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不止是一個。數不清的靈劍,密集的似魚羣一般,自外面射進來。
“叮……”石山攔在二人前面,一邊揮砍着,一邊狂吼着衝了出去。
於平沒有動,就算靈劍刮傷了自己的皮肉,他仍是沒有動彈分毫。
他只是緊緊地摟着那懷中的妖軀,粘熱的血正在飛快的擴散,沾滿了他的全身。
他這一生,十二歲便跟隨當今的宗主闖蕩天下。
曾經,一柄劍斬了魔教三百七十餘人,身上的傷與敵人的傷將衣服染得通紅,好似在血水中浸泡過的一樣。
曾經,他在就城中的百花樓上左擁右抱,甚至光着身子四處亂跑。
曾經,他用身體去擋排教教主的碎心掌!
但是此刻,他卻哭了!
他的臉上不住抽動着,像個失去了心愛之物的孩子,劍宗的大弟子,極有可能成爲下一代宗主的男人,此刻卻哭成了一個淚人。
“答……答應我!”郭青開口了,雖然血在口中不斷涌出,以至於講出來的話含糊不清!
“看在我們曾經……”郭青急喘了幾口氣,似是要用盡全部的力氣將話講完:“幫我找出那個秘密!”
“好!我答應你!”於平冷笑了幾聲,倚在胸前的頭已無力地垂下,慢慢沉向了一邊……
於平走出去,石山還在瘋了一般的放出靈劍。
孔義與林天宇站在遠處,而此刻正與石山激戰的,卻是自己的師父,劍宗的宗主明玄。
明玄無論靈力還是劍術都遠遠超過石山。但石山此刻已不能用一個常人的理智來理解。
他瘋了!雖然連於平也想不通爲何他會這樣。但他的確是瘋子,只是不斷的放出靈劍攻向明玄。而對明玄攻向自己的靈劍,卻全然不顧,只是瘋了一樣的進攻着。
明玄竟也被他這瘋狂的進攻逼得節節後退,頭上已隱隱現出汗來。
但於平卻看得更清楚。石山的靈力,正在飛快地消耗着。不出一刻鐘的功夫,他一定會死,死在師父明玄的劍下。
“師弟,還不住手!”於平大叫一聲,縱身撲上去,攔在了二人中間。
“叮……”石山真的已經瘋了。他的靈劍仍在不斷地進攻着,於平只匆忙接了幾劍,身上便已被劍氣劃破了數不清的口子。
明玄退回去,一邊急喘着一邊氣急敗壞的大聲喊道:“於平,他已被妖怪迷了心智。快殺了他!”
於平也展開全力進攻着。與石山一樣,同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他根本沒想過要殺石山,他唯一希望的,就是石山的靈劍,能夠將自己也一併殺死。
“叮……”兩個師兄弟完全沒有劍術上的比拼,只是不斷瘋狂的射出靈劍。
有些靈劍對撞之後折向一邊,而有些,則會擦過靈劍刺中對方的身體。
還有一些,根本便是生生彈到了自己的身上。
二人很快變得血肉模糊起來,血不斷外涌着,伴隨着身邊的靈氣一同消耗着彼此的生命。
“啊——”石山痛苦的大叫着,猛地一轉身,放棄了進攻,向洞外逃去。
於平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身上傳來撕裂了般的疼痛,但心中的痛,卻絲毫沒有減少。
“平兒!”明玄關心道:“一定是那妖女,石山與那妖女苟合,見我們殺了妖女。所以一怒之下竟想連我也殺了。哼……這等不肖之徒絕不可留。”
於平轉過身去:“可是……我們好像都中了毒?”
他的眼神充滿了怒意,似是一把無形之劍,將眼前的三人砍成了一千塊、一萬塊!
“當年祖師爺創派時早有明訓,劍宗弟子光明正大,絕不可以用毒!”明玄說完低下頭去輕咳了一聲:“所以嘛……爲師只好用了些春藥。”
“春藥!”於平的叫聲更加大了。
“是千歡百喜散!”林天宇在一旁解釋道:“師父見你們被那妖女困在洞內久也不出。所以才命我找來這天下間最不易防的淫藥。化在空氣中,無色無味。便是神仙亦發覺不出。”
於平握緊了拳頭,身上的血流得更快了:“師父難道爲了殺她,連我和師弟也……”
“這女人可是幻劍門內的長老。這麼多年過去了,一身修爲更是可怕。爲師也是擔心你們會受傷,所以才……”
“因爲幻劍門的心法是要保留童身的。”林天宇此時卻爲他繼續解釋下去:“一旦破了身,無論男女,功力都會大減,甚至連靈覺都會減弱許多。而與她們苟合之人,卻會功力大進。師父本是想給你和師弟增些修爲的。想不到這小子,居然……”
“原來如此!”於平的聲音漸漸平穩下來。
站在一旁的孔義由始自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但他的眼神中,卻似野獸般冰冷,死死地盯望着眼前的於平。
“平兒!”明玄輕輕拍了拍他,嘆道:“要知道這女人可不簡單。他知道祖師爺的一個大秘密。所以爲了劍宗,爲了整個天下,她一定要死。”
“弟子明白!”於平低下頭,向着師父施了一禮。
他的臉上不斷地抽畜着,他不敢那麼快擡頭,怕對方見到自己此刻那可嚇死人的一臉怒意。
“月兒年紀太小,又是女孩子,絕做不了宗主的。”明玄長嘆一聲,忽然又講起了其他話題:“奇世雖然爲人正直。但可惜天份不高,終究無法震住天下。下一任宗主之位,爲師便會在你們三個之中選。”
於平終於擡起頭,臉上卻換成了驚異的表情。
林天宇眉毛輕桃,卻緊崩着臉不讓自己顯露出來。孔義仍是沒有反應,好似對方在說一件完全與他無關的事情。
明玄掃了三人一眼,正色道:“你們三個聽好了,誰能殺死石山。誰便會是我的繼任之人。”
林天宇道:“師父放心,這個叛徒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弟子亦有辦法將他抓回來!”
“我沒讓你抓他回來!”明玄歪了下嘴角,皮肉之傷雖然無礙,但若是多起來卻真的很痛:“我要你們殺了他!”
“弟子領命!”孔義終於開口了,與林天宇同時說完這番話後,二人的身影已到了幾丈開外。
“平兒!”明玄輕嘆一聲:“我知道石山與你一向交好。但他若不死,我劍宗日後便會帶來大麻煩。你要明白,你與義兒,雖然義兒的天賦高些。但身爲宗主,若是沉默寡言,亦是難以服衆的。你千萬莫讓爲師失望啊!”
“弟子領命!”於平應了一聲,亦轉身追了過去。
他連頭都沒有回,更沒有再向那山洞之內多望一眼。他將郭青的屍體深深埋進了石壁之中,與那個古怪的功法一同銷燬得一乾二淨。
雖然郭青沒有說,但他卻很清楚她所說的秘密是什麼。
那便是靈心悲咒的秘密。要想知道這個秘密,自己就一定要做上宗主之位不可。
因爲對於劍宗宗主而言,劍宗之內,是沒有秘密的。
但自己若要當上宗主,便一定要殺了石山。
難道真的要那麼做嗎?
自己已經失去了青兒,現在還要連唯一信任自己的兄弟也親手殺死。
於平不敢多想,但身形卻不受控制的飛快向前衝去。
出了神劍閣,數不清的弟子正不斷向遠處趕去。
於平一路追着,沒多遠,便看到各山的師兄弟們正不斷飛往試劍山上。
石山居然沒有走。又或者,他根本沒有機會離開。
在正當中,與他正拼死相搏的,只有孔義與林天宇兩個而已。
只有他們知道明玄的話中之意。是以早吩咐下去,不讓任何弟子插手。
只有親手殺了這個師弟,他們纔有可能做上劍宗宗主之位。
石山所剩的靈力已經不多了,但他還在拼命的抵抗着。
便是孔義與林天宇兩個聯手,竟也奈何他不得。
一個不怕死的人,是最可怕的。
石山好像真的已經瘋了。因爲他,不怕死。
石山的靈劍亂飛,使得遠處圍住自己的弟子不斷避讓閃躲。
他每出一劍,必是全力以赴,靈劍所過之處,便是頑石亦可輕易擊個粉碎。
石山!真的便要死在這裡了嗎?
於平心中一痛,忽然整個人都有些使不出力來了。
自己若是上去,石山再厲害亦難逃一死。自己若是不上,只怕孔義與林天宇亦不會給他太多的時間。
明玄此刻一定正在趕來的路上。若是見到自己沒有加入戰陣,不知心中會否有所懷疑。
衝上去,與那兩個師弟一齊殺死石山纔是最好的選擇。
但於平卻仍是沒有動。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什麼叫害怕。
在萬陣軍中,他可以衝殺陷陣,絕不會皺半下眉頭,更不會有任何小心躲閃。
但是此刻,他真的怕了。
那個從小跟着自己一同長大的兄弟,真的要死在自己的劍下?
石山體內靈力已經所剩無己,他還在拼命地揮着手聽靈劍,同時更放出靈劍來攻向二人。
然後他看到了於平,躲在遠處人羣中的於平此刻亦正一臉古怪的望着自己。
然後他一縱身,不顧二人攻向自己身上的劍傷,躍到了於平近前。
其他弟子見狀,立即嚇得一鬨而散逃向了遠處。
他們是如此的近,甚至能感受得到彼此的呼吸。
石山的肋下在流血,那是剛剛孔義的一劍自後腰處刺了下去。
林天宇此時亦趕了上來,但他與孔義一樣,都沒有再敢多進一步,因爲於平的劍氣,正死死的鎖着自己。
一個瘋子已經讓他們很狼狽了,若再加上一個大師兄,那便討不得便宜反倒要吃虧了。
“無論你做什麼,你始終都是我大哥!”石山開口道:“知道我爲何要衝出去嗎?因爲所有的錯,我一個來背已經足夠了。你一定要做劍宗宗主!”
於平問道:“你不怪我?”
石山搖了搖頭:“我不想死在那兩個混蛋的手中。天下間若真有一個人可以殺死我,那便是你——於平!”
“好!”於平話音剛落,手中靈劍已刺了過去。
那靈劍穿透了石山的頭,在後腦中露出半截來。
劍宗從未如此安靜過,好似一切都已經靜止下來了一般。
手中的靈劍還在不住的波動着。石山微微笑了下,終於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