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之中,陽光最足的就是正午,特別是南方。可躺在牀上的穆桂英依舊感覺全身冰涼,很冷。
經過郎中的診治,穆桂英的暈倒是由於太過勞累,動了胎氣所致。好在穆桂英本身的身體很好,小包子無恙。而楊排風見穆桂英不肯好好休息,第一次對穆桂英拿出長輩的姿態,讓她必須躺在牀上。
無奈,楊排風就是楊家的‘燒火丫頭’,也是穆桂英的幹姑姑。而穆桂英也不想讓楊排風難堪,只得躺在牀上。可就是這樣,心憂楊宗保安危的穆桂英,卻是越來越壓抑,心中彷彿有什麼燒起來一樣。
也就是這個時候,穆桂英猛然間才意識到,楊宗保在她的心中如此之重。原來先結婚、後戀愛,日久生情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穆桂英感覺到甜蜜的同時,卻有非常的心酸。剛剛明白自己的心,心中的那人卻不知道是兇是吉,穆桂英那裡能受得了。即使穆桂英再有能耐,此時的她也只是個心繫郎君的女子。心中有了牽掛,穆桂英的那裡能冷靜下來想對策。明明知道必須要冷靜,可她的滿腦子裡都是被困的楊宗保,一點兒想不出任何的辦法。
終於,從小到大從沒有遇到過太多挫折的穆桂英,急哭了。
摸着自己眼角流出的晶瑩,穆桂英心中的苦悶,終於有了宣泄的出口。
聽着穆桂英毫不壓抑的哭聲,守在門外的楊排風終於鬆了一口氣。看着這個寧靜的院落,楊排風很是滿意李達的安排。這裡很安靜,就是穆桂英有什麼樣的失禮之舉,也不會讓太多的人知道。
悄悄地走到院門口,楊排風找了一塊陰涼的地方坐下。心裡想着姜德是否能打探回來有用的消息,也惦記着被何慶帶出去玩的楊文廣是否也知道些什麼。這一路之上,穆桂英心神不寧沒有注意到,可她卻發現了。已經快四歲的楊文廣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麼,有的時候乖的讓她這個姑奶奶看着都想流淚。
正想着,屋裡的哭聲已經低了下去,楊排風連忙起身,去拿早就熬好的粥。穆桂英自到了這裡,還沒有喝過一口水,吃過一口粥。楊排風在從汴梁城出發前,就得了佘老太君的囑咐,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顧忌穆桂英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因爲佘老太君怕楊宗保有什麼事,穆桂英的肚子再有什麼事,那穆桂英也就危險了。
房裡的穆桂英哭了一通,心情舒暢不少。可她也知道,怎麼‘哭’,也救不了楊宗保。爲了讓自己冷靜下來,穆桂英心一狠,便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一掐。果然,巨大的疼痛讓她有了瞬間的清醒。而直到穆桂英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她自己的手臂已經沒有能看的地方了。好在,隨着這個模糊的想法,穆桂英已經漸漸冷靜下來。
待楊排風端着粥進入房間時,看到的也只是雙目有些紅,面色卻很是沉靜的穆桂英。而剛剛強喝了一碗粥,姜德與抱着楊文廣的何慶便回來了。楊排風連忙接過睡熟的楊文廣,將他放在牀上。同時,姜德也低聲說起自己打探來看消息。
到目前爲止,楊宗保帶着兩千精兵確實已經離開桂州三日了。按時間來算,李達的消息沒有錯,楊宗保應該被困在柳州兩日了。而嶽勝、楊八妹、楊九妹所統領的主力大軍,再有一日多就應該到達宜州了。
“那軍營中還剩下多少人。”穆桂英聽完姜德所說,沒有任何地表態,反面問起楊宗保在桂州所置的軍營中,還有多少‘後勤’人員。
姜德微微遲疑了一下,才道:“軍營裡,我也去看過了。其中伙伕大約還有二千人,雜役五百多人,還有之前受傷的兵將八千多人。”
“那八千人中,還有多少能騎馬的?”穆桂英神色不變,卻是緊着追問。
姜德與何慶眼角一動,不由的同聲問道:“你不會要帶着這些人去柳州吧?”
看到穆桂英點了點頭,楊排風也急了起來,連忙說道:“桂英,雖然我也是‘燒火的丫頭’,那些伙伕可不像我一樣,有武藝在身。你帶他們去救宗保,這不是,這不是……”
“排風姑姑,我是想去宗保,可我不會讓這些人去送命的。”穆桂英站起身,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左臂,目光一閃,沉着地說道:“我們知道這些人只是伙伕,沒有戰力,可對方不一定知道。我就是讓柳州的南國大軍知道,我穆桂英來救楊宗保了。”
“這決對不行。”李達看着穆桂英一臉的不可置信,急道:“穆副帥,雖然你是平叛大軍的副元帥,可你這種不顧一切,可以說是送死的行爲,不說本官不會同意,就是你一定要去,本官便要上報朝庭。你這是拿那些人的性命,做兒戲之舉,本官一定阻止你的。”
看着與之前沉穩相比,這個氣得鬍子不住抖動的老者,穆桂英很想笑。不過,想到楊宗保還被困在柳州,穆桂英忙起身,拉住來回走動的李達,低聲說了幾句話。
李達聽完之後,身形一頓,驚訝地看了穆桂英一眼,奇道:“這真可行?”
“這就要看李大人肯不肯幫忙,讓人家相信了。”穆桂英看向門外的亭院,冷冷一笑:“宗保給了他一個可以選擇的賭局,我卻是要讓他深信,只有一條路可以讓他走。”
李達眉頭緊皺,捋着鬍鬚慢慢坐在椅了上深思。而穆桂英也是坐剛剛的位置,靜靜地等待着。她相信李達最終會答應幫忙的,因爲穆桂英相信李達也很想有一次勝利的消息。這樣,對於廣南西路的形勢,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好,我答應了。”半晌,李達的雙手輕輕放在扶手上,長長的出一口氣,說出穆桂英最想聽的一句話。不過,這個句話似乎很費心神,待李達再說下句話時,聲音很是疲憊:“你想讓我怎麼做,直說吧,我會盡量辦到的。”
“桂英多謝大人了。”穆桂英得了李達的點頭,大喜過望,連忙起身相謝。再與李達商議了兩個時辰,穆桂英便與姜德、何慶來到了軍營。
得知穆桂英的到來,軍營裡剩下的這些人,都自發地涌到校場,整齊地排起了隊。就連那些傷兵,只要是能走的,也來到了校場。沒辦法,他們這些人大多數都經歷過‘大破天門陣’時的戰役。穆桂英的才智過人,運籌帷幄可是深深地印在了他們的心中。
這段日子,平叛的大軍可是受夠了南國大軍的氣。雖然楊宗保已經有所動作,可在他們卻不知道結果如何。而穆桂英就不同了,畢竟她可是曾經的破遼大元帥,最終破了天門陣,打了勝仗的。
在姜德宣讀過任命穆桂英爲平南大軍副元帥的聖旨之後,校場中的所有伙伕,雜役,傷兵很是興奮地拜見了新上任的副元帥,穆桂英。
“衆將士,因爲時間急迫,本副帥也就不說那些客套之話了。”穆桂英站在點將臺上,看着底下的人,彷彿回到了邊關,心中立刻涌現了好久沒有過的豪情:“現在,本副帥就想問問你們這些伙伕,雜役,還有傷勢好了大半的兵士們,你們可願跟着本副帥到柳州去?”
柳州?楊元帥被困的地方?穆副帥這是要帶着他們這些戰力超低的人,去救人?一時之間,校場之中的人相互對視,低呼私語聲輕輕地響起。穆桂英看着這個情景並沒有說什麼,她知道只有他們自己信心足,接下來的事情纔有可能成功。
話說,在那些傷兵中,有不少是跟隨楊六郎南征北戰過的將官。見識的多了,也比較有眼色。他們見穆桂英神色沒有一絲的慌張,左右的姜德、何慶也是神情自若,心中便有了計較。再回想南國大軍的囂張,被困柳州的楊元帥,便忍不住高聲叫道:“穆副帥,下官願跟副帥去柳州。”
任何事都是這樣,只要有人開了頭,那些心中疑慮的人也就定下了心,跟着高聲呼喝起來。穆桂英看着所有人的起士氣,都振作起來了,輕輕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穆桂英便讓姜德,何慶還有幾個受了傷卻是統制官職的將官,開始挑選人員。怎麼說,穆桂英也不可能讓那些年老體弱的人,也跟着去柳州。
天色剛剛暗下來,姜德等人也挑選出來三千人。穆桂英簡單地整頓了一下,便讓姜德帶着二百多人去取讓李達準備到了東西。而她自己卻是先行回到李達爲她準備的那個院落,看看楊文廣。爲了楊文廣,楊排風只能留下來哄孩子。爲此,穆桂英還許下了一個諾言。保證待下次出戰之時,一定要讓楊排風做先鋒官。
一個時辰後,楊文廣已經睡熟了,穆桂英才回到軍營。這時要跟着穆桂英去柳州的人,已經與分給他的馬匹熟悉了。穆桂英見此,點了點頭,拎着自己的繡絨刀,便翻身上馬,率先駛出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