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得目瞪口呆,清楚這是徹頭徹尾的一個凶多吉少的任務,忘記了正在倒酒,瓶嘴的酒液一直流淌灑滿了一桌……
他立刻扔了酒瓶抓起電話,但這時父母的電話都無法接通。
“這……”他面如土色,望着鏡頭裡一臉冷豔、英姿颯爽的柳芋喃喃自語道,“你這不是去送死嗎?”
嚴樹結束了媒體的採訪,見到女兒從容不迫的走來,只覺得心口瞬間被刀尖劃過,忙不迭迎上去。
“報告所長,我已經準備好了!”
柳芋眼裡淚花閃爍,莊重的面向母親敬禮。
嚴樹欲言又止,在數不清的閃光燈籠罩下,她無法表現出一個母親難以割捨的樣子,只能回以軍禮用眼神釋放心中的憐愛。
“你記住了!”她壓下心裡巨大的悲痛,緩緩而言,“你真正的任務,是活着回來!”
“是!相關細節局長都已經告知。請所長不要擔心!”
能不擔心嗎?
在母親的眼裡,孩子不論多大年紀永遠都是孩子,尤其是一個女兒身,去孤單單面對異世界難以想象的危機、困難,換了任何母親,都不願孩子去往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
因爲,那跟死亡之間沒有什麼區別……
嚴樹只感到肝腸寸斷,情緒幾度瀕臨失控。但強烈的軍人使命感讓她努力抑制住心裡氾濫的悲哀,拉起女兒的手走進原子重組儀的中控室,講解着需要注意的細節。
柳永康換了便裝,戴上一個大帽子急匆匆的悄然而來,跟在母女二人的身後一言不發,眼神兒始終沒離開過女兒那張絕世的美顏……
“你溜過來幹什麼?這是你來的地方嗎?被發現麻煩就大了!”
嚴樹無意發現他的尾隨,低聲嗔道。
“我就想送送芋兒,”維安局長可憐巴巴央求道,“別攆我,我穿成這樣不會被認出來的。嘿!芋兒,你今晚真的好帥!”
“謝謝爸!”柳芋嫣然一笑,“你還是離我們遠點吧,這麼多鏡頭對着我們。”
不大一會兒,嚴樹接到了各單位的數據回報。
原子重組儀已經啓動完畢,只見發射場上,三顆憑空懸浮的巨大水晶球體緩緩旋轉起來,每一顆都足有十層高樓的直徑,同時,幾顆球體出現越漸清晰的轟鳴。
“媽媽,”柳芋眼見傳媒的鏡頭不約而同去鎖定那臺巨大的儀器,無限依戀的看住母親,“我走了以後,你們一定要多保重!”
“我們都等你回來!答應我不要害怕,你的身後是二百億蘭航人!”嚴樹努力眨巴着眼皮,不讓淚水匯聚成珠,“芋兒,你是媽媽的驕傲!”
言畢,她硬起心腸別過臉去,吩咐準備開始傳送。
“報告所長,傳送儀完成第五次檢測,各項參數都非常理想,實驗者可以進入傳送區域了!”
坎瓦德旅館裡的柳俊明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滿頭大汗撲到電視機前咆哮道:“你爲什麼那麼傻!你是瘋了嗎?爲什麼要去送死!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
他絕望的拍打着電視機,頹然坐到了地上。逃亡這段時間以來,他無數次夢迴龍天,牽手身着婚紗的柳芋步入結婚的殿堂。因爲他一直堅信,在父母的極力撮合與他的死纏爛打下,這冰清玉潔的女人註定要成爲他的新娘。
無數次在夢裡,他看到柳芋一臉依戀,羞答答的偎依到他的懷裡……
然而,現實卻竟如此的殘酷與諷刺!
盼了一大頓,就盼來個生死訣別!
嚴樹找到一個足以避開記者鏡頭的臨時房間,她不堪目睹女兒化爲原子狀態被傳送的慘像,她深知在原子化這個階段,實驗者會經受摧枯拉朽的粉碎劇痛,那是常人無法承受的災難……
然而,心如死水的柳芋對此卻毫無畏懼,從大橋上跳下去和死於傳送試驗,於她而言都是對這個世界的永別,一步步走向耀眼刺目的傳送點,她的心境反而慢慢的平靜了。
柳永康來到妻子身邊,鼓勵的把住了她的肩頭。
“老公,我們的女兒就要沒了……”軍裝包裹裡的嚴樹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母親,無力的靠在丈夫的胸前,“我可憐的芋兒,我可憐的孩子……”
“勇敢點!面對現實,我們要對孩子有信心!”
“我都沒有信心,”嚴樹悲慼的搖頭,“請問你的信心從哪裡來?”
“這是芋兒的選擇,”柳永康目不轉睛目送愛女走向傳送點,“我們既然選擇了尊重她,就要狠心的放手。不管這個實驗最後的結果如何,至少她的心……有了一個歸處!”
嚴樹木然的看住他:“如果一段時間沒有她的消息,下一個被傳送的……就是我!”
“別說傻話。你不在這裡,誰來坐鎮?”
“我管不了那麼多!孩子沒了,我的心也沒了,我還呆在這個位置上有意義嗎?即便呆着,你覺得我能有心思好好工作嗎?”
柳俊明無言以對。
“報告所長,實驗者已經抵達傳送位置,請求指示。”
聽到對講機裡的報告,嚴樹一個深呼吸:“開始傳送!”
言畢,夫妻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我終於……如願了!”
籠罩在一片刺目白光中的柳芋面露微笑,眼前五光十色的絢爛光芒讓她似乎感悟到靈魂的昇華,伴隨耳朵裡那海浪潮涌般的巨大聲響出現,她驀地覺得整個人開始被無數只機械手臂分扯撕裂,難以名狀的痛苦迅速瀰漫全身,在意識消失之前,她清晰的看到手臂、小腿這些部位不斷的蒸騰揮發,宛如遭遇核爆的人體被瞬間瓦解……
原子傳送儀那團沖天白光消失之際,柳永康夫婦和遠在坎瓦德的柳俊明同時流下了淚水。
……
此時,正在仰天怒吼中的許凱忽地發現不對勁。
頭頂的蒼穹電閃雷鳴,狂風大作,身邊飛沙走石令他難以睜眼。這個城市自有天氣記錄以來,從來沒有過如此極端可怖的天氣。
正覺怪異之時,他倏地感到腳踩的位置竟然出現某種氣流膨脹!
雖在雷雨交加的黑夜裡伸手不見五指,但他能清晰感知到,這股怪異的氣流正以呈球形狀反覆頂撞着他的身體,這種力道,像是某種有意無意的試探,又像是小雞破殼的前夕……
“不好!我……”
他猛地回過神想要逃跑,不想一股強大的爆炸力在他身後瞬間爆發,整個身體被氣浪掀飛!
“靠”字還沒來得及喊出口,整個人便以餓狗搶屎的姿態,慘叫着扎進了幾米外的稻草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