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停,儘管心有所憂,王橋還是沒有回到昌東。橙色預警後,城關鎮作了相當充足的準備工作,如果出現問題,應該能得取預警。
他初掌昌東之時,事事身先士卒,贏得了廣泛讚譽和信任。特別是在非典期間,這個帶頭作用取得了極好的效果。但是個人能力和精力終究有限,如果作爲黨委書記不能帶出一支堅強有力的隊伍,只逞個人英雄主義,就不算稱職。
這是辯證法,也是傳統的平衡之道。不管是中醫還是傳統廚藝,其思想都來源於古老的平衡術。西方多流行標準化的肯德基和麥當勞,國內則是私房菜的地位更高。表面上是廚藝不同,實則是思維方式不同。
楊紅兵下車後跟着兩人來到靜州菸廠賓館大堂內,道:“蠻子,我走了。明天需不需要來送你們。”
王橋道:“不用送我,到時單位小車過來接我。雨水太大,我明天還得早點回去。”
楊紅兵是個乾脆利索之人,應了一聲,發動汽車,冒着大雨就隱入無休無止的雨幕之中。
與王橋和楊紅兵不同,呂琪對天降大雨沒有心理負擔。她站在菸廠賓館的玻璃幕牆之後,望着流淌在玻璃幕牆上的水線。水線不停變化着形狀,就如一幅極爲生動的水墨畫,讓她很有幾分喜歡。長期以來,她都喜歡夜聽雨打芭蕉的聲音,這種傳統式審美深入骨髓,一旦染上,終生難戒。
在國外,她有時也去觀看週五舉辦的大型體育比賽,卻始終無法真正融入到其中。她是週末嘉年華的看客,而不是真正的參加者。此時,站在玻璃幕牆前面看着雨水,她發現自己很容易就融入到此處的自然環境之中,享受着寧靜和悠遠的生活。
王橋要了呂琪的證件,開了兩個房間。
上得樓去,他卻直接和呂琪走進一套商務標間。呂琪道:“你不是開了兩個房間嗎?怎麼到我的房間。”王橋道:“開兩個房間是打掩護的,我就想要和你住在一起,那怕是抱一抱也好。”呂琪道:“你怎麼一點都不含蓄,這和你在主席臺上的氣質完全不一樣?”王橋道:“每個人都是混合體,非常複雜,在主席臺上是真實表現,在靜州菸廠賓館也是。”
他拉着呂琪的手,道:“我有一個計劃,有三件事情是近期目標,一是到羊背砣走一趟,看一看以前工作過的地方,還要去鑽一鑽那個溶洞,說不定大雨之後,那裡又有尖頭魚了;二是陪你走一走靜州一中,看一看你以前讀書的地方,我後來在靜州一中讀的補習班,說不定我們還有共同的老師;三是到三道彎去一趟,看一看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還有三件事情是中期目標,一是把公安局家屬院的房子裝修出來,二是落實你的工作單位,三是我們結婚。”
呂琪坐在王橋身旁,頭靠在寬厚的肩膀上,道:“中期目標?你這算是求婚嗎?”
王橋摟着柔軟腰身,道:“不算是正式的求婚,只能算是提前透露點消息。而且,我不會採用西式的求婚方式,我會採用昌東式的求婚方式。這兩者不同,前者儀式感更強,後者更走心。”
呂琪道:“在求婚這事上我很貪心,需要有儀式感的走心。”
王橋道:“這個就有些難度了。”
聊了幾句,王橋將呂琪抱在懷裡,將頭低了下去,輕輕地吻了吻嘴脣。呂琪雙手摟住王橋的脖子,積極地迴應王橋。親吻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有激情,呂琪陷入一種迷醉感,這種感覺很久都沒有體會到。當那雙怪手伸出衣服時,她立刻就體驗到自己有肌膚是多少渴望愛人的撫摸。
在陷入激情迷醉時,她的手突然摸到了一條細細鏈子,趁着喘氣之機,道:“你也戴了項鍊嗎?”
王橋稍稍立起身體,將項鍊拉了出來,道:“這是我自己的項鍊,是我的護身符,原本準備在求婚時送給你的。”
項鍊不是普通項鍊,居然是一根彎曲的鐵絲。鐵絲長期戴在胸前,與胸前肌膚相觸,被磨得十分光滑,甚至還帶有幾分溫潤。呂琪撐起身體,道:“這是什麼項鍊,我的日記本中沒有?”
以前的痛苦經歷已經遙遠,但是回憶往事,還是讓王橋覺得疼痛,道:“這根項鍊與我們失去聯繫有直接關係,那段歷史你其實知道。”
呂琪道:“你再講一講,我還想聽。”
王橋道:“那時我被關進看守所,身負殺人重案,無法與外界聯繫。我在裡面住了一百天時間,在最後一段時間已經絕望了,無意間在牀板下找到了這根鐵絲。我準備吞服鐵絲後,然後在醫院途中逃掉。正在實施這個計劃之時,你爸偵破了林海被綁案,順藤摸瓜,把光頭老三被殺案也破了,我這才能夠重見天日。出來以後,我就把這根鐵絲當成了護身符,一直戴在身上。”
他將呂琪撫正坐直,然後站在她身前,鄭重地取下了這條鐵絲項鍊,道:“這是我的求婚禮物,請接受他,永遠戴在胸前。”
呂琪用手攏了攏頭髮,道:“幫我戴上。”
王橋就將戴了九年的項鍊取了下來,掛在了呂琪修長的脖子上,道:“你接受了我的求婚?”
呂琪道:“雖然儀式簡陋,可是這個禮物很珍貴,我接受了。”
王橋一把就將呂琪抱了起來,朝空中拋去。他身高體壯,抱着苗條的呂琪很是輕鬆,在空中連續拋了幾下,直到呂琪開始驚叫纔將其放下。
呂琪臉色紅潤,滿臉幸福,道:“最初失憶之時,我感覺失去了自己的過去,自己成爲了無根之人,非常非常之惶恐。但是沒有料到,失去記憶卻讓我輕裝上陣,拋棄了所有的顧忌,與你重新走在一起。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老祖宗總結得太到位了。”
窗外,炸雷一個接着一個,大雨磅礴。
但是這絲毫不妨礙屋內的幸福,兩人擁抱了一會,等到雷聲稍歇的時候,呂琪進入了衛生間。她知道今夜要發生什麼事情,有些忐忑也有些渴望。在鏡中看着依然圓潤豐腴又不失苗條的自己,往日淡淡憂傷終於一掃而空。
迎接着從天而降的熱水,她輕聲哼唱在歌廳唱過的《重逢》,一人分唱兩角:
男:你漫漫走來走進我的視線
這樣重逢像是夢
女:多少年過去深情已是曾經
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記你多麼難你該知道
女:離開你多麼苦你該明瞭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
爲什麼今天要這樣重逢
合:當你和我隨人羣擦身而過
請你不要把思念寫在臉上
男:慢慢走過
女:靜靜走開
合:我們都別說再見
這個歌詞適合幾天的自己和王橋的情形,不適合今天的情形,但是,她還是喜歡唱這首歌,喜歡歌裡的溫情和淡淡憂傷。
兩人經過十年征程,終於又重新真正重逢,室內激情盪漾,彷彿在空中形成能量束,與外面的風聲雷聲雨聲對抗,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激情之後,王橋依然和呂琪摟抱在一起,捨不得分開。
王橋道:“剛纔,你回憶起以前嗎?”呂琪搖頭道:“沒有,似乎有點影子,似乎又沒有。”王橋腦子裡想起那個日記本,道:“在日記本里,記過我們以前做愛嗎?”呂琪將頭埋在王橋胸口,羞澀地微笑道:“這是一個秘密。”
早上六點半,手機鬧鐘準時響起。王橋睜開眼,伸手抱住呂琪,道:“早上還去跑步嗎?”呂琪兩眼亮晶晶的,道:“跑就跑,誰怕誰?”
王橋翻身而起,站在牀上順手揭開薄薄的空調被子,光潤、柔軟、苗條、豐腴的充滿女性魅力的身體出現在眼前,除了胸前的那一段鐵絲以外,不着一物。又因爲鐵絲映襯,顯得身體更加潔白細膩。
呂琪急忙拉開空調被遮住身子,道:“還沒有看夠?”
王橋道:“永遠都看不夠。你記得葉芝的那首《當你老了》嗎?這首詩很符合我現在的心境。”
呂琪道:“我知道這首詩,只記得前面一句,當你老了,眼眉低垂。後面記不清楚了。
王橋坐在牀邊,道:“這首詩有很多版本,我最喜歡徐海明的譯本——當你老去,髮鬢斑白,睡意漸濃;倦倚着壁爐瞌睡。請取出這本詩集;然後,輕輕地讀,追憶那雙溫柔的眼神。你的眼神,曾經,那樣深——深不見底。多少人,追慕過你,當你楚楚動人,他們如此癡迷你的美貌,真心,或者假意。唯有一人,偏愛你聖潔的靈魂;愛你滄桑的臉龐。他會蹲在火爐旁,略帶些憂傷,輕聲向你敘說,那些褪了色的愛情呵!或在頭頂的山間徘徊,或在漫天的繁星裡藏身。”
呂琪兩眼閃着光亮,喃喃地道:“這是我聽到了最好的情話。你爲什麼能背得下這首詩?”
王橋一本正經地道:“我是山南大學中文系畢業生。據師兄們傳授經驗,這首詩是現代漢語老師必考的一首,爲了拿獎學金,所以我特意熟背了這首詩,果然在考試中出現。”
呂琪揚手做了欲打的姿勢,道:“我還以爲你會繼續說情話。”
王橋道:“情話是鑽石,少了才珍貴,所以,遇到特殊情況我才說點情話,平時都是實話實話啊,對此,你需要有心理準備。”
呂琪伸出雙手,慵懶地道:“拉我起來,我們還是去跑步。”
室外,風停雨住,空氣格外清新。靜州菸草賓館有大塊綠地,種滿高大樹木,昨夜風大,吹了無數斷枝在地面上。兩人跑步而過,踩在地面上嚓嚓作響。
雖然昨夜消耗了不少體力,由於兩人心情格外舒暢,跑起步來仍然身輕如燕。
七點半,王橋和呂琪返回昌東。呂琪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看着心愛的男人專注地開車,輕聲哼唱着“多少年過去,深情已是曾經……”
小車很快就到了昌東縣,先到電力家屬院。呂琪下了車,目送着小車走遠,這才轉身上樓。上了樓,她第一件事情是取過日記本,詳細地記錄了發生在昨天的事情。
她寫下日期、天氣以後,然後在日記第一頁上寫下:今天是新生活的開始。
心中有感言,下筆如流水,不知不覺就寫下了厚厚的五頁。寫完之後,呂琪抱着筆記本站在窗前,給哥哥呂勁打去電話,“哥,你在哪裡?”
呂勁道:“我能在哪裡,還是老老實實在在陽州呆着。如今我媽在更年期,稍不留意就要發火,我三天不回家就要被罵。你在昌東怎麼樣?”
呂琪道:“王橋帶着我東走西轉,我知道他想讓我恢復記憶,但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奏效。不過,與很多以前的朋友見面以後,我的日記本倒是補充了許多細節,記憶庫又豐富了一些。”
最初與妹妹見面之時,妹妹表面鎮靜,實際充滿了憂鬱和惶恐,而現在在電話裡都能聽出積極向上的情緒在裡面,這讓呂勁非常欣慰,道:“我現在後悔了,以前也應該寫點日記,拿給你看,也能增加你的記憶庫。”
兄妹聊了幾句,呂琪道:“有兩件事情先和哥溝通一下,第一件事情是我正式決定回山南工作,王橋和我溝通,大體上定在山南大學。他是山大畢業的,可以幫我介紹。”
呂勁道:“這是大好事,我舉雙手歡迎。”
呂琪又道:“還有一件事情,王橋向我求婚了,我接受了。”
呂勁愣了神,道:“真的,這更是大好事,我馬上給爸媽談。”他本來還想讓王橋和呂琪通過接觸慢慢建立感情,沒有料到兩人在極短時間就談婚論嫁了。
放下電話,呂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從今天打電話的情況來看,妹妹狀態顯然不錯,已經是沒有失去記憶後的最佳狀態了。他對王橋心存感激之情,想了一會,撥通了王橋電話。
王橋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電話,沒有接聽。
這是第N次參加創彩集團相關工作會議了。在王橋和宋鴻禮兩位主官的推動下,創彩集團落地的主要障礙已經消除,但是涉及與地方的矛盾還是不少,今天吉之洲、華成耀一起參會,將城關鎮、小竹河管委會、經委、規劃局、公安局、安監局等單位叫到一起,再次統一思想,下定決心消除隱患,促使創彩集團早日開工投產,爲地上增加稅收,解決就業問題。
當前最集中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老問題,創彩集團與村民糾紛不斷,呈全面開花之勢。另一個則是關於昌東大道建設問題。
華成耀舉着手中的一封信,道:“這是創彩集團副總樑義給我寫的信,裡面問題很尖銳,務必要解決。縣委提出的重商親商概念,不是在嘴裡說說,而是要落實到行動上。樑義曾經作過沿海城市的副市長,和我們一樣熟悉基層工作,現在他以半集團半私人名義寫信,你們就能感受問題的嚴重性。下面,我來讀一讀信。”
他念道:“尊敬的成耀先生,感謝昌東縣政府一直以來的努力,創彩集團入駐之事進展還算順利。有兩件事情我無法解決,思索良久,決定給成耀先生寫這封信……目前創彩集團入駐已成定局,城關鎮、小竹河管委會工作甚爲得力,大規模羣體事情消除了。但是在我們要使用的土地上,我發現三次一夜之間地裡全部栽滿果樹、建上大棚、打上井,房屋一層變兩層、兩層變三層的事情。栽的果樹都是從其他地方移栽過來的,果樹粗,樹齡長,因爲果樹木補償是按照樹齡補償的,樹齡越長補償越高,至於死活不管,其實很多就是死樹,甚至一些果樹苗木公司專門經營起了這些業務,專門出售所謂的“補償苗”,專供突擊用。至於打井、建大棚都是糊弄,都是爲了補償。雖然縣政府把土地交給了我們,大部分土地已經平場,但是在周邊角落出現大量這樣的事情,還是讓我們不堪忍受……”
信件唸完,大家都沉默。
宋鴻禮最先發言:“吉書記和華縣長都在場,我就說點實在話,不說虛的。我接手小竹河以後,發現有好多宗土地都沒有完成三通一平就交給了用地方,這必然會引發矛盾。今天樑總講的事情,都是以前的遺留問題。”
談及以前的遺留問題,必然就要追究到彭克,這顯然沒有意義。
吉之洲打斷道:“這些事我知道。前年縣委有個加快小竹河工業園發展的決議,已經提出了在工業園實現五通一平、免除入駐企業後顧之憂的要求。但是,這以前出現的遺留問題必須要解決。我們還是老規矩,誰家的地盤誰去處理,誰家的娃兒誰去抱,如果樑義再給華縣長寫信,你們兩人去給創彩集團解釋。”
宋鴻禮還要發言,王橋在桌下輕輕拉了拉他的手,道:“吉書記,我散會後和宋主任商量,儘快把事情解決。”
宋鴻禮明白王橋是好意,就將一肚子的話憋了進去。
吉之洲點了點頭,同意王橋的表態。
華成耀道:“另一件事情涉及昌東大道,昌東大道按照城市快速通道設計的,只准客車通行,貨車不準通行,導致貨車通行的壓力很大,樑義先生也有建議。”
等到兩件事情商量完畢,接近下班時間。
王橋和宋鴻禮一起走出了辦公室。宋鴻禮發牢騷道:“縣政府亂決策,讓我們來背鍋。不僅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王橋用手指在嘴脣邊噓了一聲,道:“創彩集團是全縣大事,不能在這事上發牢騷。”
宋鴻禮嘆息道:“老弟比我成熟,能忍住,我反正都要到二線了,老是憋在胸口,把我自己憋出病來,所以不吐不快。這也是老弟進步快,我進步慢的一個重要原因。”
王橋看着天頂黑雲,不由得想起上一次縣政府強行合併了陽和礦、大鵬礦和黑嶺山礦,也有點憋氣,不過他沒有顯露出來,換了個話題,道:“宋書記,找時間請你吃飯,我把弟妹帶給你看一看?”
宋鴻禮道:“不是小李吧?是小晏?”
王橋道:“都不是,宋書記沒有見過,是以前和我一起分到舊鄉教書的老同事。”
宋鴻禮道:“好好好,何必另外約時間,今天晚上就見面,我來請客。”
王橋指了指天空,道:“天氣預報是橙色預警,我下午要去開會,晚上加強值班,這頓酒得改天喝。”
宋鴻禮當過多年城關鎮黨委書記,知道地質災害的歷害,道:“好吧,改天。在小竹河抓工業,比起城關鎮還是要單純一些。我現在年紀大了,精力不行了,真希望早點把擔子卸下來。”
正在說話間,又是一片壓城的黑雲鋪天蓋地,兩人不再聊天,各自回單位。
小車還未開到城關鎮辦公大樓,傾盆大雨又落了下來。王橋給陳民亮打電話,道:“大鵬礦有狀況沒有?”
陳民亮聲音中透着疲憊,道:“山水大得很,暴漲。我才從大鵬礦下來,暫時沒有問題。不過裡面積水很深,完全沒有尾礦庫的模樣,變成水庫了。”
王橋擔憂地看着天空,態度堅決地道:“還是要做好撤人準備,你先把小學校收拾出來,只要繼續下,不論九家人是否反對,拖都要拖走。”
回到城關鎮後,王橋立刻讓辦公室出通知:下午兩點鐘開會,各村各部門彙報生產損失、地質災害和應對措施。
緊接着又與社事辦劉東談了工作,王橋這才得以在辦公室喘息。他正要給呂琪打電話,鎮長黎陵秋又走了進來。兩人聊了一會工作,到了吃午飯時間。
剛端上飯碗,瘦高個的居委會主任毛明來到伙食團,見面就焦急地報告道:“王書記,你要想點辦法。連續下了幾天雨,師範后街和老糖廠那一片平房被淹了。”
王橋道:“你吃飯沒有?沒有吃飯,就去刷我的卡。不要着急,邊吃邊聊,再着急也不能不吃飯。”
毛明是個急性子,道:“你還記得老胡,就是師範后街的胡立誠,他被水淹得最惱火,進水了半米深。我才從他家回來,覺得事情不對,所以過來找王書記和黎鎮長。”
王橋對黎陵秋道:“黎鎮,我們分個工,你管城內救災,我管城外的。兩點鐘開會,爭取一個小時結束,然後你跟毛主任一起查看受災情況,居民要自救,政府也要有所作爲,設立好轉移點,儲備食品和水,免得措手不及。”
歷年來,暴雨降臨,城外叫做山洪,城內叫內澇,嚴重程度不一樣,黎陵秋心細,又是女同志,由她負責城內的災害處理是一個合理安排。
毛明聽到王橋非常具體的表態,這才安心,拿着王橋的飯卡去打了飯。
三點鐘,準時散會。副書記李紹傑、企辦室王渝生、向陽壩支書陳民亮等人來到了王橋辦公室,商量幾句以後,坐了兩輛小車直奔大鵬礦。
車至山腳,雨水猛然變大,雨刮器幾乎失去作用。前往大鵬礦是盤山公路,有幾段路特別陡,估計小車無法上去。大家在車上緊急商量了一會,穿上隨車準備的雨衣,冒着大雨,步行上山。
暴雨是前所未有的猛,雨衣根本不起作用,在雨水中走了幾步,人就變成了落湯雞。
沿途要經過四家靠近公路的房子,幾人進了屋,躲過了暴雨直接襲擊,這才能互相說話。
這是一間一樓一底的預製板房子,雨水順着二樓預製板縫隙往下直落,屋外下大雨,屋內下小雨。屋主人老陳抹了臉上的水,道:“我日。了怪,這水太邪,我從來沒有看到這麼大的雨水。”
王橋對屋內漏水不感興趣,直接走到傳來轟轟響聲的二樓陽臺上。站在二樓陽臺上,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往日山溝裡的涓涓細流如清純少女,如今變成了兇惡的扣腳大漢,高高濺起的水花就在打在了院子裡。
他擡頭往上看,百米以上就是懸在山腰上的尾礦庫,若是尾礦庫要垮,這間房屋必然要被埋,跑到無法跑。
“老陳,危險得很。鎮政府在小學準備了臨時安置點,你們去睡幾夜,等到暴雨過來再回來。”王橋好言相勸。
老陳道:“沒得事,水就是在溝溝裡面跑,衝不到房子。”
陳民亮朝上指了指,道:“光是水沒得問題,我們擔心尾礦庫垮。”
老陳沒有意識到危險,只是搖頭。
王橋沒有見到大鵬礦的具體情況,也就沒有強制勸離,出了屋,帶着大家繼續向上攀登。雨水越來越猛,大家走路越來越困難,深一腳淺一腳,連王橋這種反應靈敏的人都摔了跤。
到了老樸房前,陳民亮站在門口喊到:“老樸,雨太大,要出事,趕緊撤到安全的地方。”老樸坐在堂屋前,泰然自若地看着王橋等人,道:“沒得事,這種雨水我見得多了。還是那句話,要我搬,先給補助。”
陳民亮罵了一句:“你龜。兒子愛財不要命,老子不管你了。”
一行人繼續往上,在風雨飄零中來到了大鵬礦。大鵬礦尾礦庫完全變成一池污水,還有嘩嘩山水往裡面流。礦上的人都縮在管理房裡,沒有人來看管尾礦庫。
王橋朝着尾礦庫走去。
累得象狗一樣的李紹傑拉着王橋,道:“王書記不能去,太危險了。”
王橋道:“雨太大,不走近,看不清楚。”他試探着走到壩邊,只見急速流水已經涌出壩頂,攔渣壩出現了缺口,用來加固的條石縫隙冒出丈高的水柱。
王橋蹲在壩邊看了一分,轉身就走,安排道:“王主任留在礦上,督促他們搶險,李書記馬上給縣委應急辦報告,大鵬礦有潰壩危險。”
李紹傑和王渝生不敢怠慢,奔向管理房,安排礦上排險工作。
王橋緊隨其後也來到管理房,拿出手機,先給陽和鎮鎮長陸軍打去電話,電話響了半天,無人接聽。他對站在身邊的李紹傑道:“陸軍不接我的電話,你想辦法通知陽和鎮,讓他們查看黑嶺山礦。”
李紹傑就給陽和書記打電話。
王橋見情況緊急,沒有再猶豫,直接打通了吉之洲的電話。他談了幾句現場情況後,道:“大鵬礦危險了,隨時可能潰壩。我馬上組織礦下面的九家村民轉移。”
吉之洲道:“黑嶺山怎麼樣?”
王橋道:“黑嶺山礦與大鵬礦情況接近,但是具體情況不明。副書記李紹傑正在和陽和鎮聯繫。我沒有時間去黑嶺山了,必須要下去轉移村民。”
通話結束後,吉之洲大發雷霆,對秘書小張道:“給金澤義和陸軍打電話,讓他們馬上去黑嶺山,一分鐘都不許耽誤。”
小張先撥金澤義電話,始終佔線。再撥打陸軍電話,無人接聽。他打通鎮政府值班電話,響了八九聲後,纔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找哪個?你沒有聽見在打雷嗎?打雷接電話不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