張豐宇給秦歡倒上一杯酒,但秦歡卻似乎沒興趣。
“至於咱們來之前拿到的線索……我現在還沒有什麼感應,只覺得這幫人藏的太深了,一時半會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另外……就是那個上官野月。”說道上官野月,秦歡的眼神變得不善起來。
張豐宇挺意外的,他回想了一下今天的行程,貌似人家上官野月也沒有得罪過秦歡。
“她怎麼了?”
秦歡說道:“你沒聞出來?”
張豐宇還是很莫名。
“聞出什麼?”
“血腥氣。”秦歡很斷定:“這個女人雖然用了很濃的香水去遮掩,可她骨子裡冒出來的血腥氣是遮不住的,你別跟我說你被她迷昏了頭,連這麼明顯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張豐宇愣了愣,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秦歡繼續道:“另外,白天趁着你和那個上官野月打情罵俏的功夫,我把她的檔案大概翻看了一下,然後你猜怎麼着。”
張豐宇聽到“打情罵俏”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其實他哪裡有閒情逸致跟一個才接觸不到一天的女人打情罵俏,那也太過精/蟲上腦了。
只是上官野月這個女人太讓人沒法分神了,只要坐在她身邊,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法子讓你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張豐宇怕她懷疑自己觀光是假,搞小動作是真,所以才一路配合,沒想到落在秦歡眼裡卻是這個形象。
“怎麼着?”
秦歡從晶體板上調出兩個人的信息道:“造成上官野月這狐媚子被接受全面義體改造的事故是因爲這兩個人而起的。”
張豐宇眼神微變,拿過晶體板一看。
一個很熟悉,另一個也不算太陌生。
方元磊和龍興東。
一個是天業19號避難所裡武裝警察的頂頭BO上官野月上官野月,一個是特勤保安大隊大隊長。兩個人可以說是尹尚元這些高層左右護法了。
翻看詳細資料。
兩年半前,上官野月還是後勤部一名寂寂無名的小科員的時候在一次接待中被方元磊和龍興東同時看上。面對兩位大佬的邀約,當時看起來還柔柔弱弱的上官野月是絞盡腦汁左右周全,結果到頭來卻是兩頭不討好,直到惹得兩位頂級大佬像地痞流氓一樣在街頭搞什麼決鬥。
資料一筆帶過,但張豐宇卻看到了一地雞毛。
決鬥沒有分出勝負,就算分出來也沒有意義了,因爲當時在現場的上官野月躲閃不及遭了大難,命懸一線。
被緊急送往天業19號最好的醫療機構的上官野月再現身的時候已經是張豐宇現在看到的那個樣子了。自信、果斷且直接。
很難想象,她的性格詫異變化居然如此之大,而且自從那件事之後,方元磊和龍興東兩位也分道揚鑣,從此再無往來。
看到這裡,張豐宇啞然失笑,他放下晶體板問秦歡:“這麼狗血的資料你是怎麼搜出來的?”
秦歡笑着道:“這你得謝謝子欣啊,她說但凡關乎女人的資料,在官方給的檔案庫裡肯定是挖不出什麼猛料的,只有去搜羅民間的資料庫才能看清一個女人,所以我就以這個爲基礎去檢索一些關鍵詞,結果就讓我找到了這些東西。”
張豐宇明白了,暗忖:‘果然還是女人最懂女人……’
秦歡笑了笑之後沉聲道:“不管怎麼說,這個上官野月都不是個善茬,而且我估計Y會主動請我們出面調查張羽朋和沈肖晴的死,這本身就得好好思量一番,切不可輕舉妄動。”
張豐宇意外的看了秦歡一眼:“誰說我們要調查她們倆的死了?”
這下輪到秦歡驚訝了:“難道我們不順藤摸瓜的查下去嗎?”
張豐宇眨眨眼,反問道:“人家給你畫好線,你跟着走,到頭來看到的不就是別人爲你準備好的節目嗎?這種老套路有什麼好查的。”
秦歡聞言一震,明白了。
“那……那我們現在是?”
“等。”
“等?”
“對,等尹尚元坐不住了,等那些做好局讓我們進去的傢伙耐心耗盡了,就該是我們出手的時候了。”張豐宇笑着道。
秦歡不解:“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這萬一他們一直沒消息,難道我們就一直在天業這邊耗着?你可別忘了,格格可是隻給了我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內要是查不出東西來就得回去了。”
張豐宇卻道:“放心吧,用不了一個月,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這麼肯定?!”
張豐宇微微一笑:“就這麼肯定。”
……
10號晚間9點多的樣子,天業19號避難所中層區域的街道上逐漸熱鬧起來。因爲地下構造特殊,所以通常居住在這裡的民衆都會選擇步行或者採用代步工具直接沿避難所的環繞式街道回到各自的住處,而不是像在雄安那樣集中在匯流區通過坐電梯上下往來。
雖然只是出行上有一些差別,可給葉子欣的感覺卻大不相同。
張妙走在前頭,一路蹦蹦跳跳,左看右看,開心極了。
葉子欣跟上來道:“你可別跑得太遠,我答應過老大的,十一點前就得回去,咱們起碼要留足半小時的時間。”
張妙正蹲在一個老婦人的攤子前。
看着那五顏六色的頭飾,張妙對葉子欣的話早已充耳不聞,她挑選了一個看着最歡喜的問老婦人道:“婆婆,這個怎麼賣?”
老婦人看上去得有八十歲了,像這個年紀在避難所裡都是不再承擔任何勞動或者工作任務的。但在天業19號避難所裡卻不一樣,即使是八十歲高齡的老人,只要你還能動彈,還能爲避難所盡一份力,尹尚元的管理級都會主動爲這些老人安排力所能及的工作。
葉子欣走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這老婦人身子板還算硬朗,她身上穿的制服應該是避難所底層區域“樑田”裡的採集人員,主要從事一些藻類的採集和集中處理工作。
老婦人瞧着張妙這丫頭生的玲瓏可愛,便笑着道:“這個不要錢,你若是喜歡,婆婆就送給你了。”
張妙聞言眼睛瞬間亮了:“真噠!謝謝婆婆!”
說着張妙還起身與婆婆擁抱了一下。
葉子欣在一旁看着笑着,等到張妙笑嘻嘻的把頭飾戴上,還臭美的在葉子欣面前轉了一圈後,葉子欣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糖果遞給老婦人道:“婆婆,這些糖果拿去給家裡的孩子吃吧。”
比起手工藝品,糖果在這年代的價值顯然是要高出很多很多的。
老婦人見葉子欣出手大方卻不敢去拿,她連連擺手道:“哎喲喲,這可使不得,我就是平時閒的無聊隨便做了幾樣好看的,能送出去給這些漂亮丫頭戴上就行了,可不圖這些糖啊。”
葉子欣卻執意要“支付”。
最終老婦人拗不過,還是收下了葉子欣遞過來的幾顆糖,同時又塞給張妙好多好看的髮卡和手鍊。
看材質,這些髮卡和手鍊應該都是通過打磨一些元器件廢料製作而成,但貴在用心,葉子欣便也挑了一樣自己戴上。
一大一小收穫滿滿。
她們繼續向前出發,又看到了幾個賣小吃和零食的攤子。
這些攤面和之前老婦人的差不多,都是一些晚上睡不着出來尋熱鬧的老人佈置的,攤位上準備的東西也都是他們用其他東西從別人那換來的材料加工好做出來的。
味道不見得有糖果好吃,卻屬實讓整個街道充滿了人情的味道。
感覺就好像是許多年都沒吃過路邊攤的葉子欣在嚐到一碗海藻餛飩的時候險些落下淚來,張妙這妮子沒有那麼多想法,還以爲葉子欣是燙着了。
結果惹來葉子欣一陣白眼,直說些什麼“小孩子不懂事”之類的,惹得“好心好意”的張妙氣的直哼哼。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11點多。
此時距離葉子欣先前和張豐宇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太久,葉子欣便趕緊拉着張妙往回走。
兩人出了街道後本打算用信用點數租借一輛公用通勤工具回接待中心,結果發現公共管理中心附近的通勤工具早就空了。
無奈兩人只好向社區的服務者求援。
對方在得知他們倆要回最上層區域的時候一臉狐疑,大概是覺得她們倆這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覺,還要去最上級便有些形跡可疑吧。
好在最終是聯繫上了上官野月,葉子欣和張妙才終於回到了接待中心。
在門口撞見一臉冷漠的張豐宇的時候,兩人就像晚歸的孩子一樣低着腦袋向前走,走到張豐宇面前時纔可憐兮兮的擡頭求饒。
張豐宇輕聲一嘆,也不好責怪。
看見她們倆腦袋上都多了一些裝飾物後,便笑着道:“收穫不少啊?”
張妙以爲張豐宇不生氣,立馬轉了個身炫耀道:“你看你看!好不好看?”
張豐宇立馬收起笑容,不再說話。
張妙也趕緊低頭。
這時,也沒有睡覺的秦歡也來到了接待中心門口,他瞧着三人在這杵着,便皺眉道:“在這亮相呢?趕緊回去吧。”
張豐宇輕聲一嘆,這才轉身回去。
葉子欣和張妙相視一笑,知道躲過一劫。
可她們不知道的是,她們以爲躲過了張豐宇就是躲過了一劫,但事實是,在他們逛街的時候,就已經經歷了好幾次生死劫難。
只是沉默在人羣中的張豐宇一直沒出聲,默默的幫這兩位擋了下來而已。
至於張豐宇爲什麼沒有告訴葉子欣和張妙,一半是怕她們內疚,另一半是怕她們多心這是在利用他們。
但無論如何,張豐宇已經基本確定,對方已經開始動手了,而且明顯手段要比張豐宇想得要直接。
……
深夜,張豐宇突然從夢中驚醒。
他披上外套打開門,門外沒有人,但地上多了一張字條。
撿起來一看,娟秀的字體寫着一行字。
“隔岸觀火相當高明,可脣亡齒寒,到頭來勢必兩敗俱傷。”
看到這樣一句話,雖然張豐宇不知道是誰留下的,可他知道對方的意思了。從來到天業19號到現在,張豐宇這個當隊長的就沒有給手下佈置任何工作,大家就是該吃吃,該喝喝,一直規規矩矩的做着明眼人看在眼裡的事情。
但經過之前的事,張豐宇知道他不可能永遠這麼裝傻下去。
繼續保持沉默,無形中就是在把對方當傻子,這可是莫大的嘲諷啊。於是張豐宇把紙條捏在掌心,輕輕一捻就將其化作塵埃。
敲響隔壁屋的房門。
不一會,頂着雞窩頭的秦大隊長就出來了。
看到張豐宇,秦歡皺眉道:“睡不着?”
張豐宇笑了:“你呢?”
秦歡白了他一眼:“我到哪都能睡着,不過既然醒了,有事就直接吩咐吧。”
張豐宇點點頭:“那帶你出去活動活動?”
秦歡聞言一愣,隨後“嘿”了一聲道:“這感情好啊,你等我一會。”說完秦歡就進屋裝備去了。
十分鐘後秦歡再回到門前的時候發現張妙也被叫醒了。
只不過這小丫頭明顯白天玩的太開心,現在被叫醒十分的不高興。
她站在張豐宇身邊,一手被張豐宇牽着,一手還拿着一支棒棒糖,同時不斷的“點頭釣魚”,看起來困得不行。
秦歡略有意外:“帶妙妙去幹嘛?”
張豐宇壞笑道:“你不覺得帶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出門溜達更容易引來一些不安分的壞東西嗎?”
秦歡懂了,他蹲下來捏了捏張妙的小臉蛋道:“喂,妙妙,你宇叔說要帶你去抓壞人呢,你可得打起精神來啊?”
張妙迷迷糊糊的“哦”了一聲,然後又打了個哈欠,繼續“點頭釣魚”。
張豐宇乾脆就把她抱起來,跟着秦歡就沒入了黑暗。
……
午夜的天業19號避難所正在逐漸進入沉睡狀態。
除了一些實驗區和一些加班加點爲“夸父3號”生產機密元器件的工廠以外,其他地方都籠罩在黑暗中。
夜行的張豐宇和秦歡從接待中心出來後便直奔位於中層區域的七號試驗區。
他們動作迅捷,行蹤詭秘,一路上雖然看到許多巡防人員,卻一個都沒有驚動。直到張豐宇抱着懷裡早已睡熟過去的張妙落在七號試驗區外圍,一個踩空鬧出大動靜的秦歡才終於惹來了附近巡邏的武裝機動警用無人機的注意。
張豐宇面不改色,他知道秦歡自己能處理好,便自顧自的向被封鎖的7號實驗區內走去。
到了目的地,張豐宇叫醒張妙,然後把她放到地上。
打着哈欠的張妙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由害怕的抓住張豐宇的衣襬道:“咦……這裡好奇怪啊……”
張豐宇知道張妙肯定是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便問道:“哪裡奇怪?”
張妙左右看了看,然後指着三個地方道:“那,那,還有那!”
張豐宇便按照張妙指的三個方向逐一檢查過去。
由於是第一兇案現場,所以周圍不少東西都已經被封裝起來,包括那臺已經被擱置許久的試驗型7號重子曲變引擎。
地面上的輪廓線標記着當時沈肖晴死亡時的姿態。
張妙蹲在那標記線附近,左右看了看後,用鼻子嗅了一下說道:“有神性的氣息。”
正在檢查張妙所指的第一個位置的張豐宇聞言略微驚訝的問道:“是怎樣的?還能追蹤到嗎?”
張妙起身又用力的嗅了嗅,然後搖頭道:“已經變得非常淡了,聞不出具體的味道了……”
張豐宇有些失望,但他低頭再去查看那個位置的時候卻意外的在機械操作檯下找到了一片緊貼在操作檯底部軲轆上的花瓣。
花瓣一入手隨即就化作點點熒光消散。
對這一幕再熟悉不過的張豐宇心裡清楚了。
難怪那些傢伙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大庭廣衆之下殺死沈肖晴,原來是得了這樣的仰仗。正自沉思時,忽聽張妙“咦”了一聲。
跟着變被一隻從黑暗處探出的手臂卡住了脖子給拎了起來。
張豐宇臉色一變,不由分說,十幾米的距離轉瞬就衝到了張妙身後。
可拿住張妙的人也早有準備,這邊見張豐宇衝過來救人,便用早已準備好的脈衝炮給張豐宇當胸來了一炮!
寂靜無聲的7號實驗區裡當時就穿出“轟隆”一聲巨響。
疏於防備的張豐宇被一擊衝飛,倒摔出去,整個人都被衝擊壓進了厚實的實驗室隔斷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