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思維定式跳脫,就像是昆蟲化蛹,這個過程不僅需要很大勇氣,還需要上升的覺悟,明白其中的道理嗎?”
“不……我不明白……”
從那次長談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蘇晚霞都沒有再和冼芊嬅坐下來好好的聊過天。
不是因爲他厭倦這些毫無意義的探討,而是他開始害怕,開始擔心自己會慢慢失去希望。
冼芊嬅的話裡透露的意思顯然不只是表面的,蘇晚霞也沒有真的就完全相信冼芊嬅所說的一切。
這個世界神秘且龐大,它的秘密,需要蘇晚霞自己去見證和探索,所以他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冼芊嬅似乎也注意到了蘇晚霞的變化,但她並沒有說出來,反而顯得很輕鬆。
每天除了想法子修復飛船以外,其他大多數時候,冼芊嬅都喜歡一個人在天上呆着。
有時候她會衝着一個方向看很久,有時候則會盤膝而坐,像極了大羅真仙在天地間感受運法自然。
每每這個時候,蘇晚霞都會在地面上悄悄的看着冼芊嬅,一邊記錄她的一舉一動,一邊猜想着此刻她內心的秘密。
不知不覺,又是十幾天過去了。
褚曉明的治療已經結束,現在他的休眠艙已經打開,下一步就是喚醒他,讓他像一般病人那樣歇息幾天就行了。
可讓蘇晚霞萬萬沒想到的是,當褚曉明醒來發現自己赤裸着上身的時候居然……
“啊!!!!!!!!!!!!!!!!!”
“啪!”
一聲尖叫,一記響亮的耳光!
蘇晚霞委屈的要死,他心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怎麼誰醒了都要打我一耳光?’
不過前一次是蘇晚霞的錯,但你褚曉明一個大男人就因爲光着上身就尖叫,就打人?這也太!
“喂!你幹什麼啊?!你發神經啊?”蘇晚霞捂着臉氣到冒煙。
病牀上的褚曉明卻雙手護胸,臉紅的滴血道:“你!!晚霞!你怎麼會是這種人!”
蘇晚霞一呆:“啥玩意?我怎麼了我?”
“你混蛋!流氓!無恥!下賤!你是不是對我圖謀不軌!”
連珠炮一樣的反應讓蘇晚霞實在吃不消。
蘇晚霞被無端端罵了一通後立馬瞪眼反吼回去道:“褚曉明!你大爺的!老子正經八百的老爺們!喜歡的是女人!不好你那口!你要是再跟我這像個潑婦似的胡攪蠻纏!當心我抽你!”
被這一吼,褚曉明不出聲了,人也傻了。
他呆呆的看着蘇晚霞,而後又像是突然醒悟一樣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跟着……
“呀!!!!!!!!!!!!!!!!!!!!!!!”
這一嗓子,比之前的高腔還高八度,差點沒把蘇晚霞給送走。
外頭正在“禪定”的冼芊嬅也被吵醒了。
她進來時正看到一個大男人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活像個淚人似的。
而那個蘇晚霞呢正不知所措的安慰着他。
這一幕落在正常人眼裡都會覺得非常不正常,所以冼芊嬅一臉黑線的選擇悄悄的離開。
但她剛準備走,就被那哭泣的男人發現了。
他看到冼芊嬅時就像是見了鬼一樣,又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呀!!!!!!!!!!!”
也不知道這褚曉明成爲宇航員之前是不是學京劇的,總之那一嗓子出來嚇得冼芊嬅腿都軟了。
她哎喲一聲差點坐地上,跟着皺眉道:“我說!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不要扯着個嗓子嚎啊!”
可沒曾想,冼芊嬅話音剛落,褚曉明就從牀上下來一個箭步衝到了她面前,跟着就揪着她領子道:“你是誰!是人是鬼!你怎麼會在這?啊?你……我懂了!你還我身體!你還我身體啊!”
冼芊嬅一呆,隨後一臉懵的看向蘇晚霞,那意思這什麼情況啊?
蘇晚霞見狀趕緊上前把倆人分開,然後向冼芊嬅解釋道:“嬅姐,事情是真大條了!現在亂成一鍋粥了?”
冼芊嬅卻皺眉道:“啥呀?”
……
經過十幾分鐘的梳理和安撫,冼芊嬅終於搞清楚狀況了。
原來,重傷昏迷一個月的褚曉明同志也中招了,現在的他身體是褚曉明,可靈魂確實沈一諾。
所以他看到自己的身體被別人佔據的時候纔會反應那麼大。
搞清楚這些後,冼芊嬅哈哈一笑道:“哦,原來是這樣啊,我當是多大的事呢,你看我,早就習慣了,你也會慢慢習慣的。”
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的褚曉明,或者說沈一諾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說道:“如果換做是你看着自己的身體被別人佔着,你能習慣?”
“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嗎,咱們都是受害者,想開點吧。”冼芊嬅到底經歷的多,也容易看開。
沈一諾深吸一口氣後,哼了一聲道:“剛纔醒來的時候我還以爲自己在做夢呢,卻沒想到真的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怎麼辦啊,晚霞!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若是平時沈一諾這樣像蘇晚霞撒嬌,蘇晚霞造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可現在,換成了褚曉明的樣子再來撒嬌,還是那種半男不女的腔調,蘇晚霞差點吐出來。
沈一諾見狀立馬不高興了:“喂!有那麼噁心嗎?”
蘇晚霞一邊捂着心口一邊擺手道:“沒……不過我得適應適應……”
一旁的冼芊嬅看着有趣,她幽幽的說了句:“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沈一諾聞言斜了冼芊嬅一眼後氣哼哼的一噘嘴道:“你少說風涼話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你的身體可是在曉明那呢!你就不擔心他會趁機佔你便宜?”
這話一出口,冼芊嬅傻眼了。
作爲當事人,她居然現在才意識到這麼嚴重的問題。
“我去!!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冼芊嬅騰地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走。
蘇晚霞急忙問道:“哎哎哎,嬅姐你去哪”
“去找回我的身體啊!你有什麼問題嗎?”
“哦……沒啥問題……不過……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嗎?”
走到門前的冼芊嬅停住了,她轉頭看了眼蘇晚霞然後又看向褚曉明……或者說沈一諾……
“你和閆思辰現在在什麼地方?”
沈一諾聞言卻不說話了,她猶猶豫豫的縮了縮身體,似乎不太像提起。
蘇晚霞也好奇的問道:“對了,一諾姐,我記得當時飛船墜毀後,我醒來時你還沒醒,於是我就去找曉明瞭,可等到找到曉明再回來找你的時候,你卻不見了?你去了哪裡啊?”
沈一諾看了眼蘇晚霞欲言又止。
冼芊嬅也注意到了她表情細節裡的問題。
“喂,有什麼不能說的?都這會了,咱們還要搞個狼人殺不成?”
沈一諾這纔開口道:“我不是不想說……而是……我怕我說出我的經歷……你們不信……”
“這話說的……說不說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們的事,對不對?”冼芊嬅回到之前的位子坐下來,那態度,儼然一副大佬相:“說吧。”
許是冼芊嬅的氣勢確實很足,沈一諾有點怕她,便開口道:“其實,在晚霞醒來那會我就醒了,只是我身體受了傷,動彈不得,所以沒能第一時間睜開眼,但後來當我有了些力氣,能夠自己起身的時候,我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飛船裡了,而是出現在了一個非常陌生的地方……”
“咦?你這故事展開有點意思啊。”冼芊嬅饒有興致的打趣道。
沈一諾一皺眉白了她一眼道:“你要不要聽嘛!”
“好好好,聽聽聽,我不打擾你,你繼續。”
“哼……”
蘇晚霞只能尷尬陪笑,
“最開始我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是醒了,還是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昏迷狀態,總之,那是一種非常渾噩的,讓人非常不舒服的狀態……”
“嗯?可以具體點嗎?”蘇晚霞問。
“你指的是?”
“就是,那裡是什麼樣子,你又是怎麼個不舒服法?”
沈一諾努力回想了一下後道:“我記得那裡就像是公園的一條很尋常的路,不過地面不是柏油的,也不是塑膠的,而是一種晶瑩的藍色材質,同時我還記得路兩邊有許許多多漂浮的門一樣的東西,它們就像公園裡的花花草草一樣隨處可見,而且大小顏色各不相同,而至於……不舒服嗎……並不是那種身體上的不適……而是意識上的……額……該怎麼說呢……”
“慢慢來,不用着急。”蘇晚霞雖然還沒適應沈一諾現在的樣子,可他還是很擔心她的身體狀況的,畢竟眼前的這位可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傾慕的女神啊。
一旁的冼芊嬅聽到這眼神動了動,而後插了句話道:“是不是那種無法形成連續記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正在向前走,還是正在往後退,既沒有方向,也沒有時間長短的感覺?”
沈一諾聞言一驚,隨後拍手道:“對!就是這種感覺!咦?你怎麼會知道?”
冼芊嬅神秘一笑沒有解釋。
蘇晚霞皺眉道:“嬅姐?”
“這個等你的故事講完了我再告訴你,你繼續。”
沈一諾微微皺了皺眉,繼續道:“的確就是那種感覺,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額……我指的是後來我從那個地方之後我覺得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見到了他。”
“他?”蘇晚霞一愣。
“對,他是個影子,一直走在我前頭,就好像是引路人一樣,如果沒有他,我想我可能會被永遠困在那個詭異的地方。”沈一諾說着苦笑了一下:“即使與他離的很近了,我也沒辦法看清他的樣子,可是我聽得到他的聲音,他的每一次呼吸,感覺我們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一樣……可我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很正常,在時之間,混沌的序列會以你的記憶爲模具勾勒一切你自認爲很熟悉的東西,所以你覺得你認識他並不意外。”冼芊嬅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
沈一諾一皺眉:“不,這不一樣,就算智慧的聯結解放了全部的束縛,也不存在絕對的混沌和唯一的秩序,這些變與不變是宇宙最根本的法則,除非實現超越,否則斷不可能違背,所以我不相信我看到的東西只是我憑空想象的。”
冼芊嬅一聳肩:“我不是在反駁你的觀點,事實上,我也有點糊塗,就好像人會做夢一樣,明明現實的物質界並不以你我的意志所轉移,可夢依然會出現,就算你的身體安分守己,夢裡你依然會感受到一些疼痛,難道說你的大腦皮層閒的沒事幹自娛自樂?不,把夢單純的歸類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纔是誤入歧路,我們太低估自己的大腦,或者說,太低估想象力了。”
“可想象力……”
“停!”沒等沈一諾說完,蘇晚霞突然跳出來打斷了面前兩位激烈的討論。
被打斷的兩人都是一愣,隨後奇怪的看向蘇晚霞。
“怎麼了?”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蘇晚霞兩手一攤,茫然的看着二人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們二位纔對吧?”
“嗯?”二人不解。
“好傢伙,我要是不攔着,你們是不是當我不存在了?怎麼聊着聊着突然就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什麼智慧聯結解放束縛?什麼宇宙最根本的法則?能說點我這個凡人聽得懂的且覺得有趣的東西不?我花一塊大洋不是來聽你們在這唱天書的喂?!”蘇晚霞的吶喊說出了廣大人民羣衆最切實關心且想吐槽的問題。
沈一諾哼了一聲沒說話,冼芊嬅想了想之後解釋道:“你就當成一個人在說夢話,而我在告訴她她是做夢,但她不願意承認,因爲夢太過真實,而我又說其實我不是說夢的不真實就是不真實,而是想告訴她,夢和現實之間是有很大區別的,一個是我們存在的物質界,一個是我們的精神世界,說白了,就是唯心和唯物的區別?這下懂了嗎?”
蘇晚霞聽完後苦瓜臉一張:“媽耶,更糊塗了呢!”
冼芊嬅一拍腦門:“完了,這孩子怕是走後門進的航天基地吧?”
蘇晚霞臉一紅:“說啥呢嬅姐,咱不是那種人,再說了,放着前門不走,幹嘛走後門啊。”
這次換成冼芊嬅沒聽懂了。
沈一諾則立馬咳嗽了一聲道:“哎哎哎!下路了下路了!怎麼一句話不注意你就搞YELLOW啊!”
蘇晚霞一震,這才記起身邊坐着的這位可不是褚曉明,當時那冷汗就下來了。
“額……沒有啦……我就是隨口一說……那個,總之啊,咱們不要聊那些沒意思的,多說點有意思的好不好?”
“有意思的?你指哪方面?”冼芊嬅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她輕蔑的笑容裡帶着一些玩味。
蘇晚霞瞧得真切,暗忖:‘原來你也是同志!’
“昂哼!就是……就是刀啊槍啊,打來打去的!恩愛情仇啊那方面的!總之!不要再討論什麼夢啊,現實啊,唯物主義唯心主義啊!這些乾巴巴的東西,聽着就犯困!以後誰也不準再提了!聽到沒有?”
“嘿!你還教訓起我們來了?就剛纔那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沈一諾一叉腰,小脾氣起來了。
蘇晚霞立馬認慫:“額咳咳,一諾姐,您別生氣,咱這不是想盡快抓住重點好解決眼前問題嗎?畢竟偉人說的好啊,要深抓重點,搞切實,不要虛的假的自欺欺人嘛!”
沈一諾白了他一眼然後又踹了他一腳才解氣。
冼芊嬅就在一邊看熱鬧,等兩人鬧夠了,她才說道:“我感覺你不用往下說了,我已經基本上搞明白情況了。”
沈一諾一愣:“嗯?你確定?”
冼芊嬅輕聲一嘆:“我確定……因爲就在剛剛我忽然記起來了……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我和閆思辰也去到過‘時之間’那個鬼地方,我還遇到了推着霍金在莫比烏斯環上狂奔的愛因斯坦呢,說真的,當時要不是牛頓過來告訴我這一切看似怪誕的景象其實都是‘時之間’智慧聯結的產物,是存留在精神智慧中心永遠都不會磨滅的烙印,我還真以爲自己瘋了。”
“霍……霍……霍金?”蘇晚霞傻了。
“對,我還看到特斯拉把愛迪生吊在負向集項圈上用鞭子抽呢!是不是很扯?”
蘇晚霞艱難的嚥了咽口水後借用了之前冼芊嬅自己的話答覆道:“講故事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們事,所以……您繼續。”
“嘿!你小子果然沒有看起來那麼老實啊?”冼芊嬅現在算是看清蘇晚霞的真面目了。
一旁的沈一諾翻了個白眼道:“你才知道啊,咱們這位蘇公子可是比肩唐伯虎的存在,那個風流成性啊!”
“哎哎哎!一諾姐,咱聊正經的,聊正經的好不好!”被公開處刑的蘇晚霞臉面有些掛不住了。
冼芊嬅笑了笑,繼續道:“總之呢,‘時之間’是誕生在這個恆星系統內所有的文明智慧的匯聚之地,在那裡,如果你想在一夜間成爲頂尖的科學界教授,那麼你只要靜下心,從你手邊隨便一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