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個好糊弄的草包!
王通心中大喜,臉上露出無盡的後悔懊惱自責,撲通一聲跪下,眼睛泛紅:“末將做了二十年城門官,盡忠職守,從無懈怠。對朝廷更是一片忠誠,豈會生出異心?”
“這些匪徒,利用楊狗兒接近末將,定是想栽贓陷害末將。”
“多虧世子及時出手,殺了匪徒,救末將於水火。大恩不言謝,從今以後,末將這條性命就是世子的了。世子但有差遣,末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着,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徐靖目光一閃,張口道:“徐三,去扶王將軍起身。王將軍放心,這件事,本世子既然伸了手,就會管到底,絕不會讓王將軍含冤莫白受了委屈。”
語氣中透着藩王世子特有的驕傲和自矜。
徐三應一聲,伸手扶起王通。
王通感恩戴德,再次謝恩。
徐靖扔下一句:“這些匪徒屍首,有勞王將軍收拾妥當,送去衙門。”
然後拂袖而去。
受傷的親兵,被扶着離去。已經嚥氣的,被親兵們擡着或揹着。幾個呼吸間,就走得乾乾淨淨。
王通站在原地,看着徐靖一行人離去的方向,面色變幻不定。
心腹親兵低聲道:“將軍,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嗎?”
不然呢?
徐靖本人身手出衆,還帶着那麼多親兵。真交起手來,自己這一邊未必是對手。
再者,徐靖是北海王世子,身份尊貴。一旦有什麼閃失,定會驚動朝廷。
現在有生路可走,總不能去尋死路。
王通收回目光,沉聲下令:“去找兩輛馬車,將這些屍首送去衙門。”
深更半夜,又是在城牆邊,到哪兒去找馬車?
親兵們轉悠一圈,無奈之下,只得派出幾個倒黴鬼,將屍首先背到身上。一路上還有十幾具屍首,都得一一帶走。
……
徐靖一路飛奔。
夜風帶着寒意,撲打在臉上。
徐靖半點不覺得冷,他用盡全力奔跑,熱血迅速奔涌,額頭鼻尖都是汗珠。扶着傷者的親兵們很快被落下,徐三等人一直緊緊跟隨在身後。
那條熟悉的巷子終於出現在眼前。
趙家馬車靜靜地停在原處。
屍首被堆在一處,兩個親兵模樣的壯漢緊盯着馬車。聽到嘈雜的腳步聲,那兩個王家親兵立刻驚覺,各自抽出兵器,厲聲喝問;“是誰?”
徐三皺着眉頭,將那兩個礙眼的王家親兵踹到一邊:“滾開!”
徐靖看也不看他們,快步走到馬車邊,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膛裡蹦出來,他的聲音急切中帶着微顫:“月牙兒妹妹,你沒事吧!”
馬車裡輕輕“嗯”了一聲。
徐靖眼眶有些熱。
之前他頭腦發熱,不管不顧地去追匪徒。竟未想到月牙兒妹妹一個人留在這兒,會是何等危險!
那個王通,勾連匪徒,心懷叵測,一旦起了殺心……一想到這些,他一陣陣後怕,後背全是冷汗。
萬幸,月牙兒平安無事。
都是他的錯!
以後,不管到了何時何地,他絕不會扔下她。
徐靖用力抹了一下眼睛,打開車門,躥了上去。一腳踩中了異物,腳下響起一聲微弱的痛呼。
徐靖眉頭一跳,挪開腳一看,頓時一驚,迅疾擡眼看向趙夕顏:“這是……”
趙夕顏略一點頭。
徐二五迅速出手,在黑衣匪徒的脖頸處狠狠按了一下。被痛醒的黑衣匪徒,又暈了過去。
徐靖顧不得這些,焦慮急切地問道:“你真的沒事嗎?那個王通,有沒有對你動手?”
馬車裡光線晦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趙夕顏推開車窗,就着月光打量徐靖。
身上的鮮血應該是匪徒的,臉上已經乾涸的血跡,也是別人的。他沒有中箭,好好的在她眼前。
趙夕顏心中驀然一酸,想說些什麼,嘴脣動了動,卻什麼都說不出口。淚水涌出了眼角。
不知爲何,徐靖也有些想哭。
他們近在咫尺,離得這麼近,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穿越茫茫歲月,才終於得見。
他伸手,擁住了她。
這一回,趙夕顏沒有閃躲,也沒有打他。她的臉靠在他的胸膛,肩頭顫動,無聲落淚。
他心中莫名的一陣鈍痛,伸手爲她擦拭眼淚,在她耳邊低語:“我在這兒呢!一切都有我。月牙兒,別怕。”
趙夕顏的淚水愈發洶涌。
徐靖抱着她不停顫抖的身子,鼻間陣陣發酸,悄悄哭了。
徐二五早已轉過頭,背對着主子。
眼睛紅腫的玉簪,猶豫片刻,也默默將頭轉到一旁。
今夜發生的一切,實在太可怕了!小姐一定嚇得不輕,就讓世子好好安撫小姐吧!
……
趙夕顏沒有哭多久。
約莫盞茶功夫,她推開徐靖,用袖子擦去眼淚,又取出隨身帶着的乾淨帕子,爲徐靖擦臉。
徐靖清了清嗓子,有些彆扭地張口:“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我是看你哭得起勁,所以陪一陪你。你不準告訴別人。”
最後一句,兇巴巴的。
趙夕顏抿脣一笑,露出小小的梨渦:“放心,我誰也不說。”
徐靖這才滿意,非常順手地將帕子收進自己懷裡。
徐二五腦袋後面像長了眼睛一般,就在此時轉過頭來:“世子追到那個刀疤臉了嗎?”
這個混賬,哪壺不開提哪壺!
徐靖惱火地瞪了一眼過去:“那個刀疤臉在城牆邊有人接應,跑了。”
趙夕顏身體微微一僵,心裡暗暗嘆息。
周隋狡詐多疑,心狠手辣,想殺他不是易事。
徐靖的眼角餘光一直盯着趙夕顏,此時倏忽轉頭,看着她:“你認識那個刀疤臉?”
趙夕顏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是!”
今夜,徐靖折損了數個親兵,還差點被匪徒所傷。她欠徐靖一個交代。
徐靖沉默片刻,竟未再追問。
王通隨時會來,此地不宜久留。此時此刻,也不是追根問底的好時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傳令下去,戰死的親兵連夜安葬,受傷的立刻回北海王府療傷。”
徐二五低聲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