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寫完,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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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委吉書記也在下午就得到李紹傑受傷的消息,給王橋打了電話:“李紹傑同志在哪裡?情況怎麼樣?”
王橋道:“吉書記您好。李書記手臂受了傷,在醫院上了藥,剛剛回家。”
吉之洲就道:“你到縣委來,二十分鐘後我們一起看望受傷的李紹傑同志,把晏琳也叫上。晚上一起,我請晏琳吃頓飯。”
放下電話,王橋馬上給李紹傑打去電話,道:“吉書記要到家裡來看你,不要出去。”
李紹傑道:“現在想出去也不行,麻藥過了,痛得要命。”他放下電話,道:“傻婆娘,快點把屋子收拾一下,等會吉書記要到家裡來,哪個吉書記,昌東還有哪個吉書記。”
李紹傑的愛人在司法局工作,特意請假回來照顧老公,聽說縣裡一把手吉書記要來,趕緊開始收拾堆滿了果皮的桌子,然後又洗茶杯。李紹傑嗜茶,家裡茶杯都有些淡黃的茶垢,始終洗不掉,道:“遭了,杯子洗不乾淨,叫你少喝點茶,你就是不聽。”
看着老婆慌慌張張的模樣,李紹傑道:“你慌什麼啊,樓下就是超市,去買兩個杯子就行了。”
李紹傑愛人道:“你說王大勇就是在搶險救災時給吉書記留下好印象,後來就當上柳陽鎮長。你這次爲了公事捱了一刀,是不是也要升官,吉書記是關鍵啊。”
李紹傑笑罵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官迷了,我這是意外,和王大勇當時的情況不一樣。”
李紹傑愛人道:“有什麼不一樣,你爲公事流了血,王大勇沒有流血吧。他總是忘不了當兵的那一套,敬禮,立正,架子蠻好,引人注目。”
“快去,快去,再囉嗦吉書記就來了。”李紹傑又道:“客觀地說,王大勇組織能力很不錯。辦事處、檢察院和司法局都有不少轉業軍人,讓他們這些轉業幹部去組織民兵,誰都沒有這個本事達到王大勇的水平。”
等到家裡收拾基本清爽後,吉之洲、王橋、晏琳以及副檢察長陳樹一起來到了李紹傑家裡。
吉之洲看望檢察院幹警,原本應該是檢察院一把手來陪同吉書記,由於一把手到市裡開會,就由在家的副檢察長陳樹陪同。
由於記者沒有跟隨,所以氛圍比較輕鬆。吉之洲打量着很普通的住房,道:“我到昌東這些年,還是第三次走進基層領導幹部的住房,紹傑這個家一般吧,不錯、不錯。”
李紹傑在大領導面前頗有些拘謹,道:“我愛人在司法局工作,兩人靠工資吃飯,養一個初中生,只能這樣了。”
吉之洲道:“傷口怎麼樣?”
李紹傑愛人用手比劃着道:“開了一個娃娃口,逢了二十八針,最深的地方都見到骨頭了。若是再偏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吉之洲對陳樹嚴肅地道:“這件事情性質惡劣,必須要依法嚴罰。”
陳樹道:“我們會以法律爲準繩,夯實所有細節,把案子辦好,把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打下去。”
吉之洲作了一個有力的手勢,道:“這個案子很典型,應該辦成鐵案。辯證法講究因勢利導,壞事和好事轉換,案子辦得好,在全縣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這就是由壞事變好事。”
在李紹傑家裡坐了半個小時,吉之洲這才離開。
此時已經到了吃飯時間,三輛小車開回了縣委招待所。小招安排了幾個菜,秘書小王特意拿出來一瓶酒。
王橋自從決心戒酒以後,便滴酒不沾。可是前幾次喝酒的對象都是朋友或是下級,自己不喝酒就不喝,大家也就理解。這一次請喝酒的是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一把手,自己還能堅持承諾嗎?經過幾秒鐘猶豫,王橋決定堅持不喝酒。
吉之洲回到房間換下西服,穿了一件茄克,沒有戴帶,一幅休閒模樣。
秘書小王打開了嶺東特曲的蓋子,酒香就如魔鬼,從瓶中飛了出來。
王橋趁着吉之洲還沒有發話之機,來到吉之洲身邊,道:“吉書記,我有一個私事跟你報告。”
吉之洲見王橋如此鄭重,笑道:“什麼事,這麼正式。”
王橋用非常誠懇的語氣道:“吉書記,我有一個缺點,喝酒以後誤事,已經發生過兩次了。所以,我下決心戒酒,滴酒不沾。”
吉之洲愣了愣,問道:“也就是說,我拿出來的酒,你也不準備喝?”
王橋聽到吉之洲的語氣,心裡有些緊張,只是話已經出口,很難收回來,道:“吉書記將城關鎮這個重任壓在我的肩上,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爲了不辜負領導期許,絕不能出一點亂子,所以決定戒酒。”
吉之洲皺着眉毛道:“你喝酒後,出過什麼亂子?”
王橋道:“大醉之後,會失憶,連自己曾經去過哪裡都想不起來。這是我的弱點,很容易犯錯誤,所以,我想戒酒。”
吉之洲眉毛依然沒有解開,道:“你可以少喝,喝一杯。”
王橋恭敬地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我怕開戒後管不住自己。”
陳樹聽到王橋和吉之洲的對答,驚訝得合不攏嘴巴。吉之洲雖然只是正處級,但是他這個正處級含金量很高,對其下屬官員握有“生殺”大權。他參加工作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不懂事、沒頭腦、犯傻的鎮長。
吉之洲繼續道:“有一句話你沒有聽過嗎?牌品看人品,酒風看作風。我叫你喝杯酒都不行,作風不過硬啊。”
晏琳見過太多省級大領導,對吉之洲的權威自然就沒有發自內心的懼怕,是以一種平視的眼光看待吉之洲。但是,她對王橋有着太複雜的感情,關心則亂,當吉之洲說出這一句話後,也緊張起來。
王橋聽到吉之洲說出這一句話後,心情反而比剛纔要輕鬆一些。在近一段時間他與吉之洲接觸頗多,若是吉之洲真生氣,反而不會說得這麼直接。說得如此直接,想必沒有真生氣。而且話已經出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若是吉之洲確實不能接受自己不喝酒這事,這種胸襟的領導不跟也罷。
王橋微笑着,等待着吉之洲說下一句話。
吉之洲揮了揮手,道:“坐回去吧,個子長得這麼高,站在面前就是一個門板。不喝就不喝,沒有什麼大不了。”說話後面,臉上就有了笑意。
王橋這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道:“謝謝吉書記理解。”
吉之洲感慨地道:“我當領導很多年了,還是第一個遇到不喝我的酒的下屬。你曉得不,很多人在我面前都是主動端着滿杯,一飲而盡。”
陳樹面前就放着一個高腳杯和一個小杯,他準備顯示耿直,用高腳杯裝酒敬一敬吉之洲,聽到這句話,便打消了顯示耿直的念頭。
吉之洲又指着王橋道:“你爲什麼敢在我面前這樣做?”
王橋道:“我之所以敢說實話,是因爲吉書記胸襟開闊,有容人之量,一心爲公,自然不會計較一杯酒。相較喝酒,您更看重工作。”
“這是馬屁啊。我還以爲你不會拍馬屁,結果拍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的。”吉之洲又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有弱點,還敢暴露給領導看。從這一點來說,你確實沒有私心。創彩集團的事只是一個開始,你要繼續把工作作細。把事情辦好,勝過喝一瓶酒。”
此語出,王橋才心定。
吉之洲對陳樹和晏琳還不瞭解,所以有些話不能在現在說。
在吉之洲參加工作的時候,就跟在省紀委副書記彭振剛身邊,並深得當時擔任縣委組織副部長彭振剛器重。這是很早以前的工作經歷,由於時間太早,除了兩位當事人以外,沒有人還記得起這一段歷史。
彭振剛是眼裡不進沙子的人,吉之洲能進入其法眼,自然有其獨特之處,在理念和性格上是相投的。
在辦理樑強、彭克窩案時,彭振綱單獨與吉之洲進行過一次交流。彭振剛認爲縣政府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橋在如此複雜情況下能保持清正廉潔,是一個值得培養和保護的年輕幹部。後來,彭振剛還很藝術地將相近的意思給***杜立高表達了一番。
這也就是王橋奇蹟般從縣檔案局走上城關鎮黨委副書記崗位的重要原因。
從向陽壩冷庫救援到創維集團落地這兩件事情可以看出,老領導眼光依然如此銳利,其所言不錯,王橋確實是可造之材,性格也和老領導一樣獨特,都是官場之中的異數。如今的官場總是將平庸人的梭角磨平,但是真正有才華的人會在磨礪中越發的鋒利。
王橋到目前爲止都不知道這一段隱情。他坐回到座位上,後背全是汗水,暗叫僥倖。
宴席之後,陳樹對王橋道:“橋老弟,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不是幾年前就認識你,剛纔一番話,我一定會認爲你是一個傻大膽。”
王橋道:“我不是傻大膽,是確實不想喝酒。早點戒酒,大家習慣就好了。”
陳樹豎起大拇指,道:“我算服了你,剛纔吉書記虎着臉時,我嚇了一跳。你的這份膽量,恐怕只有王衛東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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