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城的副官問白玉容道:“你所說的這個故事裡,有沒有提到混沌和死海?”
白玉容聞言一愣:“有啊……你怎麼會知道?”
副官和銀城交換了一下眼色後,銀城解釋道:“大概是七年前吧,我們在邊境地帶救下了一個沒有身份的探險者,當時我們都以爲他是自由民,可是經過覈對後發現他是於143年失蹤的一名考古學家,名叫沈素年,這個人,你認識嗎?”
白玉容臉色一變,驚道:“什麼?!沈老師還活着嗎?!我們找了他很多年了,爲什麼你們沒有通知我們?”
銀城遲疑了一下後說道:“其實我們也是最近才從一個瘋子口中得知他的身份的,而且……與其說沈教授還活着,倒不如說他還沒有死……”
白玉容又愣住了:“還沒有死是什麼意思?”
銀城不好說下去了,副官幫着道:“他變成了半人半異靈的混沌體,不但生命體徵極其微弱,大腦也受到了極大的污染,甚至連殘存的祖樣DNA序列都出現了變異,要不是那個瘋子反覆強調他就是沈素年沈教授,我們也不會聯想到這個人就是沈教授,畢竟當初他失蹤的地點可是在奧古大洋南萊海域啊,距離北境至少有兩千多公里呢。”
“半……”白玉容驚訝的捂住了嘴,她臉上既有震驚又有痛惜,她控制了一下情緒後道:“這件事我得趕緊告訴我們家小姐,你們稍等一下。”
銀城沒有阻攔:“請便。”
白玉容有點緊張的拿出晶體板聯繫上了白瑾。
銀城等人則自覺的走遠了一些。
過了一會,一個同樣穿着防護服,但沒有戴頭盔的英氣女郎帶着幾個人急匆匆走了過來。
看到銀城的時候,英氣女郎走近過來道:“請問,您是銀城少校嗎?”
銀城其實是認得白瑾的,不過當時白瑾可是千金大小姐的打扮,不但長髮及腰,而且仙氣非凡。
可現在站在銀城面前的這位明顯的搖帥氣很多,尤其是那活力四射的金色短髮,搭配適宜的衣着色調,白瑾出現在銀城面前的時候隱約給銀城一種南映簡的感覺。
“你好,是白瑾小姐吧?幸會幸會。”
“少校客氣了,剛纔我一直在幫助測量部協調設備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接待您,還望見諒。”
“沒事,我們也就是隨便轉轉,倒是感覺給你們添麻煩了。”銀城客套起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白瑾倒沒有那麼多廢話,她說完了開場白就直奔主題道:“少校,我剛纔聽小玉說,您在找到了沈素年教授是嗎?”
銀城點點頭:“是的,不過也不能算是我們找到了他,而是沈教授自己走到了邊境防衛軍的外延哨點附近然後被我們的哨兵發現並救下了,當時他已經神志不清,身體也有多出感染,真的很難相信,他能在那樣惡劣的環境裡獨自一人穿過異種遍佈的極北山麓走到邊境線上來。”
這番話透露的信息非常多,但都不是白瑾最關心的。
她嘆了一聲後正色道:“沈教授當年是爲了追尋奎的古神學遺址才率隊前往奧古大洋南萊海域的,並在那裡與總部失去了聯繫,當時我們都以爲他們遭遇了不測,所以一直都沒有放棄在南萊海域對沈教授的搜救,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沈教授居然到了極北之地……這真是太奇怪了……”
“是啊,不過當時沈教授是孤身一人,身上也沒有可供確定身份信息的憑證代碼,他的祖樣基因虛列也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感染而無法校對,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們都把他當成一個可憐的無名氏,並將他送到了邊境防衛軍的第一軍區療養院,由那裡的醫護人員負責照看,若當時能夠確定他的身份的話,我們肯定不會吧事情隱瞞到現在的。”銀城解釋了一下。
白瑾聽了苦笑一聲道:“少校不必多做解釋,我是絕對相信邊境防衛軍不會隱瞞發現沈教授這件事的,但我剛纔聽小玉說,有一個瘋子知道沈教授的身份,而且就是因爲他,你們才確定了那個無名氏就是沈素年教授的是嗎?”
銀城點點頭:“是的,這個瘋子是我們一個月前在邊境線上發現的一個自由民倖存者,他被我們的人救下時身負重傷,所以也就把他一起送到了療養院,卻沒想到他到了那不久就發現了沈素年教授,並且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自由民倖存者……”白瑾越來越好奇了,她眉頭緊皺的問道:“那他有沒有提起過他是怎麼知道沈素年教授的,又是如何認出他的?”
“沒有,其實最開始我們也不太相信他的話的。”銀城坦然道。
“額?爲什麼?”
“因爲他是個瘋子,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家人和族人被異種殘害,雖然僥倖活了下來,可是人卻瘋了,就包括他對自己經歷的事情都有好多種版本,所以……一開始就算他反覆強調自己說的是實話,醫生也沒有在意他的話,直到……”銀城欲言又止。
白瑾聽到一半沒有了下文,不禁一愣:“直到什麼?”
銀城忽然笑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要不白小姐你看這樣,咱們換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如何?”
白瑾看了看周圍的人。
除了銀城帶來的人她不認識意外,其他的都是自己人,這有什麼好顧慮的嗎?
不過白瑾還是答應了下來。
她笑了笑道:“也是,真是不好意思啊,少校,那……要不去我的休息室去聊?我那邊正好有南方島嶼的產的咖啡,讓小玉幫你現磨一杯,絕對讓您回味無窮!”
銀城哈哈一笑:“好好好。”
說着幾人就往原路返回,但走着走着,銀城的副官就不知去了哪裡。
白瑾他們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
白瑾的休息室建在遺蹟大門外側西北方向,與普通人員的住所是完全分開的。
到地方後,白瑾才發現銀城一衆就剩他自己一個了。
問了才知道銀城早就把那些人打發回基地去了。
白瑾也沒有多想,就熱情的招待了銀城。
兩人在休息室落座後,銀城這才把之前沒說完的話繼續說道:“療養院的醫生大都來自艾魯伯,他們並不是專業的軍人出身,所以……你懂得……但後來負責給這個瘋子治療的主治醫生髮現,他雖然每次說起自己的經歷都有完全不同的版本,可在每個版本里他都有提到沈素年沈教授,並且開始強調他並沒有瘋!所有這些經歷都是他在死海中掙扎時經歷的!只是當初他帶着沈素年教授進入北境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活着。”
聽到這裡,白瑾又犯了迷糊,她問道:“少校……您可不可以說的更具體一點?”
銀城其實並不擅長講故事,所以他沉默了一陣後反問道:“要不這樣吧,你有問題的話可以直接問,我會盡量把握所知的東西告訴你?OK?”
“唔……好。”白瑾想了想後,看了眼晶體板上思維核心分析出的關鍵詞後問道:“這個瘋子真的是自由民嗎?他隸屬於哪一支自由民?他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自由民這一點我們已經確定了,而且我們也初步找到了他們的營地的遺址,不過那地方已經廢棄好幾年了,根本就看不到一個活人,也可以基本確定他說的話是有一部分是可信的,而至於他的名字嗎……我們一開始就有詢問,但到現在他都避而不答,只說自己是瘋子,還說,只有瘋子才能活下來!只有瘋子才能從死海中掙脫,才能擺脫混沌的糾纏。”銀城一邊說一邊查看自己的記錄,本來他是打算把這些記錄直接交給白瑾的,可是考慮到這樣做有可能違規還是選擇口述了。
白瑾認真的記錄下銀城的每一句話,並在銀城看向自己時笑道:“少校您不介意我把這些東西記下來吧?”
銀城倒是無所謂,只問道:“沒事的,我現在其實也挺好奇的,如果按照你說的,當初沈素年教授是爲了追尋並探索奎的古神學遺址才前往的南萊海域,那他又爲什麼在失蹤後現身極北之境?而且沒有嘗試通知你們?”
白瑾被問住了,她遲疑了一下後,苦笑道:“我們也很想知道原因。”
銀城看出了白瑾有所隱瞞,便繼續問道:“那你能告訴我,當初沈素年教授是因爲發現了什麼才前往南萊海域的,他在失蹤前又找到並遭遇了什麼嗎?”
白瑾沒說話,她關掉了手中的晶體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銀城倒沒有那麼着急,他就默默的坐在白瑾對面看着她。
直到白玉容把咖啡端上來。
濃郁的南方島嶼現磨咖啡是咖啡裡的極品,一般也就只有白瑾這種大小姐才喝得起。
銀城平時也挺喜歡喝咖啡的,可是一聽說這種咖啡豆是論粒賣的,且一粒上好的咖啡豆就是一百多塞恩之後,銀城頓時打消了奢侈一回的衝動。
這次小小的“腐敗”一下,感受一下有錢人的生活也挺好的。
可俗話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一杯濃郁的南方島嶼現磨咖啡喝下去後,在脣齒留香之餘,銀城也站起身道:“這樣吧,白小姐,我回去讓我的副官把有關沈教授和那個瘋子的說的事情整理成一份資料給你們送過來,當然,如果你們想見見沈教授的話,我也可以立即安排療養院那邊把人給你們送過來,你看如何?”
白瑾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的沉默有多麼失禮。
她尷尬的起身道:“剛纔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隱瞞於少校的……要不這樣吧,我這邊也安排人把資料整理一下,您看方不方便留個私人頻段,我整理好了就會給你發過去。”
銀城笑了笑:“不急不急,我這次來可不是來挖秘密的,是來護送探險隊的,白小姐什麼時候整理好了,記得給我發一份就行。”說着銀城把私人頻段推送了過去。
白瑾臉上是笑的,可心底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爲她知道軍方已經開始關注他們的“小動作”了。
“嗯,我會盡快給您發過去的。”
“那好,我就不打擾了,謝謝你的咖啡,真的令人回味無窮。”
說着銀城就要走,而這時白玉容笑着從廚房走出來道:“少校您把這個帶上吧。”
銀城回頭一看,是滿滿一罐磨好的南方島嶼咖啡粉。
這公然賄賂軍方的行徑要在以往,銀城肯定給它斥回去了。
可今天,銀城不但沒有推辭,反而一反常態的笑着接了下來。
本身一罐咖啡,就算再怎麼名貴也不足以對銀城的身份造成什麼影響,但銀城的示好讓白瑾稍稍安了心。
她將銀城送到門口時,銀城臨走前悄聲留給白瑾一句話道:“有空可以到基地來一趟,有個人你一定要見一下。”
白瑾聞言面不改色的笑着道:“您慢走。”
“嗯,再見。”
……
送走了銀城,回到房間的白瑾臉上再沒有了笑容。
白玉容關切的走過來問道:“小姐……您說……軍方會不會已經發現了我們在調查中心之帷和超元介入的事情?”
白瑾沒說話,她看了看銀城喝過的杯子,許久後才道:“聯繫下我大哥,讓他請那位先生出面,就說事情可能已經暴露了,需要儘早做好準備。”
白玉容聞言臉上變了顏色,她擔憂道:“小姐?我們真的已經暴露了?”
白瑾一皺眉,看着白玉容道:“怎麼?你害怕了?”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您會受到……”
“不用擔心我,這件事往天大了說,也無非就是觸碰到了某些人的禁忌而已,可現在那位自己已經自顧不暇,又哪有心思來管我們,我們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儘快查明真相就行了,其他……你不要問,也不用想,知道了嗎?”白瑾嚴肅起來的時候,氣場十足。
白玉容這樣開朗的性格在白瑾面前也變成了瑟瑟發抖的小貓咪,她點了點頭:“嗯,知道了,我這就去聯繫少爺。”
“嗯……另外……我剛纔就注意到這個銀城少校的副官走着走着人就沒了,想來應該是去暗中調查去了,你讓咱們的人都安分點,最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聽清楚了嗎?”
白玉容一愣:“啊?可是……這樣不是更容易被他們發現問題嗎?”
白瑾嘆了一聲道:“既然上頭已經派他們來查了,我們再怎麼遮掩也是沒用的,與其徒勞反抗,倒不如順水推舟,說不定還能爭取到幾個志同道合的人蔘與其中。”
白玉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您是說,這個銀城少校,其實並不完全是來找真相的?”
白瑾閉上眼道:“我剛纔不是已經說了,你不要問,也不用想,做好你自己事情就行了,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白玉容聞言一震,不敢再多問了:“對不起,小姐,我錯了,我這就通知下去。”
說完白玉容就走了。
剩下白瑾自己的時候,她又看了看剛纔銀城喝過咖啡的杯子。
那杯子底還剩餘一些沒有喝乾淨的咖啡。
白瑾將杯子拿過來晃了晃之後,起身走到廚房把剩餘的咖啡倒進了水池,跟着就發現了貼在杯子底的一隻微型工蟻。
這種特種監聽設備一般只有特級人員才能申請裝配。
以銀城的身份,他身上會帶着幾隻實在沒什麼可驚奇的……只是讓白瑾沒想到的是,銀城這個看上去木訥的傢伙居然心思縝密到這種程度。
但白瑾更加疑惑的是,既然銀城已經開始懷疑白瑾她們,又爲何要單獨邀請她去基地見一個人呢?
這個人……又是誰呢?
陷入沉思的白瑾並沒有把工蟻殺死,而是拿起一個蓋子將杯子整個罩了進去。
……
銀城回到基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日落時的芙拉海雅大草原看上去更加的美輪美奐,可現在銀城是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思了。
他這次來的確不單單是爲了給探險隊提供護衛工作,事實上,就算真的需要護衛人員,也犯不着讓銀城這樣的指揮官親自出馬。
可最近從總部那邊傳來的消息稱,在官方集中注意力於權利掌握者於執行者身上的時候,一些潛在的隱患反而更容易被忽略。
這裡提到的潛在威脅,就是A-11聯隊中負責考古勘探的這些專家和學者。
他們看似是專心做學問的“老實人”,實際上,這些年,他們中的一些人一直在暗中幫助門徒、滅世主義者和洪宴那些人調查古遺蹟,併爲他們提供一些掌控神秘力量所需的知識。
這種看似“無害”的知識支援實際上造成的“危害”反而更勝一籌。
現在最高管理級已經開始注意到這些人,並準備從多方面入手,徹底清除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