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最近很熱鬧。
不知道是商量好的,還是真湊巧,許多有頭有臉的人家,大張旗鼓讓媒婆來秦家說親。
這些人家當中不乏有那家世顯赫,身家頗豐的人家,這其中又以賈家和高立仁這兩份身份最重。
在外人眼裡看來,秦家是交了好運道了,更讓人們津津樂道的是,這些人來求娶的人,竟都是秦府的三小姐!
秦家的人丁不旺,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兒,他們同時也知道,秦家三小姐上頭,還有一個二小姐沒有出嫁。
長幼有序,秦家二小姐還沒訂親,向秦家三小姐提親的人卻都要把秦家的門檻踏破了,這裡面的事兒,值得探究。
秦府的人口風很緊,不管外面的人怎麼好奇,如何猜想,甚至費心心思的來打探,卻什麼消息也得不着。
外界紛紛揣測內情,一時間對這個秦府三小姐議論頗多,有人心態好,就說這秦三小姐必有過人之處,想必一定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子,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世家對她青睞有加呢!心態不好的,就盡挑揀酸話說,把秦黛心從頭到腳批了個遍,還翻出她劣跡斑斑的過往,無非就是要打壓秦黛心的氣焰,努力想要證明秦家的三小姐有多麼的不值得。
這兩種聲音這對於古代女子而言,都不是件好事。
秦府內
二小姐秦倩心坐在外室大炕上喝茶,她穿着火碳紅的錦紗流仙裙,身形顯得比以前更消瘦了一些,雖然她戴着金光閃閃的頭飾,臉上也畫着精緻的妝容,可這一切都掩蓋不了她眼下那淡淡的烏青。
秦二小姐身旁坐着一個穿青色織錦緞子掩襟繡馬蹄蓮花挑線長裙的女子,她梳着雙螺髻。插着一隻彩蝶飛舞的珠花,臉上略擦了些脂粉,柳眉彎彎,一雙桃花眼裡揣着意味不明的幽遠目光。
這人不正是秦府四小姐秦若心嘛!
秦若心打量了一下身邊的秦倩心,目光在她略微凹陷的臉頰上停留了一下,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個弧度。
秦倩心的相貌本就不是十分的出色,加上這段時間她無故暴瘦,好好的少女身段和氣色都打了折扣,模樣大不如前了。
“二姐姐,賈家的那個媒婆又來了。”四小姐細聲細氣的說着話。目光往秦倩心那邊飄了過去,“看來賈夫人是十分中意三姐姐的。”
奏倩心本就有些神情恍惚,聽了秦四小姐話後手突然一抖。連杯裡的茶水都溢了出來。
可是她卻沒發現,反而是低頭全斂了眼瞼,似乎在想着什麼心事。
秦若心旁若無人的笑,當然,是無聲的。
“二姐姐。你聽到我說話沒有?”秦若心用十分焦急的語氣道:“賈府的親事是母親爲你相中的,咱們多次去賈府,爲的不就結了賈府的善緣,給你找一門好親事嗎?可到頭來,母親倒是爲別人做了嫁衣了,這結果。真真氣人。”
秦若心嘟着嘴,胸脯也一起一伏的,像是極爲生氣的樣子。
秦倩心冷冷的打量她一眼。淡淡的道:“好好的提這人做什麼?”
“二姐姐你都不生氣嗎?賈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只有二姐姐你這樣才貌雙全的人才有資格嫁進去做當家奶奶。三姐姐脾氣秉性都不好,怎麼就入了賈夫人的眼了?”她聲音高細尖銳,在安靜的屋子裡顯得極爲突兀。
“賈夫人喜歡什麼樣的人,那是賈家的事。你一個姑娘家。開口閉口都是要嫁要娶的,不害臊。”秦倩心的聲音極冷。聽得秦四小姐當下暗暗的打了個哆嗦。
她這是怎麼了?
“二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秦四小姐咬着下脣,雙眼裡閃着點點的淚光,她雙手不自覺的絞着手裡的帕子,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楚楚可憐。
秦倩心自從上次從賈府回來以後,性情變了很多,人雖然陰沉了些,可腦筋也清楚了不少,大概是被人算計的次數太多了,她回來後慢慢的乖覺了不少,遇事也不衝動了,也能靜靜的坐下來聽人把話說完,這樣的改變倒讓方婉茹欣慰不已。
“不懂?”秦倩心扭過臉問她:“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呢?去年去賈府賞梅的時候,你中途換了件小襖子,那是怎麼回事?”
秦若心眼珠一轉,故意說得極爲含糊,“那件事,沒……沒什麼,只是衣裳上染了酒,看着不雅,聞起來也……就換了。”
這話說的,倒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思。
“哼。”秦倩心臉上的表情更冷了幾分,“你當我不懂呢?是你自己想嫁進賈府做當家奶奶吧?你這是吃三妹妹的醋了?就這麼點心思,直接說就是了,何必轉彎抹角的在人背後嚼舌頭,下作。”
秦倩心以前的性子不是這樣的,那時她雖然人笨了一點,但相對的也沒有什麼壞心,說出來的話雖然不好聽,卻也沒難聽到現在這種地步。
這麼苛刻又損顏面的話,秦若心哪裡聽過,她心裡恨秦倩心恨得要死,臉上也被臊得火辣辣的,自己的心思被人一語道破也就罷了,偏這個人還是自己瞧不上的。
秦四小姐以爲,秦府裡的小姐們中,數她是一等聰明的。
秦倩心性子火爆,做事衝動,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她以前沒少受自己的挑唆,替自己背了不少的黑鍋,反觀秦黛心呢?她的脾氣與秦倩心可謂是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秦黛心最大的缺點是記吃不記打,常常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即便真的發現了別人害她,又因爲她自己頭腦簡單,三五語就可以糊弄過去。也正因爲她們都是這樣的性子,秦若心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唆她們之間的關係,弄得二人的關係勢同水火。都做下仇了。
所以當秦倩心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秦若心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又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二,二姐姐,你這話……”秦若心拿帕子捂了臉,然後便是嚶嚶的哭了起來。
“要哭回你屋裡哭去,別在我這兒裝模作樣。”秦倩心把手裡的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喊她的大丫頭採青道:“還不把四小姐送走,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怎麼欺負她了。”
秦若心生得柔弱,以前經常用這招。
採青忙不迭的過來勸,“四小姐。請跟奴婢走吧,不然一會兒小姐發起脾氣來,找了粗壯的婆子來拉您,到時候只怕你的臉面不保。”
臉面,她還有什麼臉面?
秦若心暗自想着。秦黛心變了,這秦倩心也變了,難不成自己以後再也拿捏不住這二人了?不成!
秦若心小心翼翼的起身,哽咽着道:“妹妹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話,得罪了二姐姐,這就回去了。改天再來給姐姐賠罪。”
秦四小姐的特點就是臉皮比較厚,即便是這個時候了,她還不忘演上一出。
秦倩心懶得應付她。連眼皮也沒擡了下,只是重重的哼了一聲,又端起桌上的茶杯來。
端茶送客,廢話少說。
秦四小姐見了這宗,連忙起身走了。
依秦四小姐的脾氣。這件事情自然不會就這麼算了,經過她精心的設計以後。秦倩心虐待庶妹,言語粗魯的事情就這麼傳開了。
秦倩心自然也聽到了,可是她卻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只對着自己的奶孃叨咕了一句“小人伎倆”後便不在理會了,反倒是方婉茹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味,讓人把秦二小姐叫去了她院子裡,母女待在小偏廳裡說話。
“到底是年歲長了,性子沉穩了,知道收斂脾氣了。”方婉茹先是讚了秦二小姐幾句,誇她遇事不慌亂,有長進。
“倒是我小瞧她了,總以爲她是個膽小的,不想也有呲牙的一天。”方婉茹恨恨的,目光有些陰沉。
方婉茹哪裡會不曉得秦若心是什麼性子,只是以前秦若心都朝着秦黛心呲牙,這是她所樂意見的,自然就假裝不知道了,如此秦若心呲牙的對象換成了她自己個兒的親閨女,她自然不願意善罷甘休。
這丫頭要是不識好歹,苦可有的受呢!方婉茹深信,嫡母要整治庶女,那就是翻翻眼皮子的事兒,只要把一頂關乎孝順的帽子扣下來,誰敢不乖乖聽話呢!
秦倩心沒言語,看不出喜怒來。
方婉茹看着女兒失神的樣子有些心疼,連忙抓了秦二小姐的手握在手心裡。
秦倩心的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跟雞爪子似的。
方婉茹自然心疼,連忙道:“冬月,你聽娘說,你若是討厭那丫頭,你就跟娘說,娘把她嫁得遠遠的,給你出氣。”
秦倩心是冬至那天生的,聽說生她的那天晚上月亮特別的圓,因此秦倩心得了個小名叫冬月。
秦二小姐沒理會她這個主意,倒問她道:“娘,前段時間不是說齊家的二小姐要進門了嗎?怎麼最近又沒音信了?”
方婉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跟女兒抱怨起來,“……本來說得好好的,不知道怎麼的,你爹就改主意了,說是再等等,過一陣子再說。”
秦倩心雙眸中閃過一絲厭恨。
齊寶嬋……
“娘,你沒問問爹這是爲啥?這門親事不是早就說好的嗎?聽說那齊家的姑娘可是百家求的,長得好,頭腦也精明,能結下齊家的親事,這可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事情。爹怎麼這麼糊塗。”秦二小姐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了。
方婉茹沒有發現秦二小姐的異樣,直道:“可不是,沒結親的時候千盼萬盼,這親事好不容易要說定了,他卻又猶豫了。這事兒,我改天還得跟他說,等不得。”
秦倩心這才露出一個笑容來,“是得好好說說。”她迫不及待想讓齊寶嬋進門。
賈府之行她受了齊寶嬋的蠱惑,差點做下醜事來,這個仇,她遲早要報的。
方婉茹看着自己的小女兒失神,心裡一陣不好受,以爲她還在想賈府的事,“冬月,賈家的親事咱們怕是求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