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車圓桌
“看現在的時間,他們應該已經找到生命聖盃了吧。”蘭囈忽然說了一句。
恰好這時先生和玫瑞剛回到大殿裡。
聞聽此言,衆人盡皆沉默,唯有先生開口道:“找到生命聖盃並不是難事,真正的挑戰在於如何讓我們的原體士兵進入遺蹟底層並向蒙恩的聖母‘莉莉絲’進獻生命。”
張毅聞言道:“那些異種已經開始嘗試攻破遺蹟大門外的守衛力量,相信要不了多久,外面的障礙就會掃除乾淨。”
先生點了點頭,而後看向薛逸和韋一凝道:“當初是韓空文介紹你們過來協助洪宴擺脫過去的,現在洪宴的內部淨化已經完成,你們兩個也可以離開圓桌,回到你們真正想去的地方了。”
薛逸和韋一凝對視一眼後,薛逸開口道:“先生這是要趕我們走嗎?”
先生聞言卻笑了:“不不不,你們是我最得意的門生之一,有你們加入天車圓桌,也爲我們的計劃推進注入了很大的活力,只是如今計劃已經到了執行的尾聲階段,一旦生命聖盃被重新喚醒,沉寂在蓋亞星深處的生命之力會在因子的催化下徹底甦醒,到那時,生命將會成爲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所以……回家去吧,不止是你,你們所有人,都可以回家去了,回到你們的親人身邊去吧,珍惜這最後的時光吧。”
衆人聞言面面相覷,但無一人起身離場。
薛逸道:“先生,其實最開始我見到您的時候,我對您,以及您的計劃是極度反感的,我和一凝之所以會願意加入,完全是出於對絕對命令的服從,可是後來……當我知道越來越多有關蓋亞星,有關我們這些蓋亞星人類的起源以及蓋亞星的未來的秘密之後,我開始意識到,我和一凝的出現並非僅僅是爲了執行命令,而是爲了一個更加宏偉的願景存在的。”
先生笑而不語,衆人紛紛頷首表示贊同。
尤其是張毅,他看了看薛逸道:“先生,我們追隨您不是因爲我們的思想出現了畸變和扭曲,而是我們真正領會到了這偉大計劃的核心要義,在進化的道路上,有些人註定要揹負起罪人的罵名,這些人不能爲現有體系所束縛,他們註定是孤獨的,而我現在很享受這種孤獨,所以,請您不要再下逐客令了,我們大家應該都不會離開天車圓桌的。”
先生聽罷看向天車圓桌前的衆人道:“你們……真的不想回去了?”
所有人都搖了頭。
韋一凝看向薛逸,輕聲道:“我已經回家了。”
薛逸也一樣,他含情脈脈的看着韋一凝,握緊她的手道:“嗯,我也是。”
小兩口現場撒狗糧着實虐了一把其他“單身狗”。
玫瑞翻了個白眼道:“喂喂喂,怎麼突然就開始表忠心了啊?氣氛不要搞的這麼壓抑好不好?”
韋一凝俏臉一紅,急忙收回手。
薛逸也有點尷尬。
蘭囈看了這對小情侶一眼後,問先生道:“先生,蓋亞星被喚醒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先生仍站着,他看着大殿外的森林道:“接下來就只剩兩個選擇……進化,或者滅亡。”
蘭囈懂了,她點了點頭,跟着忽然起身道:“我還有想要見的人,就先失陪了。”說罷蘭囈就徑直外大殿外走去。
面對蘭囈的突然離場,天車圓桌前的衆人顯得有些困惑和尷尬。
尤其是張毅,他剛剛表了忠心,去沒想到蘭囈立馬就拆了他的臺。
先生沒有阻止蘭囈,其他人更不會站出來讓蘭囈留下。
她步伐輕盈,眼中滿含期待和欣喜。
那一刻,蘭囈似乎回到了幾十年前,回到了她還沒有開啓這段“罪惡旅程”之前的日子。
蘭囈走了,天車圓桌前又多了一個空位。
先生走到蘭囈的位子前,看着她面前的刻有“Εμβολιασμ??”的徽記。
死海古卷中表意“孕育”。
先生擡起手將徽記上的刻印抹去,而後看着蘭囈身旁從始至終都在沉默的男人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陪陪她?”
沉默的男人擡頭看了看自己面前刻有“σιωπηλ? ”的徽記道:“對她們母女二人來說,我已經不存在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打擾她們呢。”
先生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一會陪你喝點酒吧。”
男人笑了:“好。”
繼續向前走,先生到了韋一凝和薛逸中間。
兩人看着先生,帶着些許疑惑。
先生道:“其實……當初韓空文把你們帶來找我的時候,我本來是打算拒絕的,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薛逸和韋一凝對視一眼後異口同聲問道:“爲什麼啊?”
先生微微一笑:“你們一個是仲裁者的高級執行官,一個是星際軍的閃耀之星,按理說,未來的人生都將是鵬程萬里,可一旦你們加入這項計劃,不但你們的前程毀於一旦,你們甚至都不可能再得到你們各自家人和朋友的理解與認可,所以……我當初問過韓空文,爲什麼一定要選中你們?”
薛逸倒不是很在意這些,尤其是現在,他問道:“那韓女士當時怎麼回答的?”
先生回憶了一下後說道……
……
“爲什麼選中他們倆?”
“沒有爲什麼,就是看中了他們的能力。”
“有能力的人有很多,但這兩位身份太過特殊,你就不擔心會出問題?”
“是你對我選的人沒有信心,還是你對計劃本身,或者說你自己沒有信心?”
先生明白了:“我懂了,我相信你的眼光,只是僅限這兩人,以後我不會再接收學生了。”
“唔,我也沒打算繼續推薦,另外……如果他們以後想回家了,你一定要讓他們回來。”
“嗯。”
……
額……所以這不就跟沒說一樣嗎?
薛逸和韋一凝有點無語。
先生卻笑了:“其實後來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韓空文的話,才明白她的意思。”
“嗯?”
“她選中你們倆是對我的一次考驗,如果我沒能讓你們心甘情願的付出,那這項計劃就不值得更多的投入,所以,你們既是金子,也是試金石。”
這樣一說薛逸和韋一凝就明白過來了。
他們相視一笑道:“先生過譽了,能拜您爲師,受您教導,是我們的榮幸。”
先生卻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引路人,能讓你們走到今天這裡的是你們內在的精神覺悟足夠高。”
說罷先生繼續往前走。
到了齊平宇身邊時,先生又停下來道:“你可以歇一歇了。”
齊平宇聞言不禁眼眶一紅,他點了點頭,而後起身道:“先生,我想回去陪陪我的愛人,可以嗎?”
先生沒有阻攔。
齊平宇也走了,天車圓桌前的空位又多了一個。
剩下的人,先生也都一一與之交談,感覺像是在和他們告別。
唯有玫瑞,她從一開始就自顧自的坐在那玩着AR小遊戲,似乎全不在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等到又有兩人離開,天車圓桌前只剩下九人的時候。
先生道:“能與諸位一起共聚在此是我的榮幸,望昏月西沉,黎明終至!諸位,共飲此杯!”
圓桌上升起了九隻金色的酒杯,酒水的顏色各異,有人是血紅的,有人是清澈見底的,也有人杯子裡什麼都沒有。
不過每個人都拿起了杯子,而後一飲而盡。
最後的契約達成,天車圓桌緩緩轉動,那些錯位的開始重合,那些混亂的,開始重建秩序……
先生也終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衆人相視一笑,靜靜等待最終時刻的到來!
……
芙拉海雅大草原。
窗口期已經結束,最初的勘探計劃徹底擱淺。
守在草原邊際地帶的南映簡看着越聚越多的異種,不禁困惑道:“這些傢伙到底要幹嘛?窗口期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銀城也發現了這一問題,他說道:“也許它們從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穿過那條錯位的走廊!”
“那它們的目標是什麼?”
“生命聖盃。”一個聲音突兀的闖入了銀城和南映簡的私人頻段。
銀城一愣:“白瑾?!你怎麼會突然闖進我們的私人頻段的?”
白瑾沒有解釋,她只說道:“你們不是很想知道真相麼,那現在,我就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你們。”
銀城沉默了,南映簡質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什麼‘生命聖盃’?”
白瑾卻不按照南映簡的問題回答,她自顧自的說道:“一萬年以前,量子起源號剛剛抵達君王星系的時候,作爲領航員與人類新紀元起源者的“普羅米修斯”就發現這是一片曾經充滿旺盛生命力,如今卻一片荒蕪的死亡星系,最初確定的幾個恆星系上可供人類文明重燃的類地行星都已經徹底枯萎,變成了不毛之地,所以,當時的起源者“普羅米修斯”是非常絕望的。”
銀城和南映簡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情。
南映簡問道:“證據呢?”
白瑾沒有多說,立馬就共享了一份最高科學院聯合星際軍開展的星際探索報告。
這份報告生成於一年前,整個報告涵蓋的內容,其時間跨度近十五年。
十五年來,最高科學院一直在藉助星際軍和曲率引擎的力量對君王座星系進行探索。
從報告中,銀城可以清楚的看到最高科學院總計進行了多少次探索,最遠的探索抵達了哪裡……
數據很詳細,結果也很明確。
以蓋亞星爲起點,最大探索記錄是距離蓋亞星十五萬三千五百光年以外的向宿三十一號行星,他是與蓋亞星一樣處於君王座星系邊緣地帶恆星系內的一顆近地行星。
探索設備是一臺擁有十二組曲率引擎的恆功率無人探索飛船,也是首臺攜帶有量子諧律通訊裝置的探索飛船。
從它反饋的探索圖像來看,曾一度被認爲最有希望成爲人類下一居住地的向宿三十一號類地星球早在七萬年前就已經在恆星耀閃中變成了一枚乾枯的核桃,不但行星結構千瘡百孔,曾經覆蓋行星60%面積的海洋也一點水都沒有剩下。
……
“這些數據你從哪得來的?”南映簡問道。
白瑾道:“最高科學院雖然一直在隱瞞這些真相,但秘密一旦被保存下來,就遲早會有被發現的一天,而且,你們應該關心的是真相本身,而不是我從哪獲取到這些信息的。”
南映簡被嗆了一句後出奇的並未出口反駁,反而心平氣和的問道:“好啊,你繼續說。”
白瑾繼續道:“後來發生的事情我猜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普羅米修斯”駕駛量子起源號在君王座星系中尋找人類的安身之所,並最終找到了垂垂老矣,但卻尚存生命之力的蓋亞星……接下來,“普羅米修斯”丟下了用於毀滅一個文明體系的‘因子炸彈’,跟着量子起源號進入蓋亞星的星際軌道被‘神秘力量’擊落墜入奧古大洋……僥倖逃得一命的起源者“普羅米修斯”本以爲可以憑着生命聖盃重燃人類的文明之火,可是生命聖盃卻也被盜走了……”
“被盜走了?你確定?”
“收藏在神殿遺蹟中的古籍詳細的記載了這些事情,其中一些內容也早在幾年前就被考證證實過了。”白瑾的語氣很鎮定。
南映簡卻還是覺得不可信,她反問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樣,生命聖盃早已遺失,那我們呢?我們是怎麼誕生的?”
“圖拉雅!”白瑾說出了一個“禁忌詞彙”。
南映簡和銀城聞言均是一震。
“以自己爲藍本,‘普羅米修斯’創造出了安友人和楊語蓉,一個代表秩序,一個嚮往自由,也就是說……其實……後來的我們都是以‘普羅米修斯’爲藍本,藉助圖拉雅創造出來的,我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地球人,而是一種……近乎畸形的生命形態。”
聽完白瑾這番話,南映簡和銀城有些難以接受。
若說“普羅米修斯”最終找回了生命聖盃,並利用生命聖盃裡儲存的生命之種重新點燃了人類文明之光的話還比較容易接受,但現在這倫理觀的崩塌來的實在是有些太突然了。
“如何證明你說的就是真相?”這次是銀城問的。
白瑾道:“這一次我沒有切實的證據,其實之前那些記錄在古籍上的東西也未必全都是真的,它仍包含大量的猜測,而爲了印證這些猜測,最好的辦法就是探訪量子起源號,並找回那個遺失的生命聖盃!如果量子起源號內部的生命聖盃確實在量子起源號墜毀時一併被損毀了,而被竊的生命聖盃裡的生命之種也依然還在,就證明我剛纔說的都是真的。”
南映簡聽明白了,她冷笑一聲道:“鬧了半天,你這還都是沒有印證的猜想啊?”
白瑾正色道:“先別急着冷笑,事實上,猜想爲我們提供了明確的方向,我們也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着手通過考古勘探找出證據了,其中一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就是沈素年沈教授的失蹤這件事。”
“呵呵……這件事我還真不太清楚,也就最近基地遇襲我纔剛從銀城那邊瞭解到前段時間找到的倖存者是沈素年。”南映簡說的是實話。
這些年她忙着守衛邊境,中間還發生了不少事,哪有閒工夫去關心一個考古學家失蹤的事情。
再者說了,作者都沒寫,不知道也很正常。
【南映簡:“哎哎哎,開始不要臉了啊!”】
白瑾無語了,反問道:“那你在邊境線上這幾年就沒有經歷過什麼怪事嗎?我怎麼記得當初最高領袖曾經突然帶着發掘隊進入邊境防衛軍的基地呢?”
這件事還真不是什麼秘密,畢竟當時各大穹頂都有派軍支援過邊境防衛軍,基本上算是人盡皆知了。
但這件事背後的秘密卻鮮有人知。
包括與南映簡關係最鐵的銀城至今都不知道南映簡當初在那深坑中經歷了什麼。
南映簡注意到白瑾開始有意把話題往她身上引之後立馬岔開話去:“好好好,是我孤陋寡聞了,您繼續,可以嗎?”
銀城本打算問一句,被這一岔,也不說話了。
白瑾管理了一下情緒後繼續道:“如果我們的猜想是對的,那麼這隻生命聖盃被誰盜走,爲什麼會被盜走,它現在在哪,那些有心之人在幕後準備利用因子做些什麼就可以串聯到一起了。”
“串聯到一起?”南映簡感覺大腦有點不夠用了。
白瑾則已經提前準備好了梳理圖。
她說道:“我把從勝利日以來,世界這幾年發生的各類大事小事全都彙總到衍算核心內進行了整理,並初步得出了兩種可能。”
說着她展示了第一種梳理結果。
“第一種可能是,勝利日的到來並非意味着我們已經迎來久違的和平與安定,相反,勝利日是出於某種目的存在的,在世界格局重新被確定,異靈、人類和神啓三族來往日漸密切後,我們的社會人文和基礎科學投入卻沒有出現戰後復甦的跡象,基本上現有的這些政策仍是以維序爲主要目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