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你放開我!胤禛……那是你的孩子……你看看他!還是個八歲的孩子,他就那麼離他額娘去了,我該怎麼辦?胤禛,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的暉兒……我的弘俊(此爲虛構,乃是多歆第二子,已流產而殤)還有我的福惠!蒼天啊!你爲什麼對我如此殘忍,爲什麼……”多歆哭到虛脫,淚水沾滿了衣裳,滿臉淚痕地頹然跪坐在地下。

對這個世界的不公吶喊,在殘忍的現實生活中掙扎,尋找自由的出路。同樣的,三十多年前,她和他共同孕育出屬於她自己的孩子,那個濃眉大眼,總會在背後追逐喊她額孃的暉兒,曾經是那麼的懼怕他的阿瑪。可出人意料的是,在多歆的教育下,弘暉放下對自己父親的芥蒂和冷漠,直接讓胤禛開啓了作爲一個父親的責任義務和對孩子的疼愛。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幸福就此打住,年僅八歲的弘暉因病離開了人世,帶走了自己深深的遺憾,同時也帶走了多歆的希望和寄託。

第一次,她失去了人生中唯一視如珍寶的孩子,她失去了理智,整整大鬧了一個多星期。

第二次,而弘俊的到來,無疑更是一種折磨,這是胤禛對多歆的不貞而做出的懲罰。

他要讓她記住,欺騙他的人的下場就是痛不欲生!可是她又怎麼會知道?她是個女人,有女人的仁慈和俠義心腸,失去了弘俊,她以爲她的人生就該這樣平靜的度過。可是……

沒有人告訴她,得到幸福也是要代價的,代價就是讓一個個親近她的人漸漸離開她而去。

胤禛知道多歆心裡的苦,可是他沒有辦法,話他會說,可是說安慰的話是沒有用的。“多歆,別這樣,咱們回去,咱們有事回去再說不好嗎?”多歆推開胤禛,“你別碰我……福惠他走了你知道嗎?你居然沒有掉一滴淚……你真的無情……胤禛!”眼看着胤禛上前來拉住她,多歆慌忙朝後退。熹貴妃上前一步,抱住多歆哭喊道:“不要這個樣子啊……姐姐……你要振作起來,後宮還需要你扶持呢!不能夠倒下,福惠若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他不會安心的!你的痛,我們都懂……”明珠也跑過來,將熹貴妃推過去。“你過去!皇額娘不需要你虛情假意的安慰,貓哭耗子假慈悲……”熹貴妃知道明珠對自己成見很大,於是忍着委屈撲進了胤禛的懷裡。“胤禛,怎麼辦……”胤禛卻一把將熹貴妃推開,“哭夠了沒有,鬧夠了沒有!你們都給朕起來,好好的梳洗一番,給朕重新見人……”熹貴妃被嚇了一跳,躲到旁邊拿着耙子假裝哭了起來。“朕已經失去了太多的孩子……不想再讓任何人離開朕的身邊,今天的事情到此爲止。即刻起,需大家披麻戴孝……”說完,胤禛隨着棺材出了長春宮……

外面高掛的太陽提示胤禛,已經是酷夏了,可心中卻爲何還有絲冰冷滑過呢……

“你不相信我……”熹貴妃心中發虛,可是她不能認輸。

“多歆的話該怎麼解釋呢?”胤禛問。“皇上,臣妾什麼時候騙過您了?皇后娘娘自己的孩子,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您還不清楚?您有沒有碰她,您不清楚麼?”這話完全觸怒了胤禛的底線,“書雅!你給朕閉嘴!你別以爲朕不清楚你耍的什麼把戲!你的花花腸子朕會不清楚?後宮的權謀之術,你玩的還不算高明!”說着,胤禛就要離去,書雅從後面抱住他。“別走……胤禛,我求求你……別走……我離不開你。”

最後,胤禛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離去了。“書雅,福惠的死朕比你更清楚,但願你就此停手……朕晚了一步就是這樣的下場,你給朕記住,多歆的痛,朕要加倍的在你身上討回來!”

她不甘心!他怎麼能夠對她說這樣的話,“胤禛,你別逼我……你還不懂嗎?我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因爲我愛你啊……我爲你癡爲你狂——我願意爲了放棄我的尊嚴,你就這麼不解風情嗎?”

“是你不解風情罷……”胤禛的臉上絲毫沒有笑容,拿着這句話對着十三開炮。“皇上……臣弟不解風情又是哪一說?”胤禛搖搖頭,繼續剛剛的話題,“就照你的意思,任命鄂爾泰爲廣西總督,實施朕的新政策。朕要讓全天下的臣民看看朕的新傑作,要讓改土歸流的政策在朕的疆土上發揚光大……造福於臣民。朕要這樣做!朕該這樣做!朕就是這樣鐵錚錚的漢子!”

十三告辭去執行胤禛交代給他的任務,在路上他不由得輕輕嘆息。這日子是越發的難過了,喪事在辦,可這政事也耽誤不得。遇到了琳琅,也只是和她輕輕的點頭示意,擦肩而過,太匆匆!

“節哀順便……皇后娘娘,生老病死,誰能定奪?也苦了那麼小的孩子了……八阿哥該是沒了遺憾了。失去的孩子的痛,奴婢懂。冬天的時候我把曉嵐送到宮裡陪您,您就安心罷……”遺憾?福惠還有什麼遺憾。

這幾日,多歆活在福惠的夢幻當中,當她意識到小環信中所說的話時,喚醒了她潛意識中原本忘記的事情。胤禛見到多歆安靜的跪在鋪墊上替福惠守靈,想要開說話。“天的熱氣還沒散,咱們還回去嗎?”多歆先說了話。她胤禛來到她的身後,纔開口問的。胤禛顯然被嚇了一跳,“你想回去嗎?”“臣妾不好決定,還是您說吧……”胤禛果真三日之後回了圓明園,圓明園的侍衛和丫鬟婆子見多歆歸來穿的麻衣,個個都是一臉地驚訝。

幾日之後,多歆重新調整了心態,敲響了胤禛書房的門。“進來……”多歆見胤禛還在看書,就沒打擾他。待他看完,她才說,“臣妾要去一個地方,大概需要個把月的時間才能回來。”

胤禛問:“去哪兒?爲什麼,說說原因……”

多歆心虛道:“福惠的死前的遺願,他既是和我一個人說,就是不希望這件事別人知道。”

“那好,你告訴朕,你要去的地方是哪裡?”多歆緩緩道:“河北遵化……”什麼!遵化?胤禛當場大怒,“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只是去做福惠給我的交代,福惠都死了,我不可能連這個事情都做不到!而且,胤禛,你要明白,這麼做不是壞事。我知道你怕我從此一去就再不回來了,可是我保證,只要我留有一口氣,我都必須回來見你……”胤禛將多歆摟入懷中,“你怎麼就不懂呢?此次一去,凶多吉少,我就是怕……而且,三哥他……還有十四弟……”

他怎麼能夠放她走呢?不說她的身體也罷,單是她的一顆心,他都留不住,這一去,不知是不是永別。漸漸的,多歆感覺到肩膀緩有淚水滴落,溼了衣衫。他說他怕,他是皇帝,他怕什麼呢?別人不樂意的,他可以搶回來,他是皇帝,至高無上的□□者,他還怕失去什麼呢?

“胤禛……”她輕聲呼喚他。“恩……”他迴應着她。多歆離開他的懷抱,慢慢的將臉頰靠向他,用自己的脣將他的淚水吸吮去。緊緊相擁,這一幕卻讓劉貴人在門口看到。她當即羞愧的轉身而去,留下他們二人。“你爲我哭了……你爲我哭了,你的淚是鹹的……”多歆破涕而笑,用自己的手掌將胤禛臉上的淚水擦乾。“你要向我保證,你一定會回來……一定要!哪怕你去了天涯海角,我都要隨你而去。”多歆終於忍不住,放聲哭出來……

晚上進膳的時候,在場的人太少,整個屋子裡的人不超過四個。每個人不敢太劇烈的動作,就連呼吸似乎都很難察覺到。劉秋梧在窒息的空間裡用膳,雖不舒服,可也不敢說些什麼。三個人並肩而坐,劉貴人吃着自己的飯,可眼神卻不時的瞄向了旁邊的胤禛。

胤禛將西芹夾入多歆的碗中,笑着道:“多吃點兒,明兒路上需要體力……”多歆也甜甜望向胤禛,這一望,劉秋梧一個不注意,滾燙的米粥打翻在她腿上,她痛得叫起來。胤禛慌忙問:“燙哪兒了?快去拿冰水敷下!”說着,竟放下了碗筷,抱起秋梧就出去了。

多歆無力的丟下筷子,眼皮開始下垂,她在你心中,竟是如此重要的……

獨自一人吃過飯,讓丫鬟太監們收拾了碗筷後,多歆有些睏乏的躺在榻上,問着忙碌的人道:“小凳子,你過來……”名叫小凳子的太監恭敬過來,聽候多歆的差遣。“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些情況。”“主子想知道什麼情況,儘管問便是……”

“前些日子,本宮和萬歲爺回了宮一趟,這偌大的園子是你們在打理,有勞了。”小太監聽了這話很是開心,嘴角彎到差點沒笑破。“既是本宮不在這兒,可也是有規矩的,不是嗎?這園子裡的嘴巴可不比這宮裡的嘴巴簡單,一句話,都能說的五花八門。”小太監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位皇后娘娘的話是越發的難懂了。“聽不懂無所謂,但是你們要給本宮記住!做好自己的份內的事情,纔是最主要的。”

多歆的話只是前戲,最主要的還在後面。“劉貴人待你們可好?如實說來,我可以替你們做主。”人羣全部跪下來求饒,“皇后娘娘開恩吶,奴才(奴婢)們……劉貴人待下人們和藹可親,並無任何不快。”多歆心中已瞭然,“行了,都下去吧!本宮不過問問,就都嚇成這個樣子,本宮不會吃了你們的……對了,明兒本宮有事出去,園子裡的事情就靠大夥兒了,有事儘量和劉貴人說,不要打擾皇上……”說完,多歆由琳琅攙扶着回了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