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在體制的管理下,你有沒有變得順從一些?”監獄的牢房很小,角落的人坐在地上,他的相貌大半都隱藏在黑暗中。
“大多數時候……言不由衷,也不能算是順從吧,只是,爲了掙點工資。”坐在牀上的男人明顯並不屬於這裡。
雙方的交流並不處在統一基準線上。
“呵……是吧……所以你現在是怎麼回事?濫用私權?”犯人問。
牀上坐着的男人一面聽着外頭的嘈雜,一面低着頭把玩着手裡的魔方,他想了想之後認真的回答道:“我想請你出山去救一個人。”
沒想到犯人卻立馬就拒絕了,他冷笑道:“謝謝你看得起,但我現在沒那個心情。”
“什麼時候有心情?你知道外頭現在在發生什麼嗎?”
“暴動?政變?總之就是看不慣就打打殺殺的事情,我都懶得猜。”
來遊說這間特殊監獄裡的犯人的典獄官聞言後十分無奈……他好像突然間大徹大悟了一樣也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犯人好奇的問。
“笑我自己唄,我手下的人大都死光了,現在他們正在準備武裝監獄裡的犯人,然後接下來就是一場暴動,很多人都會死,我也不例外。”典獄官把魔方小心的放在牀頭然後摸了摸鼻子道:“不過你應該會是個例外,你會活下來,然後你就自由了。”
犯人還是冷笑:“自由……哪還有自由。”
“好吧好吧,我不是來和你探討這種哲學問題的,我是來請你出山的,既然你不願意,那麼……咱們就此別過,朋友一場,說聲再見還是有必要的。”典獄官說完站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讓自己看起來相對體面一些。
犯人終於睜開眼睛,他問道:“你讓我救的這個人,會改變什麼嗎?”
典獄官一愣,隨後苦笑道:“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了……他們處心積慮、人多勢衆……現在又突然闖進了避難所,這樣的局面下,只是救出一個人……我也不是很確定。”
犯人也笑了:“這事咱們似乎聊過?”
“對,聊過,你和我說過你以前在國安處時的經歷,而我最開始不太相信,但我現在寧願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你真的是活了一個多世紀的魔頭,這對我來說或許會更好一些。”典獄官說完自己都笑了。
犯人也笑了,他坐正了,監室外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胸前有編號和犯人的名字。
張豐宇,編號39661。
……
佔領了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的上層區域後,這批所謂的第一中軸支援人員開始嘗試向下滲透,不過由於最開始的奇襲策略已然失效,向下滲透的阻力越來越大。但這些闖入者似乎也並不是很着急,尤其是在他們已經控制了避難所裡80%的高層管理人員以及一萬三千餘人質的情況下,他們就像一根深深扎進避難所的鋼針,即使不再向下刺入,也一樣可以讓避難所痛徹心扉。
邢卓山沒有被關在禁閉室裡,他身體上的傷被簡單處理之後,人就被丟在了他自己原先的辦公室裡。門裡門外都有兩組人負責看管邢卓山,這些傢伙的身形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一看就不是正規軍的編制,但他們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一個個還都身手不凡,邢卓山也就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辦公室裡喝茶看書了。
對方似乎也沒有急着找邢卓山交流的意思,這讓邢卓山既意外又焦躁。意外的是這些傢伙並不是單純的爲了佔領避難所而來,焦躁的是,如果短時間搞不清楚他們的真實意圖的話,那麼隨着局面的進一步惡化,1號避難所裡這兩百多萬居民的性命可就堪憂了。
好在現在避難所的各項基礎生態循環設施都維持正常運轉的狀態,否則邢卓山真的要殊死一搏了。
……
陳爽從得知張海志的真實身份後就開始在腦內策劃她的干擾計劃了。
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的整體造型就像一枚被深嵌在地下五百米深處的雞蛋,它的最外層是堅實的隔溫保障層,中間是密密麻麻的各類基礎生態循環系統的管網結構,再往裡就是居民的基本居住層和各大設施的依附層。
爲了給兩百萬居民提供充足的生活、生產和活動空間,1號避難所內部在最初設計時規劃的非常密實,基本上是能不浪費空間就儘可能的不浪費空間。這一點倒也符合日本建築師的設計風格。而經歷過富士山爆發、日本沉沒的日本建築師們確實在避險設施建造方面有着足夠的發言權。
1號避難所的中心是按照穹頂結構的支撐軸設計的傘狀支撐結構。它高三千五百米,頂部展開半徑達六百七十五米,底座有三根副支撐軸延伸出避難所做平衡支撐,主要是用於應對地震等可能發生的地質災害問題。
這根支撐軸可以說是避難所的脊柱,它連通避難所上下,可以爲避難所輸送包括人員、生產及飲用水、電力能源等。非法闖入者進入1號避難所之後率先佔領了避難所的頂冠區域,這個區域大概占上層區域整體的80%左右,主要是管理層機構所在的區域。同時這裡也是避難所連通外界的唯一區域,如果這個區域失守,那麼下層人員一個都別想跑出去。
搞清楚了避難所的結構等各方面的情況後,陳爽決定先想法子把她的老部下們救出來,然後帶他們進入熱力管網系統,並以這裡爲依託和敵人打游擊。想法很簡單,實施起來卻相當有難度。
這些膽大包天的闖入者並不傻,他們在奇襲避難所管理層之後就篡改了避難所上層區域的安全代碼和憑證編號,這直接導致上層區域的各種安全守備設施都落入了敵人的掌控。陳爽在嘗試一次驗證失敗後就立馬撤退回管網系統內,隨後不到一分鐘,就有一隊全副武裝,肩扛第一中軸烽火星標的武裝分子來到了方纔陳爽驗證失敗的通道口。
看到這一幕,陳爽暗暗佩服自己的機智,同時她也是一陣陣的害怕。
如果這裡都進不去,那麼關押特勤隊員的地方也就一樣進不去了……
‘這可怎麼辦啊……’陳爽從外骨骼裝甲上拆除了內置追蹤器的舊憑證代碼元件,丟在地上踩碎後,繼續往前走去。
前面的路越來越狹窄,稍有不慎就會接觸到溫度超過70攝氏度的管道,這種環境裡陳爽感覺就像是在蒸桑拿。熱的沒脾氣的時候陳爽突然靈機一動!
對啊!
先給他們來個蒸桑拿也好啊!
不過動手之前陳爽又有些猶豫了。
畢竟這些管網系統佈局的都非常精妙,一旦被人爲的破壞,將來修復起來絕對是個大麻煩。可是眼下的情況也不允許陳爽想那麼多了,於是陳爽就從身上取出兩顆反步兵感應雷,在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後,將感應雷的感應元件從主動更改爲被動的操控模式。
退後十幾米,陳爽站在感應雷操控半徑的極限距離處一咬牙,起爆了兩顆感應雷。
只聽“砰砰”!兩聲不大不小的爆響過後,一切歸於寂靜。
轉身就打算逃走的陳爽有些意外這感應雷怎麼沒把熱力輸送管道炸穿呢?可當陳爽上前去查看的時候,只聽“嗤”的一聲!熱力管網系統的維修通道瞬間就被滾燙的蒸汽充滿。雖然離着十幾米,可陳爽還是沒能倖免於難。
“啊!”慘叫一聲的陳爽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臉部瞬間被燙傷起泡,好在陳爽沒有完全掀開面罩這才倖免於難。她立即轉身向來路逃去,不管不顧身後不斷擴大的管道爆裂。
蒸汽爆發後不到一秒,上層區域的主控管理室內警報閃爍。剛自己煮了一碗泡麪的小胖墩一口麪湯還沒喝下去就差點被嗆死。
“我曹!什麼個情況?”
同在主控管理室內的窈窕美女慢條斯理的說道:“唔,好像是熱力輸送管道爆了,好幾塊區域都變成了蒸籠了。”
“哎?!我看看!”小胖墩擦了嘴回到控制檯前,正看到一羣人被燙的嗷嗷叫。其中不少都是穿戴黑色外骨骼,肩扛第一中軸烽火星標的闖入者。小胖墩看到這一幕不但不生氣,反而笑的不行。
“幸好老子不用巡邏,不然不得被燙成豬頭啊。”
濃妝豔抹的窈窕美女一邊給自己的腳指甲做着美化工作,一邊幽幽的道:“可如果熱力輸送管網系統真的出了問題,上層區域的平均溫度很快就會降下來,到時候說不定會比外頭還冷呢。”
小胖墩聞言立馬不笑了,他趕緊查看了管網系統的損壞情況,隨後拍拍心口道:“還好還好!損壞的缺口不大,只要關了兩個節點的閥門,然後派人去修就行了。”說着小胖墩很熟練的就完成了上述操作。
轉眼間,之前還猶如仙境的事故區域就冷卻下來。
幾個倒黴的被燙死當場的闖入者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死的這麼憋屈吧。
而這起突發事故的始作俑者陳爽同志終於停下來,她回到了尚未被闖入者佔領的B區,隨便找了間沒人的房子跳下去。然後就急急忙忙的找到醫療箱開始處理起自己的傷口起來。
看着鏡子裡被燙成紅臉關公的自己,陳爽欲哭無淚,心說:‘我怎麼說也是堂堂特勤大隊大隊長,怎麼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呢……’
輕輕一碰被燙出來的膿包。
“哎喲吼……疼疼疼疼……”
……
隨着最後一名監獄守衛的倒下,雄安新區1號避難所的全部三座監獄都已經被闖入者攻破。監室的大門被依次打開,但犯人們卻沒有急着走出牢門。
他們也不是很確定這些不惜犧牲上百人也要攻破監獄的傢伙到底是敵是友,只看到眼前的守衛們一個個倒下,心裡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災難來臨時,能進入避難所的凡人都是隨機抽選系統的幸運兒,這些人裡有犯重罪被判無期徒刑的,也有隻是犯了盜竊罪被判一年半有期徒刑的。可不管他們是什麼人,但這些人被確定也可以使用抽選系統進入避難所的時候確實引發了不少的輿論爭議。
但那些都是過去式了。
尤其是對於一些即將被刑滿釋放的犯人來說,他們都已經準備好加入到避難所的生產序列之中來了,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銀髮垂至後腰,穿深黑色修身過膝長風衣,戴着白手套,拿着一柄短刀的男人率先走進監獄大門。在他身後是幾十名武裝到牙齒的重型突擊兵,他們身形高大,呼吸粗重,仿若一臺臺行走的殺戮機器。
犯人們都還在觀望,等待着一個說法。
擁有一頭銀色長髮的男人進入監獄廣場後衝着所有犯人說道:“加入我們,或者和這些獄警一樣去死,我給你們兩個選擇。”
犯人們聞言後頓時騷動起來。
想象中的熱烈響應並未出現,反倒是一個瘦巴巴的犯人被推出了牢門。
銀髮男人聞聲回頭看向他,同時那三十多名重型突擊兵也齊刷刷的看過來。被目光聚焦的瘦弱男人哭喪着臉,他可沒那個勇氣說拒絕,但他又覺得自己根本不夠格,所以他顫抖着問了句:“您看我這個熊樣,能被您看上眼嗎?”
他說話的時候那委屈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銀髮男人不但沒有露出嫌棄的神情,反而笑着道:“當然,對於每一個願意加入新紀元的開創事業的勇士我們都表示歡迎。”
瘦弱的犯人明顯不清楚何謂新紀元的開創事業,他只是有些不太相信。
銀髮男人看出了他的懷疑,便衝他一擡手說了句:“過來。”
瘦弱的犯人頓時感覺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包裹住了,他的身體浮空而起,然後緩緩的飄落到引發男人面前。這一幕驚呆了監獄內的所有犯人。
這是什麼力量?這個男人是誰?
瘦弱的犯人嚇壞了,他雙腿發抖,牙齒打顫,不斷的求饒道:“不!求求您別殺我!我就偷了點糧食然後就被關起來了!我快改造完畢了!求您別殺我!”
銀髮男人笑了:“偷糧食就被關起來了?呵,真是可憐的人啊,這樣吧,我額外再給你一個特別的恩惠,讓你不再忍受飢餓,你看可好?”
瘦弱的犯人茫然的看着銀髮男人,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是打算管俺一口飯吃?”
“不。”銀髮男人回答的很乾脆,但他下一秒又說道:“我給你的東西,可以讓你憑着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
說完銀髮男人抽出短刀,劃破手指然後擠出一滴殷紅的血珠道:“來,接受你的未來吧。”
瘦弱的犯人怔怔的看着這一幕,他覺得有些噁心,便皺眉道:“我……我暈血……”
銀髮男人一愣,隨後笑了,他手中的短刀一揮,竟然輕巧的把那一滴血珠挑起來,然後在瘦弱犯人沒注意的情況下落入其口中。
“沒事,我幫你。”銀髮男人說完收起短刀,他上前一步手按在瘦弱的犯人頭頂,絲毫不在意他那油膩骯髒的頭髮有多久沒洗過了。
吞下一滴血的瘦弱犯人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當他被銀髮男人按住頭顱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喉嚨裡像是燒起了一團火,他痛苦的哀嚎起來,雙手扣住脖子不斷的抓撓。
監獄裡的其他犯人看到這一幕一個個都露出驚恐和警惕的表情。
銀髮男人卻在輕柔的安慰道:“別怕,堅強一些,這過程可能會很痛苦,但等你適應了,你一定會樂在其中的。”
此時瘦弱的犯人哪裡還聽得見銀髮男人的話,他感覺喉嚨裡像是鑽進了幾千幾萬只小螞蟻一樣,不管他如何的抓撓,都無濟於事。慢慢的,他忘記了痛苦,脖子也被他抓的血肉模糊。
銀髮男人的衣服都被濺了血,變得骯髒起來。
其餘犯人沉默的看着這一幕……心中的想法各不相同,但他們大概都清楚了,這瘋子所說的兩個選擇不是笑話,他們必須二選其一。
大概過了三分鐘。
瘦弱的犯人安靜了下來,他不再抓撓身體,也不再痛苦呻吟。
跪在地上的他安靜的就像個犯了錯在思考和懺悔的可憐人。銀髮男人滿意一笑,他鬆開手,俯下身摘掉手套。
手套之下的手掌白皙如玉,美的有些不真實。
然而就是這樣一雙漂亮的手卻毫不在意瘦弱犯人臉上的污穢,他挑起犯人的下巴,輕聲問道:“感覺如何?”
瘦弱的犯人呆呆的看着銀髮男人,他那雙原本晦暗的眸子此刻已經變成了閃爍着渴望光芒的暗金色,在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後,瘦弱的犯人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很舒服。”
銀髮男人收回手站直身體道:“人的慾望本就不需要被壓抑,現在,我來解放你們心中最原始的慾望,不要害怕,不要退縮,這纔是你們的最終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