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長談,制定了“再向虎山行”的方略,讓王橋心安。
早上起牀後,王橋對着鏡子仔細地看着自己的頭皮。一些黑短粗直的頭髮鑽了出來,但是仍然沒有蓋住被碎瓷片劃出的傷痕。
當姐姐上來時,王橋道:“我這個傷痕是不是很明顯,光頭加上傷痕,會不會讓張大山產生不好的看法。”這是一個對王家姐弟都有重大意義的時刻,一向果斷的王橋在臨行前都有些患得患失。
王曉精心化過淡妝,還特意選了一套質地很好、樣式簡單的長裙,顯得溫柔賢淑。她看了看弟弟頭上的傷痕,道:“是不太好,有點粗野。不過,真是要認我們是王家人,這點傷算什麼。”
王橋道:“確實如此,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
王曉擔憂地道:“電力公司是實力雄厚的大衙門,我們貿然前往,不知能否見到張大山這種高層領導。”
王橋摸出一個紅色小本子,道:“昨晚我想過此事。這是以前縣政府的工作證,沒有收回去,進門就靠它來魚目混珠。”
王曉道:“你平時都將這個工作證帶在身上。”
王橋道:“檔案局沒有工作證,處出辦事,有個工作證要方便一些。”
小車…』,..來到了國家電網山南電力公司。山南電力公司是一個建築羣,除了主樓以外,還有兩幢附樓,門前是花園式的綠化帶。
王橋和王曉昂首闊步地走進辦公樓。原本以爲會被保安招呼並登記,王橋已經將工作證拿到手上。誰知保安並沒有打招呼。熟視無睹地看着兩人進入。
王橋看着大廳裡有十來個提着包的人聚在一起說話,道:“應該是有大會。所以保安沒有要求來人登記。”
王曉道:“既然是開會,那麼張大山就極有可能在單位。我們運氣還不錯。”
兩人徑直走向電梯,王曉道:“張大山在幾樓?”王橋道:“電梯上都不會標出領導的辦公室,按照常規多數領導的辦公室都是和綜合辦公室在一樓的。”
電梯裡,各層樓都標有辦公室的名字,諸如審計部、物資部、農電工作部等,九樓是辦公室和黨委工作部。王橋毫不猶豫就點向九樓。
來到九樓,走出電梯,迎面就是辦公室。王曉拉了拉王橋,道:“我去應酬。你面相兇惡,會讓人心生警惕。”
王橋放慢了腳步,跟在姐姐身後。
王曉露出甜美笑容,道:“請問,張書記在不在?”
辦公室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將眼睛從電腦屏幕前移開,望着面前漂亮的女子,道:“你有預約嗎?”
王曉道:“沒有預約,我們是家鄉晚輩。”
看到辦公室男子遲疑的神態。王橋還是上前一步,將工作證遞了過去。辦公室男子知道張大山曾經擔任過昌東縣委副書記,拿過年輕人遞過來的工作證,見到昌東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職務。便明白來者所言不虛,這麼年輕就當上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肯定和張大山沾親帶故。
他熱情地道:“東邊最角落的那間辦公室是張書記辦公室。我帶你們去。”
年輕男子帶着姐弟來到張大山辦公室門前,道:“今天是全省電力系統表彰大會。你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他輕輕敲了敲門,道:“張書記。昌東有兩個同志找你。”
張大山取下眼鏡,道:“進來吧。”他祖輩雖然是齊魯人,自己卻是土生土長的昌東人,在昌東頗有些親朋故舊。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外省電力系統工作,這才與昌東的同志漸漸疏遠了,又加上調回山南電力公司時間很短,暫時還沒有昌東同志找上門來,今天算是第一起。
“張書記,我是王橋,這是我姐姐王曉。”王橋主動自報家門。
張大山原本以爲是自己在昌東的部下,結果進來的是兩個不認識的年輕人,他看了領路來的男子一眼,和氣地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領路男子看到張大山眼神,聽到對話,暗叫糟糕,心裡一陣發慌。此時已經“上當受騙”了,他只能將錯就錯,故作鎮靜地退了出去。到了門口,他覺得自己辦事不力,在領導面前留下了不好印象,十分懊惱。
辦公室裡,王橋還是先遞上了自己的工作證,表明自己不是壞人。
張大山見到工作證上的職務,頗有意外,道:“府辦副主任,好年輕啊,你是什麼時候到的縣府辦。”
事情完全按照姐弟倆的預想進行着,王橋道:“在舊鄉之時,當時鎮政府有位幹部爲了在洪水前爲了讓村民轉移,不幸犧牲,張書記過來講過話,我在禮堂聆聽過您的講話。我後來讀了山南大學,畢業後在城管委任副主任,後來纔到府辦工作。”
“我記得此事,犧牲的是農辦老同志,姓蔡。”張大山將工作還給王橋,對兩人道:“坐嘛。”
王曉自我介紹道:“張書記,我叫王曉,是王橋的姐姐。”
張大山坐回自己的辦公椅,道:“你們姐弟找我,應該不是工作上的事吧。”
王曉道:“這事說起來話長,又有點唐突,我們姐弟倆是來尋找一位長輩。”
張大山有些驚訝地道:“尋找長輩,在我這裡?”
王曉甜甜一笑,道:“我爸爸的堂叔叫做王振華,也就是我們的堂叔公。”
張大山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道:“什麼,你再說一遍,說清楚點。”
王曉道:“我老家是柳河鎮二道拐的,堂叔公王振華和我的爺爺是堂兄弟,按輩份來說。我要叫王振華爲堂叔公。在堂叔公沒有離開二道拐之前,我們王家住在一個大院子裡。”
張大山又緩緩地坐了下來。道:“聽說王叔的家人都被還鄉團殺光了,王家在當地頗有名望。做了不少善事,那些墳都是老鄉幫着修的。”
王曉道:“當年只有四個侯家人躲過了還鄉團的清算,老的老,小的小,我爸叫王永德,是躲過還鄉團殺害的最小一個,只有七歲。解放以後,除了我爸以外,其他人都陸續走了。”
聽到這裡。張大山明白眼前兩人還真有可能是王叔的親人。失去全部親人是王振華心頭大痛,也是其終生不回鄉的原因之一,因爲他無法面對由於自己參加革命的原因導致衆多親族被殺害。如今居然還有一支不算遠的親族,肯定會給病牀上的王振華以極大安慰。
他看了看手錶,道:“你們在我辦公室坐一坐,我馬上要開會。等會我叫女兒張曉婭來接你們到我家去。我爸在家裡,你們兩人跟他談。”
張大山拿起電話,道:“曉婭,你立刻到我辦公室來。帶兩個人去見爺爺。手頭再重要的事情都放下,馬上過來。”
他拿起手機又到裡屋,幾分鐘後再出來,神情變得非常和藹可親。道:“你叫王橋,你叫王曉,就在這裡坐一坐。我的女兒張曉婭帶你們到我家去。曉婭的爺爺是王叔叔的老戰友,也是昌東第一任縣長。他要見你們。”
張大山出門以後,經過辦公室大門之時。交待了一句:“那兩個年輕人在我辦公室,等會我女兒要來接他們。”
辦公室男子原本滿心懊惱,見到張大山態度蠻好,心裡一下就亮堂了,知道自己並沒有把事辦砸鍋。他趕緊來到張大山辦公室,爲兩個昌東來客倒上茶水。從張大山的態度中,他知道來客非常重要,非常殷勤。
等到辦公室男子離開後,姐弟開始閒談。王橋道:“還是有個工作證最好使,它體現的是信譽。山南省沒有一種社會性的信用體制,這種工作證的含金量就最高。”
王曉道:“如果以後有一種體系,比如每個人的身份證和個人信用掛鉤,只要查一查身份證號,就能看到是否有不良紀錄,我們做生意就放心多了。”
王橋道:“爲什麼城管要對違章的攤點進行暫扣,實際是沒有處罰手段。如果隊員們看到違章行爲,和交警一樣拍照後就能處罰,也就沒有這麼多當街衝突的事情發生。”
王曉道:“現在銀行倒是在建設信用體系,只是針對銀行,沒有在社會上啓用。我估計建立全社會的信用體系是遲早的事情。真要把信用體系建設成功,國民素質立刻就會上升幾個檔次。”
王橋道:“不是國民素質上升,而是一種利益選擇,信用體系出了問題就寸步難行,所以大家就必須講誠信,強制之後,慢慢就成了習慣,習慣之後,就成爲文化傳統。道德是不是萬能的,光靠道德是不足以提高全民素質。”
談到這裡,姐弟都沉默起來,等着張大山的女兒到來。
事至這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兩人反而覺得不太真實。因爲真是這麼簡單,父親和他們所受的磨難簡直、簡直他馬的沒有來由!簡直是沒有天理!
此時,在山南大學,張曉婭合上書本,對楚小昭道:“你自己看書,我有事要到我爸哪裡去。”
楚小昭道:“說好了中午吃烤串,怎麼又單飛,是不是和那個白馬王子約上了。”
她在昌東去找王橋時,恰好遇到王橋陪着呂一帆吃早餐。回校以後大病一場,兩三個月才恢復元氣。在生病期間,張曉婭一直忙前忙後照顧,兩人友誼也因爲這場病得到昇華,成爲鐵桿閨蜜。
張曉婭笑道:“不是所有騎白馬的都是白馬王子,還有可能是唐僧。專心看書,忘掉所有白馬王子,童話裡的故事都是騙人的。”
張曉婭騎着自行車來到了電力大樓,向保安亮了亮淡黃色證件,一路通行無阻。
走進爸爸辦公室時,張曉婭意外地看到了山南大學的風雲人物,楚小昭至今念念不忘的白馬王子王橋,驚得下巴都在脫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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