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王振華一家人、張大炮一家人便離開了柳河鎮,沒有驚動當地政府。柳河是偏僻之地,這頓晚飯又發生在週末,等到風聲傳到了鎮裡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鎮裡知道王振華曾經在部隊和廣南當過領導,可是山南和廣南畢竟距離太遠,王振華家庭又從未和家鄉有過接觸。
現在王振華家是什麼狀況,地方不得而知,也就沒有過於放在心上。
回家鄉時,王振華特意給所有打過招呼,回到家鄉,就是普通老百姓,誰都不能在家鄉人面前擺領導架子。因此,別人問起王國棟在做什麼時,王國棟就答:“在省裡工作,普通工作。”他聽不太懂柳河方言,鄉鄰們多數不太會說普通話,雙方交流困難。在晚飯時,都是王振華用家鄉話與家鄉人聊天,聊的都是些陳年舊事,而與王國棟很少交流。
段三倒是知道些具體情況,卻又把嘴巴閉牢,就是不肯與大家明說。他有着自己的小算盤,如果大家都知道王家後代在廣南的地位,肯定會有很多同鄉去找王家幫忙,找王家的鄉人多了,勢必會引起王家厭煩。所以,他決定對鄉人封鎖消息,讓自家獨享這條極有價值的信息。
在王振華一家返回時,段三藉着伯父段至理與王振華的老關係,坐上了考斯特,和王永德、王曉和王橋一起將王振華、張大炮兩家人送到了省城陽州。
王橋星期一還要上班,考斯特來到縣城後,就下了車。他站在公路邊,對着考斯特頻頻揮手,向親人們告別。
王小冉和張曉婭是小輩,坐了考斯特最後一排,王小冉低聲開玩笑道:“我們王家的基因還是挺優秀的,你沒有男朋友,王橋沒有女朋友,你們兩人湊合在一起還蠻相配的。”
張曉婭羞得臉上飛起一朵紅暈。道:“小冉姐不要亂說,我怎麼可能和王橋談戀愛。”
王小冉道:“爲什麼不可能?”
張曉婭道:“我們寢室有一個女生,非常漂亮,一直在暗戀王橋。這次還無意中看見我和王橋在一起,回寢室還得解釋,想到這事,我就心煩。”
王小冉道:“有漂亮女生喜歡王橋,說明王橋優秀。和你們的事情沒有矛盾啊。”
張曉婭着急道:“小冉姐,你不要再開的我玩笑。王橋才和一個女孩子分手,那個女孩子的父親以前是昌東的***,也是很漂亮的,我們從小就認識。”
王小冉笑道:“這和你與王橋在一起也沒有衝突啊,這種優秀男人,遇到了就不能輕易放過。我和王橋有血緣關係,要不然,我就要下手了。”
“我不理你了。”張曉婭把臉別到一邊,不跟王小冉討論這個話題。
王小冉剛纔純屬開玩笑。見張曉婭真有些急眼,就若有所思望着從小就熟悉的妹妹。
張曉婭道:“小冉姐,你不要用這種眼神望着我。”王小冉道:“你讓我不說了,我就不說了,難道不准我看着你笑嗎?”
王曉坐在前一排,耳朵豎得直直的,聽到兩個女子低聲絮語,心中亦是一動,暗道:“張曉婭家教頗佳,知書達理。性格也溫婉,倒是弟弟良配,可以與王橋吹吹風。只是這種兒女私情,要當事人急才行。旁邊人着急沒用。”
車至省城陽州,王曉抽了空,給弟弟打去電話,“我們順利到達了,堂伯公要在省城住了四五天,然後再回廣南。你到時一定要抽時間過來送一送。你下次到陽州時,一定要想辦法弄幾條尖頭魚,張爺爺最喜歡你煮的魚。以後逢年過節,你都要到張家來。”
王橋此時正坐在城關鎮辦公室裡,翻看着去年的一些文件。這是他的工作經驗,只有吃透了城關鎮基礎數據,在工作時纔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纔不會被人愚弄。他接到姐姐電話後,道:“姐,你放心,我知道怎麼處事。”
王曉輕笑道:“我發現張曉婭有些喜歡你。”
王橋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們之間有代溝的。”
王曉道:“你和她不過差四五歲,能有什麼代溝,相信姐姐的眼光。”
王橋換了個話題,開玩笑道:“你什麼時候把林海帶回家,讓爸媽過一過眼,現在我爸成了東南亞華僑了,眼光肯定挑剔,你得當心自己。”
王曉道:“我心中有數,象我這種情況,帶林海回家,爸媽能有什麼可挑剔的。”
姐弟倆聊了一陣,王橋放下電話,腦子裡不禁浮現起了張曉婭的樣子,張曉婭最大的特點是乾淨,笑起來有一對迷人的小酒窩,更接近於清純的鄰家小妹。
接近六點鐘,王橋正準備離開,迎面遇上了臉色嚴肅的宋鴻禮。
宋鴻禮道:“你回來了?”王橋道:“私事辦完了,剛剛回來,看了看文件。”宋鴻禮道:“你到我辦公室來。”
跟着宋鴻禮來到了辦公室,王橋順手就將開水器打開。宋鴻禮將手提包往桌上重重一放,道:“老虎不發威,真還以爲是病貓。”他從包裡抽出一封信,道:“你看看這封信。”
王橋抽出信紙,看了標題便嚇了一跳,信的標題是“城關鎮黨委書記宋鴻禮違法違紀檢舉揭發信”,他迅速看了一下小標題,有三大類,一類是破壞*****事例,主要是做官爲人霸道,大事小事一言而決,特別是在用人上更是一言堂,大力提拔親信;二類是貪污受賭事例,詳細列舉了五件事情;三類是工作失職事例,列舉了礦山倒塌、交通事故、學校中毒等三件事情。”
宋鴻禮等到王橋看完,道:“你怎麼看這封信?”
王橋道:“無稽之談。”
宋鴻禮道:“從這封信你看出來什麼?”
王橋腦子迅速開轉,思考着宋鴻禮所言,並選擇了立場,道:“這封信是內部人所爲,內容估且不談,光是從三件事情歸類來看,能看出寫信人對城關鎮的情況很瞭解。”
宋鴻禮一陣冷笑,道:“既然是內部人,如果敢光明正大落上名字,我倒是有幾分佩服,現在用這種鬼蜮伎倆,只能讓人瞧不起。”
王橋看了看信封,這封信是寄給靜州紀委的。一般情況下,這種未具真實姓名的信件,紀委不會輕易啓動調查程序,最多是內部掌握。但是也不會將這些信件交給當事人。宋鴻禮能拿到信件,說明其關係網還是比較寬的。
“相同的信,不僅寄給了靜州紀委,還應該寄得更多,至少縣委辦也收到了,主要領導收到了。”宋鴻禮道:“寫信人是誰,我就不點名了,你和心裡清楚。只是,他是小處精明,大處糊塗,靜州剛剛經歷了一次官場地震,市委縣委最怕再出類似的事情,希望幹部們能將心思轉到日常工作上來。這個時候寫這種捕風捉影的告狀信,影響了安定團結,縣委絕對會震怒的。”
王橋初到城關鎮,對鎮裡的事情介入不深,只是從直覺來判斷這封信並不真實,確實有很多事情是捕風捉影,但是第一類和第三類事情的是非黑白往往不能說得太清楚,真要追究起來,也很麻煩。
宋鴻禮又冷笑道:“我參加工作幾十年,什麼牛鬼蛇神都見過,這點小把戲還打不倒我。王書記還年輕,只經歷過一次風波,以後工作時間越長,權力越大,越有可能遇到這種事。以後這種事,只要心中無鬼自然天地寬,沉着應對就行了。”
王橋道:“羣衆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宋書記的工作態度確實值得我學習。”
宋鴻禮道:“王書記年紀不大,定力不錯,我是比較看好你的。你要在城關鎮承擔更重要的責任,先得有些心理準備。”
王橋有些愕然。承擔更重要的責任,以他現在的職務,這句話的意思只能是擔任鎮長之職。自己擔任城關鎮黨委副書記職務沒有幾天,隨即又接任城關鎮鎮長之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自己才經歷過彭克大案。但是,宋鴻禮是不會亂說話的老資格領導,既然敢在自己面前說了這話,就肯定有所把握。
從彭克案到現在,一個“通了天”的“天”,讓他莫名其妙變得順風順水。這就讓王橋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說話,黨政辦主任郭達來到了辦公室,請示道:“宋書記,叫我有什麼事情。”
聽到腳步聲過來時,宋鴻禮就將信件放進桌子,他對進門的郭達道:“今天下午我到縣委開了會,有緊急事情傳達,通知班子成員七點鐘開會。”
郭達道:“發通知的時候,說不說具體什麼事情?”
宋鴻禮道:“就說是佈置春節期間信訪穩定工作。”
城關鎮轄區內居民超十萬,每年春節期間也是信訪集中高發期,臨時通知開緊急會也不算什麼稀罕事。不一會,郭達又轉了進來,道:“姚鎮長電話打通了,沒有人接。”
宋鴻禮道:“打家裡電話,就在這裡打。”
郭達將兩個主要領導的電話記得很熟悉,當場撥通了姚向輝的家庭電話。電話接通了,也無人接聽。
宋鴻禮道:“找不到人就算了,離了紅蘿蔔未必就不出席,繼續開會。”
這件事讓王橋認識到了宋鴻禮的霸氣,這個霸氣不僅是作風霸道,同時也是深厚關係網帶來的強硬底氣。他想道:“如果真讓我當鎮長,應該如何與霸道書記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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