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保守估計……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
“是的。”
會場一片譁然。
“安靜!”僅僅十秒後,會場的秩序又恢復如初。
“需要什麼。”
“至少全國30%的物資儲備和40%的軍隊。”
“什麼?”
“安靜,先聽他把話說完。”
“還有一半以上的電力工作者以及……額……內容很多,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張表。”
數據提交上去了,會場又一次陷入了激烈的討論。
這一次會議的主持者沒有再說話,他也在謹慎的看待問題。
提交報告的是現任第一中軸最高危機管理部部長商君驍。
在嘈雜中沉默了三分鐘後,商君驍提醒道:“各位,我希望一個小時後就能夠結果,否則……沒多一分鐘,就可能會導致幾十萬人喪生。”
說罷商君驍轉身離開了會場。
會場瞬間沉默,隨後……
“把所有人都叫醒,四十五分鐘內拿出方案來!”
這是中國方面現場給出的答覆。
……
一月十七號,沈一諾乘專機前往位於察克拉瑪幹大沙漠的星瀚國際航空航天發射中心。
在經受了漫長的兩週“審訊”後,沈一諾完全有理由拒絕來自組織的召喚。
但她沒有。
她謹記爺爺臨終前送給她的那句話。
“人這一生通常很平凡,國家又能有多少機會會需要你呢?所以,真到了國家需要你的時候,你一定要站出來,這無關榮譽,只是讓你這一生變得有意義。”
在飛往發射中心的路上,沈一諾瞭解到全國各地已經進入A級災難響應狀態,所有物資配給轉爲計劃分配,所有具備勞動能力的人都投入一線生產和抗災準備工作中去。
七億人民此時展現出的凝聚力令全世界側目。
同一時間的大洋的彼岸。
新美聯政體也儘可能的號召民衆參與生產和勞動,可是失序的自由人權在這時候成了阻力,大量抗議人員走上街頭,一些烏合之衆趁機打砸搶燒。
第一中軸不得不再次向全世界發出預警,同時特別提醒新美聯政體,時間僅剩餘十七天。
然而新美聯政體的管理級在如此突然且緊迫的災難面前孤掌難鳴,無奈之下,他們只好棄卒保帥,儘可能的確保聯政體內的上層人員進入避難所,並派出軍隊對武裝抗議人員實施准予特別處置的鎮壓。
這一舉動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新美聯的窘境,但鎮壓之下必有反彈。
當沈一諾等一批航天員搭乘太空電梯前往星瀚1號國際空間站時,新美聯內部爆發了更大範圍的動/亂,這直接導致原計劃共同完成的空天監測計劃被迫延緩。
失去了美洲區域的監測組成,人類可能真要的進入一場噩夢。
……
一月底,第一期準備工作已經完成,新美聯的暴動也已經平息,同步空天監測也已經全面上線。
在星瀚1號空間站裡,沈一諾和蘇晚霞剛剛結束一輪外部太空行走。
回到休息室時,坐在窗邊的兩人一邊遙望着太陽一邊感嘆。
“它真的會‘消失’嗎?”蘇晚霞問。
“不知道……不過商君驍部長是不可能開這麼大的玩笑的。”沈一諾已經基本上記不得那一晚她解密的內容了。
只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那清唱的歌聲,好像是一首非常經典的老歌……歌詞裡有這樣一句話讓她記憶猶新:“在陽光燦爛歡樂的日子裡......我們手拉手想說的太多……”
以前偶然間聽,不覺得有什麼。
現在的沈一諾卻真的有好多話想說……卻發現可能……可能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蘇晚霞輕聲一嘆:“我爺爺怎麼勸都不願意離開老家……”
沈一諾聞言一震,這句話的另一重意思就是:‘蘇晚霞的爺爺可能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呆着……大概會有一種安慰感吧。”沈一諾試着安慰了一下蘇晚霞。
蘇晚霞收回目光看向地球的方向道:“是啊……熟悉的地方……”
……
第一中軸的災難預警中心大屏幕上顯示着倒計時。
172小時零35分21秒……20秒……
商君驍這十幾天就沒有好好休息過,他每天服用大量有害身體的刺激性藥物來維持精神狀態和身體所需,但即便如此,還是不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天裡拯救所有人。
“第七批次和第八批次的亞美珈三型藻類已經運往歐洲,估計三天後就能分發到位。”
商君驍點了點頭。
“另外,國內的地下防災設施已經按原計劃完成65%,剩下的35%還需要十天左右。”
十天……商君驍擡頭看了眼大屏幕上的倒計時,然後點了點頭道:“時間還是充足的,告訴大家,不要驚慌,災難開始的初期只是沒有光而已,只要大家能夠堅持戰鬥下去,就一定能勝利。”
“是。”副手實時記錄並立刻轉發到預警部和綜合媒體部。
“對了,糧食呢?三天前我就聽說糧食儲備纔到位三成不到是不是?”
“嗯……目前糧食到位率仍然不足40%,但各部門正在努力。”
“努力?解決不了飯的問題,建那麼多地下防災設施當墳墓嗎?給我接老沈的電話,我直接找他說。”
“是。”
……
“喂?老沈啊,糧食那邊到底怎麼回事啊?能不能按期完成啊?”
“能,當然能,我沈世墨可是立過軍令狀的,一定按時完成!”
“那我就放心了……老沈……你這邊要是出了岔子,咱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啊。”
“哈哈,我曉得!我這邊很忙,就不多聊了啊。”
“好好……哦對了,還有那個……”
“嘟……”
……
雖然得到了沈世墨的明確答覆,可商君驍還是不放心,他想了想之後又道:“從望野那邊接回國的那些繁育師,他們現在人在哪?”
“都在渤海灣海糧倉那邊。”
“唔……負責人是誰?”
“之前是陳泉陳部長,現在由王允煜上將接管了。”
“王允煜?哪個王允煜?”
“華晟豐茂背後王氏家族現任族長王恩羨的大公子。”
這麼一說商君驍記起來了……不過那位王允煜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鐵血手腕,他管着這樣一批從望野接回國的繁育師……
“給我接王允煜的電話。”
“是。”
然而幾分鐘過去了,電話並未接通。
“怎麼回事?”
“對方一直拒絕通話,我剛纔也問過了,好像是海糧內部管理層出了問題,好多人被軍方帶走了。”
“管理層出問題了?什麼問題。”
“具體的就不太清楚了,這得您出面才行。”
商君驍聞言深深一嘆:“那幫我安排一下,我去趟渤海灣。”
“是。”
……
看着又一艘滿載食用海藻的大輪船離開港口,夏目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原以爲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繁育師很難完成任務,卻沒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容易的多。
“忙完了?”
夏目一回頭,花子笑嘻嘻的拿着兩罐啤酒站在他身後。
“嗯,你呢?”
“差不多了吧。”花子丟了一罐過來,然後舒展了一下腰背道:“哎,真沒想到……才一個月,世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夏目苦笑一聲,沒說什麼,他喝了一口啤酒,和花子一樣靠在圍欄上曬着太陽。
“啊……真好啊……還能這麼奢侈的曬曬太陽……”花子眯着眼,整個人都懶散下來,看上去就像一隻在陽光底下睡覺的小貓。
雖然陽光很刺眼,可夏目還是忍不住擡頭看向它。
不過很快太陽就害羞的躲起來了,夏目眼中只剩下灼痛感。
他低下頭問道:“阿姨真的偷跑回東北去了?”
“嗯嗯。”
“那她的工作……”
“擔心啥,那些管事的自己還在扯皮內鬥呢,哪有時間注意我們。”
也是……夏目笑了笑,他不禁想起前幾天他偷偷回北京看望父母的時候。
當年就能心大到把獨生子扔到望野生態區的夏家夫妻倆,一個是生物學家,一個是物理學家,按理說,這兩人是最不需要夏目去擔心的,他們肯定會比普通人更早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讓夏目怎麼都沒想到的是,抱着撞運氣回去看看父母心態的夏目在到家之後卻發現夫妻倆正和往常一樣在家裡做瑜伽。
五十歲就雙雙退休在家的這兩位看到寶貝兒子回來也沒有一般家庭那麼熱情,只是招呼夏目休息休息,然後吃頓飯,感覺就像是在應付一個客人。
夏目也早已習慣,只是當他問起爲什麼這兩位對社會非常有價值的科學家還在家裡的時候,他們的回答是……
“太陽如果真的消失了,躲起來是沒用的,所以幹嘛那麼狼狽呢?不如瀟灑一點,是吧?”
這話說的……夏目還真是無言以對,不過他在來之前就聽花子說,樑丘賀的實驗室那邊收到絕密消息稱這次的災難並不會持續很長時間,也就意味着,只要全人類都能配合着去冬眠,我們還是有希望看到新的春天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絕密消息”爲什麼如此輕易的就讓花子這樣的“大嘴巴”知道了。
但這無疑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畢竟……只要有希望在,再苦再難也是可以忍一忍的。
可聽完自己親生父母這一番話,夏目又有點不確定起來。
甚至在回渤海灣的前一晚夏目還在猶豫要不要回去繼續工作……
當然,現實是夏目最終選擇了回到渤海灣,不爲別的,就爲能和最熟悉的人呆在一起。
一想到這,夏目就感覺渾身暖洋洋的。
睜開眼看向花子的時候,花子急忙忙的看向了遠處,俏臉也紅起來。
……
“哎呀!媽!酸菜就別帶了!有口吃的就行了啊!”
另一邊,回到東北老家的樑丘茹卻快要“煩死”了。
首先,兩位老人是完全不相信太陽會“消失”。
尤其是老爺子,他自從從武漢搬回長春後就整天和一羣老頭子在一起看戲打牌,完全沒了當年大學教授的氣質和知性。
所以無論女兒怎麼和他說太陽會消失,他都一撇嘴:“你哄我這個糟老頭子玩呢?那太陽不是在天上好好的掛着嘛!怎麼可能會消失!你當是煤球呢!這麼快就燒完咧?”
樑丘茹剛開始還解釋,說太陽“消失”只是一個比喻,其實它還在,只是在一段時間裡我們地球時曬不到太陽了,那會帶來很大的災難,所以我們只有做好應對災難的準備才能渡過難關,迎來春天。
結果這不解釋還好,解釋完了,老爺子笑的更“囂張”了。
“傻丫頭!我又不是大字不識一個,那太陽有多大,地球有多大我還是知道帶!你說地球曬不到太陽了,咋的麼?被布遮上了不成?”
“哎!爸!你這話還真是說到點子上了!大爺家賀子你知道哇,他在北京工作的。”
“昂?咋了。”
“他跟我說的,空間站那邊都觀測到了,確實是一塊‘大黑布’!它正在往地球的軌道上來呢!不過還好我們剛剛經過,沒撞上去!但是接下來得有很長一段日子見不到太陽了咯!”
“嘁!淨瞎說!我開個玩笑你還當真咧!還大黑布!你還是不是個科學家了?”
“我是不是科學家不重要,就問您一句話,您響應國家號召不?服從國家安排不?”
“響應!服從!但你說的這些都當不得真!再說了,我和你媽年級都大了,再往那個地洞裡躲不是白費國家糧食嗎?”
“嘿!您這時候想到給國家省糧食了啊?怎麼當初您女婿想回國您就一直攔着呢?”
老爺子聞言頓時語塞,他不敢正眼看閨女了。
樑丘茹也早就不再因爲這事埋怨自己父親了,她現在只期盼一家人還能再過一個新年。
“總之啊,您就別廢話了啊!現在立馬跟我走,表哥給安排好了,只要您二老服從安排,不會給國家填多少麻煩的,行嗎?”
老爺子這才長嘆一聲起身出門上了車。
離開老家時,老爺子一直在回頭看。
開車的樑丘茹從後視鏡裡看到這一幕也是一陣陣的心酸。
……
“該做的都做了,咱們吶,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看着城市裡最後一批人員正在有序的進入地下防災設施,站在太陽底下的商君驍卻一點睏意都沒有。
按照最初的計算,此時太陽應該已經消失了。
可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太陽還在天上好好的掛着。
人羣裡也有不少人在小聲議論,大家懸着的心也因爲倒計時的結束起了一些變化。
不過計算時間畢竟是存在誤差的,商君驍作爲太平洋西海岸的總指揮一直都有在不斷校準時間,現在這“額外”的三小時對他來說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當時間來到2月9號,全部人員都已經進入地下,整個人類世界都變得空曠的時候,太陽依然如往常一樣掛在天上。
晴空萬里,身在第一中軸的商君驍有點坐不住了。
比他更坐不住的還有爲這次緊急災難付出巨大努力的各國政府及世界各國人民。
難道災難只是一場惡作劇?
商君驍再次走進會場的時候,面對各國政府政要的提問,他只給了一個統一的答覆。
“根據觀察數據,我很確定最初的判定以及應對方向是沒錯的,當然,不排除這一切本身就可能是一場誤會,但……雖然是誤會,作爲第一中軸最高危機管理部部長,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願意爲此次失誤承擔一切責任。”
這樣的答覆雖然很難令全世界滿意。
可對於商君驍來說,不負於心便是勝利,災難不來,不是更好嗎?
又過了一週。
太陽仍然照常升起。
各國避難所以及地下防災設施內的民衆開始焦躁起來。
率先做出應對的是新美聯。
新美聯的管理者們認爲這次“鬧劇”已經給新美聯的社會和經濟運行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很多無辜的平民也在不該發生的“暴動”中喪生。
他們理應根據事態發展做出積極部署。
所以……在2月中旬,新美聯打開了地下防災設施的大門,民衆們走出了避難所,開始陸續迴歸自己的生活。
新美聯的帶頭令第一中軸,尤其是第一中軸危機管理部顏面無存。
其他國家和政體也在幾天後陸續效仿。
只有包括中國、俄羅斯、印度、南非等十一個國家依然選擇相信商君驍和他背後團隊的判斷,決定在三月中旬之前繼續執行A級災難響應。
……
轉眼間,到了二月底。
這天,法國人湯米和他的朋友在咖啡廳裡喝着茶,大家有說有笑,一邊談論着生活趣事,一邊吐槽着那些沒有走出地下的國家矯情過度。
年輕的湯米平時並不是很喜歡這種吐槽,他一直致力於在法國傳播中國文化,現在看到自己喜歡的國家受到朋友的嘲諷,這讓他很不開心。
所以湯米早早的就離開了咖啡廳。
回到家,湯米剛打開電腦就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郵件。
郵件是匿名的,內容很簡短。
“請立刻前往就近地下防災庇護所。”
湯米愣了三秒,隨後反應過來,他立馬拿起外套和早就準備好的箱子就往屋外走。
可是剛到街上……整個世界就突然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