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橋道:“昌東電力籃球隊打到前四名不敢保證,打出靜州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張大山覺得很奇怪,道:“你在城關鎮當鎮長,怎麼會到電力籃球隊當外援?哪裡有這麼多時間和精力。”
王橋道:“我去當外援的時候,因爲受彭克案影響調到檔案局做外督工作,事情不多。我的房子租在電力局家屬院,經常聽到籃球聲,一時手癢就下場打了幾回,結果被小李局長看上了,就加入電力隊籃球隊,算是外援。”由於小李局長借錢很耿直,他就很巧妙地在張大山面前提起小李局長的名字。
張大山道:“我在昌東工作時認識昌東電力局的李正堅,他應該是大李局長,這個小李局長倒不認識。”
王橋道:“小李局長是學電力的科班,年齡小,剛滿三十吧,因此電力局就分爲大李局長和小李局長。”
在推薦邱洪給鄧建國時,其實是楊璉在旁邊一步一步推波助瀾,王橋趁機順水推舟將邱洪推了出去。此時沒有楊璉這種有力人物幫腔,又對電力系統內部關係不完全瞭解,王橋在說起小李局長情況時小心翼翼,沒有敢輕易表達自己的態度。
王永德聽到兒子談起打球之事,忍不住開腔道:“你是代理鎮長,哪裡有時間去打籃球,以後別去了,不要影響工作。”
返璞歸真的張大炮道:“永德,打籃球和工作不矛盾,以前戰爭時期,環境那麼艱苦,戰鬥那麼頻繁,大家還不是經常打籃球。”
王永德是很尊重張大炮的。聽到老人家發了話,也就不再批評兒子。
春節期間,各家有各家事。飯罷,大家也就散去。
在散去前。王橋要來了趙波家裡電話,親自給趙波爸爸打了電話。然後,他和杜建國送趙波來到了長途車站。在候車廳等車時,趙波頗爲不安,屁股不肯落在椅子上,在王橋和杜建國面前走來走去。
杜建國道:“別走了,再走腦袋都轉昏了。”
趙波道:“我爸春節來找過我,鬧得不歡而散。現在灰溜溜回去,沒面子啊。”
王橋嗤道:“在爸媽面前講個屁面子,說一句對不起,甚至不用說對不起,只要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你爸媽一句重話都不會說你。原因很簡單,害怕你再跑。你都是幾十歲的人了,還與家長堵氣,真是討打。”
趙波一副臉紅筯漲的表情,道:“蠻哥。你現在怎麼變得牙尖嘴利,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
“好、好,接受你的意見。”王橋走到趙波身邊。將一個信封遞給他,道:“別撐面子了,沒錢就沒錢,接受朋友善意不可恥,以後若我落難,你給我錢,我絕對不會拿着手軟。給爸媽賣點東西回去,別打空手回家。他們也是人,也需要得到愛的回報。”
趙波這兩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直沒有把心思放在家人身上。換句話說,最愛趙波的人由於愛得太無私反而被趙波所忽視。聽到蠻哥的叮囑。趙波臉現羞愧之色,道:“蠻哥。雖然你有時很討厭,我還是要謝謝你。相較之下,胖墩要敦厚一些。”
杜建國笑道:“我不知道你是在表揚我還是在批評我,我勸你這麼多次,你都沒有聽,還是蠻哥拳頭管用。”
屏幕上顯示出了班車進站消息,趙波給杜建國來了一個熱情擁抱,杜建國也用力擁抱他,將青皮勒得差點踹不過氣來。
趙波又與王橋來了一個熱烈擁抱,鬆開後,他突然指着王橋身後方向道:“那是誰?”王橋下意識回頭,趙波擡起腿,踹在王橋大腿處,然後撤腿朝檢票口跑,進了檢票口,他纔回轉身,得意地對着王橋大笑。
看到趙波部分恢復了活力,王橋雖然被偷襲了一腳,還是發自內心高興。他作了一個電話手勢朝趙波比劃了一下。趙波在上車前,也比劃了相同的動作。
離開客車站,王橋和杜建國聊着天走到停車場。上了車,杜建國望着王橋,道:“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王橋太瞭解杜建國了,見其吞吞吐吐,便猜到他想說什麼,道:“與男女有關的事情就不必說了。”
杜建國與陳秀雅剛剛得出的結論被一句話堵在肚子裡,就道:“我知道趙波爲什麼要踢你一腳,你這人太銳利,銳利得有些討厭。”
王橋道:“真的嗎,我沒有感覺到。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杜建國道:“老子不說了。”
王橋發動了汽車,將小車開出車位,笑道:“別矯情了,該說的還要說。否則憋在你的肚子裡,會讓你難受。”
杜建國道:“算了算了,不跟你計較了。這事是秀雅提出來的,她說張曉婭是很有內涵的女孩子,人聰明,教養又好,在象棋社被稱爲酒窩公主,和你是良配。我給你說一個事實,小孩的智商主要遺傳自母親,你要想家族興旺,就得找個好老婆。秀雅由於家庭原因,從來不八卦,這是她第一次對你的戀愛發出明確意見。”
王橋腦海中浮現出張曉婭的樣子,搖頭道:“現在我的主要精力是在工作上,男女之情暫時不考慮,總得給我一個添傷口的時間。”
杜建國拉長聲音道:“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現在張曉婭沒有談戀愛,你也是自由人,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等以後張曉婭談了戀愛,你就沒有機會了。”
將杜建國送到住處,王橋沒有再開玩笑,真誠地道:“代我轉告陳秀雅,謝謝她。”
開車回華榮小區,父親王永德、母親杜宗芬、姐姐王曉和林海都在客廳坐着。林海在未來的岳父岳母面前就很內斂,將平時的瀟灑丟在一邊,如一個剛出校門的青年人。
見到王橋進門,四人目光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王橋對四人的眼光有點驚訝。低頭看自己,褲子拉鍊拉上的,衣服上也沒有怪異之處。道:“怎麼這樣看我。”
王曉道:“過來坐吧,爸正在談你的事情。你和爸到裡屋去吧。”她正面對着王橋,擠了擠眼睛。
王橋用眼角餘光瞅了瞅父親嚴肅表*,明白父親肯定有話要說,主動道:“爸,有事找我,到裡面談嗎?”
王永德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事,就是有幾句話憋在肚子裡。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給你說。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就在客廳裡談。”
王橋道:“爸,有啥事。”
王永德道:“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句話不吐不快。我覺得這一段時間來,你變得浮躁了,變得急功近利了。”
王橋有點發懵,道:“爸,這話從何說起。”
王永德道:“就是你從拜訪張家開始。這麼多年,我們都知道張家在昌東,爲什麼一直沒有去尋找。因爲有許多顧忌。”
從小以來,王永德便秉持着其自己的爲人處事觀,並一遍又一遍在王橋耳中講。王橋聽到熟悉的語言。內心有些不耐,但是沒有表達出來,坐在父親對面。
王永德道:“你跟我說老實話,找張伯伯家、找堂伯家,到底是什麼真實目的,是爲了親情還是爲了當官?”
王曉爲弟弟辯解道:“如果張家不認弟弟,最多尷尬一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損失。現在結果很好,找到一門失散多年的親戚。不僅是對我們好。對堂伯公也好,終於去掉了堂伯公的心病。”
王永德道:“這個結果自然是好的。我也很高興。我想問的是動機,當初王橋肯定是爲了自己的官職纔到張家!這一點不容置疑。”
王橋沉思了一會。道:“爸講得不錯,我找張家的主要原因就是爲了自己的前途。前途和官職不能完全劃等號。我一直潔身自好,沒有收受賄賂的主觀意圖,這是紀委認可的事實。但是彭克案的結果是被免職,調到了檔案局,我必須爲自己的前途尋找出路,不能坐以待斃。”
王永德道:“難道檔案局工作就不是工作,全國有多少檔案局,這麼多幹部職工都能在檔案局工作,爲什麼你把在檔案局工作看成世界末日,這一點引起我的警惕。”
林海和王曉談戀愛後,王曉曾經多次開玩笑說父親是“唐僧”,總會大義凜然地在耳朵唸經。接觸過好幾次以後,林海覺得王永德很隨和,並沒有出現過“唐僧”式唸經。要論此事是非曲直,林海從內心深處覺得王橋做得挺不錯,完全沒有問題,王永德的指責過於求全責備了,有些迂腐。
王橋說了大實話,道:“爸,我從山南大學畢業,有自己的政治理想,肯定不會甘心仕途就此打住。我自問品德和能力還是優秀的,與其讓官職由那些德與行都不如我的人佔據,還不如讓我在崗位上多爲老百姓做點事情,這是現實主義態度。”
“你能說實話,這一點值得誇獎。”王永德又道:“你不要嫌我雞蛋裡挑刺,我就是從你嫌棄檔案局以及四處鑽營找關係看出些苗頭。你現在這種做法實際上開始走上另一條道路,今天跨出這一步,明天如果有人威脅到你的職位,你會不會有更激烈反應?如果要想升官,領導又愛錢,你會不會用錢去買?你現在是在走小圈子的路線,如果以後小圈子裡的人有問題,你是站在事實和法律一邊,還是站在小圈子一邊?你爲了自己的前途,最終就會走到理想的另一邊。”
林海聽得有些發愣。
王橋倒是熟悉這種風格,父親讀書多,眼光確實稅利,發現了自己的微小變化。可是社會是現實的,進入社會不發生變化,只能步步受制於人。而且父親是站在靜態角度看問題,將事情想得過於悲觀了。他冷靜地道:“爸,媽,我在這裡給你們保證,絕對不會做違法亂紀的事情。但是,我不會作繭自縛。”
王永德道:“我知道現在很難說服你,給你提一個建議,你在做事的時候,一定要想一想本心,不要爲了官職喪失本心。這一點聽起來簡單,其實很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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