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
曼格臺被這個消息砸蒙了,整個人彷彿置身於一團迷霧之中,是誰?誰有能力不動聲色的除掉幾萬人馬?還能躲過各方探子的眼線?此人對格日桑耶來說,絕對是一個禍害!
“本汗也不清楚啊!看來探鐵蒙託合一事,你可以不用做了。不過,這件事,我想交由你去查,有問題嗎?”
查?
這種事情要怎麼查,而且,大雍軍隊壓境,二十萬人隨時隨地可能打過來,他怎麼一點也不擔心呢?
格日桑耶似乎猜到了曼格臺的想法,緊接着道:“不能明查,要暗查。你挑一些精銳,混進這裡!”他大手一指,當下在輿圖上點了一個位置。
曼格臺探頭一看,那裡正是那一萬來歷不明隊伍的駐地。
“這怕是有點難吧!”
曼格臺從不說大話,他有預感,那裡的人並不好招惹。
格日桑耶一笑,“怎麼,你怕了?不去這裡,那這裡呢?”他的指尖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在某一個點上指了指。
大雍先頭部隊安營紮寨的地方,西格谷。
“父汗說笑了,西格谷如今有三萬人在鎮守,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又豈是能輕易混進去的!”
格日桑耶只道:“本汗沒說讓你帶着人混進去,你若是能一人混進去,便更好了。”
賀敏珍在一旁把事情聽了個分明,想着格日桑耶三番五次的要置自己兒子於死地,當下便狠拍了椅子扶手,猛的一下站了起來。
“我不同意!”
曼格臺沒有逞強勸她,他覺得賀敏珍這個時候站出來也好。至少不能讓格日桑耶太過容易的達到目的。
“我知道你心疼孩子,可是本汗現在就這麼一個兒子,除了他,你讓我信誰去。”格日桑耶把兒子兩個字咬得特別重,曼格臺和賀敏珍聽了,心裡竟不約而同的咯噔一聲。
曼格臺想得是,是不是自己殺了老二。老四的事情敗露了。
賀敏珍想得。則是另外一樁事!
她一直覺得,這麼多年下來,格日桑耶“善待”他們母子都是在別有用心!他想打擊報復先帝。可是奈何先帝去得早,他便把這份不甘心的仇恨移稼在了先帝的幾個孩子身上,他培養恪兒,或許就是想讓恪兒去爭搶不屬於他的東西。最終讓他們兄弟反目,自相殘殺。而格日桑耶就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所以賀敏珍想,會不會格日桑耶打着這樣的主意,讓曼格臺一點點接近他們?
“我不同意,大汗有那麼多親信。個個武藝高強,又何苦讓恪兒去以身犯險?”
格日桑耶用寵溺的眼神看了賀敏珍一眼,才道:“你啊。聰明得過了頭,就是糊塗了。你也不想想。我的親信都是瓦那人,怎麼裝扮也不像大雍人嗎!這兩支隊伍都是大雍軍隊,只有老六去,才最合適。”
賀敏珍啞然,她竟忘了這一樁。
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曼格臺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請父汗允許我準備一下,三日後出發。”
賀敏珍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她瞪了格日桑耶一眼,眼神比刀子還利上幾分。
格日桑耶一點也不介意,反倒問曼格臺,“你想好要去哪裡了嗎?”
“當然是這裡。”曼格臺指了指離西格谷不算太遠的地方,道:“西格谷的那三萬人,都是精銳,守將雖然年輕,但也不是白給的。就憑他敢在西格谷安營紮寨這一點就能看得出來,此人有膽識,有謀略,還是個穩重的。他想把咱們與外界隔開,斷了我們的糧草,這樣的人,必定重於防守,想必西格谷不日就要大變樣了,我想混進去,怕是不容易。”
格日桑耶不信的點頭,顯然很贊同曼格臺的話。
“這些人,看起來並不是什麼正規兵馬,可手段卻有點出忽我的意料之外!”兩次,他失手了兩次,第一次他有多困鐸的人做餌,所以沒有什麼損失,第二次呢,折裡頭好幾個人,卻連對方的將領長什麼模樣都沒看到。
從哪裡跌倒的,就要從哪裡爬起來!
曼格臺沒聽過這句名言,否則恐怕當場就會說出這句話來,他不由得想起那夜的那個黑影,一門心思想要雪恥。
格日桑耶點了點頭,“好,我給你三天時間準備。這一次,別讓我失望。”
曼格臺應了一聲,只道:“如果父汗沒事,我就下去了。”他看了賀敏珍一眼,似乎在問老孃你跟我走不?
賀敏珍只道:“你去吧,我有事跟大汗說。”
曼格臺微微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心裡雖然感動,可他也清楚賀敏珍的性格,知道她不會聽自己的,便歇了勸說的念頭,退了下去。
曼格臺一走,賀敏珍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大汗,難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我們母子安分守己的過日子,都換不回你的恨嗎?我們只想過平靜日子,不想摻和到大汗的大業當中去!恪兒是你的養子,你利用他幫你征戰,幫你謀劃,幫你出生入死,這都沒有什麼!可是你不能利用他做探子探大雍的底!”
“我爲什麼不能?”一直掛在格日桑耶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執拗的瘋狂!
就是這個表情,好像只有在私底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格日桑耶纔會露出這個表情,露出他的真面目。
他嫉妒!他不甘心!
爲什麼?
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她,可她卻把整顆心都撲給了那個混蛋!
格日桑耶不止一次問過自己,他到底哪裡不如那個狗皇帝,爲什麼她這一生,總是追逐着那個男人?他們的相遇,他們曾經擁有的那些美好,難道只是她想要探得情報所做出來的假象?
說到底,格日桑耶不見得有多愛賀敏珍,他的怨,他的恨,他的不甘心,都不過是因爲賀敏珍不愛他,愛先帝罷了。
賀敏珍也算是個可憐的人了,一生都與這兩個男人糾纏不休,她愛的人,懷疑他,傷害了她,離她而去,她不愛的,偏偏又甩不掉,逃不脫,最後卻捆綁在一起,掙不開彼此。
這,便是命運吧!
“你……”賀敏珍眼睛紅紅的,可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是啊,他爲什麼不能?難道就因爲恪兒的身世嗎?也許正是恪兒的身世,纔會讓他這般折磨彼此,讓他們成了相看兩厭,卻又不看下去的原因吧!
好,很好。
賀敏珍深吸一口氣,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帳子。
格日桑耶眼角抽跳,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背過氣去。
賀敏珍越是這樣,他心中的恨意也就越濃,想要擁有無上力量的願望也就更強烈!格日桑耶潛意識裡認爲,或許賀敏珍與先帝的感情,只因爲先帝是帝王,而他只是一個草原王,二者相去甚遠。如果有一天,他揮兵直取帝者,成了最優秀的皇帝,那麼她的心裡,是不是就會有他了?
執念像魔一樣,緊緊的纏住了格日桑耶。
再說賀敏珍離開大帳後,便回了自己的帳子。
讓她意外的是,曼格臺在,而且好像是特意等她的樣子。
賀敏珍略感疲憊,只道:“我累了,休息一會兒,你若是想來,晚上陪我吃飯吧!”
曼格臺微微思忖一回,便應了,只道:“兒子晚會兒過來。”
賀敏珍喚了青鸞來,先是換了一身衣裳,接着洗漱,用了一盞茶後,方覺得浮躁的心平靜下來。
她揮手讓青鸞退下,自己則是倚在榻上愣愣的出神。
有些事,還是該早點讓恪兒知道好。
賀敏珍想到此處,眼神一變,眼中竟閃着幾分攝人的光芒。
賀敏珍是個有主見,有魄力的女人,她一旦決定的事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閒話少敘。
傍晚,曼格臺如約來陪賀敏珍用飯。
年景不好,又有戰禍發生,大家的生活水準也降了好幾個檔次。
桌子上除了烤牛肉,一些奶製品以外,還有一些長勢喜人的野菜。
瓦那人是不吃野菜的,他們認爲這處綠色的植物,只有牛羊才吃。賀敏珍是大雍人,受不了不吃蔬菜生活,到了瓦那以後,卻時常吃不上蔬菜,不過春天的時候,草原上野菜非常多,她就命人採了,製成各種各樣的吃食來吃,倒是敗了不少的火。
母子二人皆是心事重重,因此飯吃得有些食不知味。好不容易吃完了飯,青鸞命人撤去一桌子的杯盞碗盤,又上了兩杯清茶,點了帳內的燈,這才退了下去。
燈光昏暗,賀敏珍在燈光的襯托下,竟顯得年輕了幾分,完全看不出來是年近五旬的樣子,而且可以看得出,賀敏珍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大美人。
曼格臺不由得道:“母妃,自從季姑娘給您治病以後,兒子倒是覺得您年輕了許多。”
“老了!”賀敏珍輕笑一聲,“不過我年輕的時候,確實有些姿色,雖稱不上是風華絕代,但也是有幾分姿色的。”
賀敏珍也不只一次想過,雖然她救了先帝,在先帝養傷時與他日久生情,但如果他並不是賀敏珍,而只是一個長相普通,無才無德,大字不識幾個的村姑的話,那先帝還會娶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