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伸手接了,轉身回到皇帝身邊,躬身遞給了他。
皇帝接過,低頭看了兩眼,卻是對着趙鈺道:“這並不是靜嬪的筆跡,單憑這個。並不能認定你說的就是真的。”
“父皇!兒臣記得那個送信過來的宮人!”趙鈺想了想,立刻對着皇帝道:“父皇,你素來知道,兒臣總是記不住各宮宮人的樣貌,名字,爲此還鬧出過不少的笑話來,但是今日,兒臣卻清楚的記得那個宮女的樣貌!不僅如此,兒臣還記得她身上有一股子很好聞的芙蓉花香!”
“哦?”皇帝聽了這話,立刻轉過頭來,目光銳利之極的瞧了靜嬪一眼。
“前段時間,南境邊陲小國送了貢品,其中就有一種很提別的香料,那味道就是芙蓉花的。”太后瞧了皇帝一眼,慢悠悠道:“皇上給哀家送了一些。但是哀家嫌棄那個味道太過濃烈,便又退了回去,不知道皇上送給了哪位嬪妃?”
“朕給了靜嬪。”皇帝一字一句道。
確切的說,是昨晚才送給她的!這個賤人,今日就迫不及待的用上了!這才讓趙鈺給記住了那個味道!
此時皇帝已經完全的相信了趙鈺所說的話,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靜嬪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好心的想要成全趙鈺與古月華,此刻卻會被趙鈺給反咬一口,她悔的腸子都青了!
“哦,原來是這樣。”太后聞言。點點頭道:“那八成鈺兒說的話是真的,他就是接到了靜嬪的通知,然後纔來這裡的,皇上。你還是莫要怪罪鈺兒好了。”
“這怎麼成?”皇帝聞言,當即冷哼一聲道:“就算他接到了通知不假,可是這裡到底是后妃的寢殿,他一個皇子憑什麼大大咧咧的闖進來?”說着,他轉頭瞧了靜嬪一眼,問道:“靜嬪,三皇子可是你請他進來的?”
“不是嬪妾請他進來的!”靜嬪好容易得了這個洗白的機會,怎可錯過?連連辯解道:“三皇子打翻了臣妾宮裡的好幾個宮人,才闖進來的!求皇上爲臣妾做主!”
“靜嬪娘娘,您是當本王不存在麼?”趙靖西聽了這話,不等趙鈺開口便語氣涼涼道:“三皇子來了以後,正好在宮門前碰着了本王,是本王告訴她,靜嬪你對華兒做下了那麼多的事情。也是本王,讓他進來蒐集證據的!要不然,你宮裡的人將打翻在地的香爐,脫下的紗衣,還有繡花針都給處理了,那麼本王拿什麼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
“的確是這樣!”趙鈺見趙靖西竟然爲自己開脫辯解,心情有些複雜,但卻點頭道:“是這樣沒錯!父皇,七皇叔所說的證據都在這裡!”說着,趙鈺便對着殿外招了招手,立刻有一個侍衛捧着一包東西進來了。
趙鈺伸手將那個包裹接過來,當着所有人的面兒解開,露出了裡面的紗衣,繡花針,還有單獨裝載一個布袋裡的破碎香爐與爐灰。
東西一打開,一股子甜膩的味道便在空氣裡淡淡的散播了來。
這一切。都與趙靖西所說的一模一樣。
皇帝的面色立刻就沉了下來,揮手命人將這些東西放置在一旁,一言不發。以爪名血。
太后在一旁慢悠悠的道:“皇帝,現在事情已經清楚了吧?你打算怎麼處置靜嬪?”
她沒有當面撕破皇帝的遮羞布,免得引起皇帝發怒,不然所有人都會跟着遭殃。
靜嬪從一開始就是替罪羊羔的身份,現如今,沒人能救得了她。
靜嬪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她跪在地上無聲的啜泣着,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皇帝聞言,沉默良久,然後擡眸瞧了一眼靜嬪,見她眼中全然都是死灰之色。他心中有了一絲不忍。
這個女人,說到底雖然私心甚重,但到底也是按着他的吩咐去做了,如果拋開後面橫生出的那些枝節的話。
但已經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可惜不可惜的事情了,他必須要找一個人來承擔這一切才行!
皇帝暗暗的下定了決心,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深深的嘆息。
他猛的擡起頭來,就看見趙靖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上前來,伸手捧起了放置在一旁的紗衣與繡花針,嘴裡喃喃道:“幸虧我仔細的檢查過了,也不知道這針上頭淬毒了沒有?”
此言一出,太后立刻就嚇了一大跳,忙喊道:“靖兒!你快過來!別碰那些針!小心中毒啊!”
“那針沒有毒!”一旁的靜嬪忍不住喊了一句。
趙靖西立刻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笑道:“哦?沒毒?靜嬪娘娘連這個都知道?我原本以爲這只是小宮女故意暗害的華兒,不曾想原來竟然是靜嬪娘娘自己設下的陰謀啊!這些針也是你自己動手藏在衣裳裡的麼?”
“你胡說!我沒有!”靜嬪急的大叫。
“好了!不要再說了!”就在這時,皇帝重重的一拍桌子。
大殿裡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皇帝臉色陰鬱的瞧了靜嬪一眼,沉聲道:“朕命你好生的照看古家二小姐,可是你竟然爲了自己的私心,在屋子裡點燃了催情香,還給古二小姐換上了透明紗衣,你這是收了鈺兒多少好處,竟然謀劃着要奪走華兒的清白!你說,你該當何罪!”
“父皇!兒臣沒有啊!”趙鈺聽了這話,臉色立刻就是一白。
“你住口!”皇帝聽了這唬,猛的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趙鈺一眼,沉聲道:“在乾清宮裡之時,你便當衆要朕爲你與華兒指婚,朕不允許,你就偷偷的聯合了靜嬪,做下如此的勾當來,是也不是?”
他這是想將自己做的事情全部都推到趙鈺身上了。
不然,錦安候那邊要如何解釋?
趙靖西聽了這話,嘲諷的瞧了一眼皇帝,卻是突然出聲道:“皇兄!臣弟看此事未必是這樣,一定是靜嬪娘娘妒忌華兒的美貌,所以才設下的這些個圈套,目的就是想毀了她,而趙鈺,不過是無辜的被她給連累罷了!”
“哀家也這麼覺得。”太后也出聲道。
皇帝聽了這話,陰沉着一張臉打量了太后與趙靖西一眼,半響過後,他終究是點點頭:“是朕糊塗了,七弟說的不錯!這一切都是靜嬪這個惡毒的女人所做的!”皇帝說着,猛的轉過頭來瞧了一眼靜嬪。
靜嬪已經軟軟的癱倒在了地上,面色刷白,嘴脣顫抖着,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剛剛她只是傷心,可現在,卻是絕望。
“來人!將靜嬪押下去!去除嬪號,賜毒酒一杯!”皇帝沉聲道。
話音剛落,殿門外便竄進來好幾個侍衛來,上前拖着已經軟成一灘爛泥的靜嬪便退了下去。這個過程裡,靜嬪並沒有反抗,也沒有大喊大叫,但這比撒潑打滾更叫人心中難受。
好好的一個妃子,很快就要沒了。
趙鈺驚魂未定的瞧了趙鈺一眼,不由的嚥了一口口水,面色很是複雜。
剛剛要不是趙靖西與太后幫他求情,他此時恐怕也難逃厄運!
不過說起來,要不是趙靖西,他也不會攙和進這件事情裡來,更不會被皇上斥責……
想着,趙鈺一顆心便平靜了下來,在這件事情上,他與趙靖西誰也不曾虧欠誰,以後他們還是仇家,還是對手!
也還是要拼個你死我活。
趙鈺正在亂七八糟的想着心事的時候,外頭便有宮人進來稟報道:“啓稟皇上,靜嬪娘娘歿了。”
這樣快!
趙鈺吃驚的張大嘴巴,然而卻是一絲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一旁的太后與趙靖西也不曾露出什麼驚訝表情,彷彿早已經司空見慣。
皇帝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他揮一揮手,淡然道:“靜嬪罪大惡極,不能享受嬪妃的葬喪之禮,屍首擡出宮去讓趙家的人處置吧!”
“奴才遵旨!”前來稟報的太監低低的應了,轉身便退了下去。
皇帝這纔將目光轉向了趙靖西,然而一時之間,他卻找不到措辭來。
“皇帝。”此時,一旁的太后緩緩開口道:“古二小姐差點就被奸人所害,靖兒臨危擅闖長秋殿,雖然說救下了她,但也觸犯了宮規,請皇上責罰!哀家願與他同罪!”說着,她便站起身來,預備朝着皇帝下跪。
“母后!這可使不得!”皇帝連忙迅速奔過來,一把將太后給攙扶住了,沉聲道:“今日這事兒,靖兒不但沒有過,還有功勞!他救下了古二小姐,朕獎勵他還來不及呢?又怎麼肯責罰於他?”
“皇兄準備如何獎勵臣弟?”就在這時,趙靖西的聲音忽然清清朗朗的傳了過來:“不如,皇兄爲我與古二小姐賜婚吧!這婚事錦安候都已經答應了的。”
皇帝聽了這話,臉色立刻就是一僵。
這廝可真會蹬鼻子上臉!
他慢慢的回過頭來,深深的瞧了一眼在殿前已經跪了下來的趙靖西,卻見他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
“此事,朕還沒詢問過錦安候呢!從長計議吧!”良久之後,皇帝一甩袖子道。
他絕不會答允此事,休想!
“別啊!皇兄!”趙靖西連忙道;“今兒個我可是已經將古二小姐看光了,還給她更衣,這一輩子她除了嫁給臣弟,已經不能嫁給別人了!否則,就會被天下人恥笑死啊!皇兄,爲了她的名譽着想,還是請皇兄答應了臣弟的請求吧!”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皇帝的臉色就更加的難看了!
他都已經安排好了的,美人兒也換上了侍寢的衣裳在等着他了,偏偏卻被趙靖西這個小子給攪了局,現在他還想要奪走古月華,簡直是欺人太甚!
“母后,這事兒你怎麼看?”皇帝不看趙靖西,他怕他忍不住衝上去將之暴打一頓,但饒是極力忍耐,他的臉色也陰鬱的幾乎能滴下墨汁來。
他記得,太后一向都不喜歡古家的女子,對於趙靖西的請求,她一定不會答應!就跟之前那次一樣!
可是,令皇帝沒有想到的是,太后聽了這話,竟然嘆息一口氣道:“罷了,靖兒想娶那就叫他娶吧!哀家是不管了,只要日後能抱上孫子就成,他愛娶誰娶誰!”
這是不打算反對了。
皇帝聽了這話。立刻不可置信的扭頭朝着太后望了一眼,電光火石之間,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太后一定是一早就被趙靖西給勸說的改變了主意,否則的話,今日在乾清宮門口,他怎麼一出門就碰見了太后?
他們母子今日是打算好了一切的!就是要橫插一腳,要將古月華奪走!
這一刻,皇帝心中的憤怒已經快要鼎沸了,他黑着臉瞧了太后與趙靖西一眼,咬牙切道:“朕說了,錦安候還沒親自來向朕請命,一切從長計議!”
“皇帝!那哀家親自來向你請求靖兒與古家那丫頭的婚事呢?”就在這時,太后慢悠悠的開口問了一句。
“母后!你這是……”皇帝聽了這話,不可置信的擡眸瞧了古月華一眼,道:“你之前,不是極力反對麼?”
“哀家之前是極力反對!”太后聞言,立刻深深的嘆息一口氣,道:“可是靖兒這孩子實在是太胡鬧了!眼看着跟他一般大的幾個皇子都訂了親,偏偏就他一個人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要!這婚事是一拖再拖!”
“他唯一能看的上眼的,也就是這位古家的二小姐了。”太后說着,深深嘆息一口氣,道:“這姑娘去過幾次坤寧宮,替哀家抄寫過經文,還做過點心,性情,模樣,都不錯,就她吧!只要能讓靖兒安安穩穩的娶了妻生了子,這個兒媳婦,哀家認了!”
說的多麼勉強的一副樣子。
皇帝聽着這話,瞧着太后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簡直快要氣的得內傷了,可是面對太后,他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能說什麼?說自己對臣子之女有了不一般的心思,想要將其納入自己的後宮?這件事情要是成了,那麼皇帝厚着臉皮認了,旁人礙於皇威,也不敢多議論一個字,可眼下,事情敗落,他如何能當着太后的面兒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打死皇帝,他也說不出口來。
可是,他也不想眼睜睜的看着美人兒落入趙靖西的懷抱!
這臭小子,見天的耀武揚威,藐視皇權,在京城裡不知道做下多少壞事,如今卻要跟他爭搶同一個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母后,您別急啊!這事兒要慢慢來。”面對太后的逼婚,皇帝慢悠悠的道:“朕答應過錦安候,華兒的婚事一定要爭取她自己本人的同意,朕不敢貿然答應你們,一切,還是等華兒清醒過來以後再說吧!”
“皇帝,婚姻大事原本就應該由父母做主,哀家覺得,應該派人將錦安候請入宮來!“太后瞧了皇帝一眼,緩緩道:”古二小姐現在是昏迷不醒,可是等下讓太醫進來瞧瞧,她肯定就醒過來了,到時候皇上再詢問也不遲!這樣就兩不耽擱!”
皇帝聽了這話,眸子沉了沉,卻是失笑道:“母后,七弟的婚事這半年都沒定下來,以前也沒見你如此緊張,怎麼今日,卻又焦急?”
他哪裡知道太后是被趙靖西那一出出的斷袖戲碼給弄的實在是受不了了,儘管太后心中明白,自家兒子這很有可能是裝出來的,目的就是要她同意迎娶古家的那位姑娘,可她還是受不了,只想着快快將那位古家二小姐迎娶回來,她的兒子恢復正常。
可別假着假着,弄成真的了!那她就懊悔不迭了!
“皇帝,哀家不是說了麼?還急着抱孫子啊!這兒媳婦都還沒有,哀家的孫子要何年何月才能出現?”太后挑眉道。
皇帝聞言,目光登時沉了沉:“母后,您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難道恕兒,恬兒,鈺兒,淳兒,都不是你的孫子?”
“他們當然是!”太后聞言笑呵呵道:“正是因爲皇帝膝下子嗣繁多,而靖兒如今卻連個妻子都沒有,這才更加的讓哀家操心!”說着,她頓了頓,接着問道:“皇帝,剛剛哀家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皇帝聞言,定定的瞧了她兩眼,問道:“不知道母后說的是哪一句?”
“就是請錦安候進宮啊!”太后挑眉:“正主兒不進宮,這樁婚事如何談下去?”說着,他轉頭瞧了趙靖西一眼,道:“靖兒,你別盯着古二小姐看了,趕快去請個太醫進來,替她診脈!總這麼昏迷者也不是個法子!”
“是!母后!”趙靖西一聽,面上登時出現一絲欣喜來,當即點點頭飛一般的退了出去。
而長秋殿裡面,太后打發走自家兒子,便重新將目光轉向了皇帝。
遲疑了這樣久,皇帝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只好開口道:“母后,今兒個是大年初一,錦安候說不定在家中會友呢!貿然的將他召進宮來,是不是不妥當啊!咱們談論的是喜事,這什麼時候談論,難道不一樣麼?”
“怎麼不妥當?什麼樣的朋友,能比自家女兒的親事還要重要?”太后一聽這話,就知道皇帝是在推脫,她沉下了臉來,定定的瞧了皇帝一眼,道:“皇帝,靖兒剛剛說的很明白,他親手替古二小姐更衣了!這話什麼意思你明白麼?之前在護國寺裡,青雲山上,他還救了她兩次!這兩個人的淵源已經很深了,你爲何不肯答應這樁親事?就連哀家親自開口也不成?”
“母后!朕不是這個意思!”皇帝聽了這番話,面色一變,不由的連連解釋起來:“這婚事太重大了,朕只是想要多考慮考慮罷了!”
在這幾個人脣槍舌戰的當口,趙鈺一直都呆呆的站在一旁做壁上觀。一來,太后與皇帝說話,他不敢插嘴,二來,他還沒有完全想明白剛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根本就不明白事情說着說着,爲什麼就說到婚事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