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秘的躍位空間內呆了有一週的南映簡基本上把現在所處的這座學校的情況摸清楚了。
首先，這不是一所通常意義上的九年義務制學校，這一點就算不去深入的調查也早就該清楚了。
那麼它到底特別在哪呢？
爲了找到答案，南映簡蒐集了許多重要的線索。
而所有的這些線索都指向同一個目標——“火石計劃”。
“火石計劃”是南映簡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聽到的關鍵詞，很顯然這裡的所有人應該都知道“火石計劃”，包括食堂做菜的大嬸。
但問題是，南映簡雖然在很多個地方聽到他們談論“火石計劃”，卻還是無法確定這個“火石計劃”的具體骨架。
只能從玲星碎語中瞭解到，這項計劃由中國發起，目前仍處在立項初期，看樣子應該還不算成熟。
同時，南映簡還注意到，這項計劃並不指向某個具體的時間點，或者說，沒有明確到就近的時間範圍內，因此這裡纔會聚集大批的“初中生”模樣的學生。
他們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一樣稚嫩，此時節正在這座學校裡接受知識甘霖的滋潤，以期華麗綻放的瞬間。
除了上述兩個相對清晰的點以外，南映簡還在鶩子瑤與關楚顏的對話中瞭解到了一個可能與“火石計劃”有關的“切片宇宙”概念。
這個概念乍一聽令人完全沒有頭緒，尤其是對於南映簡這種單純的士兵來說就更是如此。
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曼妮那就好辦多了……
可惜，現在這裡只有南映簡自己。
不過，南映簡雖然聽不懂，卻不代表她沒有敏銳的嗅覺。
尤其是之前在門外聽到的對話中提到過“子瑤”和“楚顏”，南映簡不對這兩人上心纔是怪事。
所以她把這兩位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了下來。
包括他們的這段對話。
……
對話發生在南映簡進入躍位空間後的第三天中午。
午飯過後是長達三個小時的午休時間。
其他學員都在利用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但鶩子瑤和關楚顏則很有默契的在飯後於圖書館碰頭。
這間位於學校中心位置的，塔樓狀的圖書館裡堆放着數百萬冊書籍，學生們在這裡要想借閱書籍通常需要很好的體力……因爲他們得自己按照擺放目錄去確定然後環繞圖書館內部的樓梯向上去尋找所需的書籍。
對此南映簡覺得非常古怪……畢竟這又不是中世紀，校園各處也都有電子智能設備，爲什麼唯獨這裡如此古老呢？
南映簡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將這種設定解釋爲校方爲了給學生們提供鍛鍊機會。
可事實是……在這一週裡，南映簡就沒看到過除鶩子瑤和關楚顏以外的學生進入這裡……好像這座圖書館就是專門爲他們倆準備的一樣。
而更奇怪的是，鶩子瑤和關楚顏在這裡看書時從沒有目的性，他們通常一前一後來到這裡，然後很有默契的等待晚來的那個，跟着就像第一次約會的小情侶一樣沿着圖書館的樓梯拾級而上，一路走一路說些有的沒的，然後在某個時間坐下來，順手從身邊拿出一本書兩個人就開始看。
南映簡記得第一次看到他們看的書書名叫《遺落的南境》，好像是本科幻小說。
他們當時看的非常入神，以致於下午課開始了也沒有放下，直到圖書館的負責人找到他們爲止。
第二天，他們再次來到圖書館，並且輕車熟路的找到了那本沒看到的《遺落的南境》，隨後兩人就坐下來。
但這一次，他們並不只是看書，還提到了“第一陣地”與“切片宇宙”。
以下是他們當時的對話記錄……
——
“聽說浩文哥也加入到第一陣地了？”鶩子瑤道。
關楚顏有點意外：“是麼？他之前不是很討厭先生的書的嗎？怎麼現在又加入的這麼突然？”
“不知道，興許是浩文哥把先生的書看完了，所以……大徹大悟了。”
關楚顏不是很認同的搖搖頭：“那也不至於直接加入第一陣地……”
“哦？你對第一陣地也有想法嗎？”
“一點點，不過那不重要，先生的決定肯定是要超越我的認知範疇的，我不覺得我有什麼資格對第一陣地的概念有想法。”
鶩子瑤一挑眉：“可是先生也告誡過我們，完全的服從權威是最悲哀的事情，我們理應對世界充滿懷疑，這是矛盾的狀態，我們不能忽視任何一方。”
“我知道，但……第一陣地的確很特別不是嗎？”
“這倒是……我原以爲第一陣地也會像這裡一樣相對私密而飽受，但看來我錯了，先生在用事實告訴我們，所有這一切應有兩面性。”
“唔……那你對‘切片宇宙’有什麼想法嗎？”關楚顏問。
話題轉的很突兀，鶩子瑤想了想之後纔回答道：“我認爲這不可能完成。”
“你也這麼認爲？”關楚顏合上書，看來她對於這本書的後半段已經失去了興趣……就像得知那所有怪異的一切都來源於失序一樣。
“我以爲就我這麼認爲……”鶩子瑤露出不該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惆悵神情，現在如果給他一支菸，絕對是個飽經風雨的中年大叔了。
“認爲歸認爲，可我們也都清楚……我們的存在……就是爲了將不可能變成可能！”
“這話聽着有些口號化……”鶩子瑤不覺得只靠意志就能解決現實問題，他更理性。
“但概念是明確的不是嗎？就像明知必敗的一戰，那些士兵雖然不知道什麼是躍位空間，什麼是時序，但他們知道自己不能後退！就算戰死，這場戰役也依然有意義。”關楚顏要感性許多。
鶩子瑤搖搖頭，淡淡的說道：“‘火石計劃’的前奏部分完成後，我們大概還有一百到兩百年的緩衝時間……但問題是，科學不是螞蟻築巢，它需要一點靈性的東西！只要一點點就足夠！但沒有這一點點也就完全不行。”
“靈性？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到這個詞了。”
“是啊……我想以後我只會提到的更多。”
“積累也很重要。”
“是的……步子要一步步邁，其他的交給……”鶩子瑤的現實已經逐漸變成了不自信。
關楚顏道：“如果……你不相信你自己……那……你可以相信先生，就像把他當做神一樣供奉起來！”
“信仰？”
“不只是信仰！而應有一些夾雜着敬畏的崇拜。”
鶩子瑤沉默了一震後道：“話題好像扯遠了。”
“沒有啊，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這些談話都很有必要……坦誠面對問題，坦誠面對內心，不需要顧及那些關於顏面的東西，我們必須集思廣益。”
“集思廣益……這是個好辦法……”
“你想到了什麼？”
鶩子瑤有些猶豫，他從關楚顏手中拿過那本《遺落的南境》，這次南映簡看的很清楚，這本書……應該是整個系列的第一本——“湮滅”。
是的，“湮滅”。
“怎麼看待這個故事的結局對我們來說很重要。”鶩子瑤認真的說道。
關楚顏沒有認真的看完，她皺眉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我指的是……我們對於除我們以外的存在的態度。”
“除我們以外？”
“或低於，或高於，這些東西都很重要，我們不能一味的沉浸在對自我神聖性的自我滿足中。”
“你這話……在這個時代說出來可是很危險的。”
“唔……我知道，對抗人文主義嘛……時代的東西，交給時代……這是我們的一貫作風……可問題是，我們好像沒有那個麼多個時代可以期待了。”
“這有點悲觀了吧？”關楚顏不太認同鶩子瑤的消極看法。
“悲觀……是啊……可悲觀有悲觀的好處……就像我們不再期待與一個人重逢的時候，她的再次出現總能稍稍帶來驚喜。”
“這……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你話了。”
“那就這麼說好了，我覺得有必要打破一些現有的人倫道德標準！”
關楚顏皺皺眉：“比如？”
“比如……我們對於人工智能的態度。”
“對人工智能的態度？”
“是的，長期以來的人類必勝觀，或者說，人工智能必須向人類靠攏，受人類的道德體系約束……這些觀念都必須要被打破！”
“額……”關楚顏好像明白鶩子瑤要說什麼了。
“我們得承認，承認人工智能幫你我都要優秀，而不能創造我的造物主那樣，看似偶然中夾雜了太多的必然！這樣我們是沒可能打破這循環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重啓‘傑西’，並承認它的合法存在。”
鶩子瑤搖搖頭：“不不不，只要重啓‘傑西’就足夠了，其他的交給它自己。”
“交給它自己？”對於鶩子瑤的語出驚人關楚顏有點不太習慣……
“是的，時代的問題交給時代來解決，‘傑西’的身份交給‘傑西’自己去認知，我們不應該加以干涉！”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