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錦安候夫人心中多麼的擔憂,太子趙恬終究還是來了,只是,他身邊卻跟着古瀟安。
一直到這兩個人一起出現在錦安候夫人面前,她還沒有想好怎樣來應付接下來的場面。正個人渾身僵硬,連請安都忘記了。
“參見太子殿下!”四周的老百姓卻反應很快,從聽說太子來了,到趙恬走到錦安候夫人面前之時,他們便全部都匍匐在地,請安聲,呼喊聲,震天動地,就連樑晉,也是畢恭畢敬的下跪請安。
趙恬揮揮手,讓衆人起身。
“娘,太子殿下來了。”古瀟安見自己的孃親呆愣愣的,當下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錦安候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彎腰請安:“臣婦參見太子殿下……”
她的禮才行了一半便被太子一把給攔住了。他柔聲道:“夫人,您不用多禮,本宮很快就要喊您一聲岳母大人,咱們自己人之間用得着如此多禮麼?”
這話清清楚楚的傳到衆人耳中,很多人心中都充滿了幸災樂禍,紛紛想着,倘若太子殿下知道樑公子剛剛說的那些事兒,他還會如此說麼?
“太子殿下,這萬萬不可。禮不可廢。”錦安候夫人氣恨。緊張了大半天,此刻能聽見這話,頓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趙恬轉頭瞧了一眼四周圍攏的百姓,疑惑的開口問道:“夫人,這裡到底發生了何事?”
“太子……”錦安候夫人的眼圈兒立刻就紅了,她喊了一句太子,便梗嚥着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了。
趙恬轉頭瞧了一眼趙嬤嬤,道:“你來說!”
“是!太子殿下!”趙嬤嬤不敢隱瞞,當即一五一十的將剛剛所發生的事情講了出來,她沒有必要隱瞞,這裡跪着這麼多人,倘若她敢隱瞞一分,必定會有人跳出來指正。
趙恬聽完了這話,眼神立刻如同利劍一般的射向一旁的樑晉,冷冷開口道:“你剛剛說什麼?有本事當着本太子的面兒,再說一遍!”
樑晉萬萬沒有想到趙恬已經聽到了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竟然一點沒有責怪侯府的意思,還將矛頭對準了自己!他頓時心中一凜,連說話也有些結結巴巴起來:“回稟太子殿下,半年前,小生在濮陽長公主府上……”
話還沒有說完,趙恬便狠狠一腳踹了過去!
他是習武之人,又是在盛怒之下,這一腳直接踹的樑晉翻身倒地,口吐鮮血不止。
樑晉握在手中的肚兜與髮簪也掉落在不遠處。髮簪一斷爲二,而肚兜,卻兜頭蓋在了一個人臉上,他連忙扯下來,燙手山芋似的扔出去,不少人發出了驚呼聲,嘩啦一下子,圍觀羣衆倒退了好幾十步遠。
趙恬冷冷的瞪着樑晉,冷笑道:“你胡編亂造也要有個度!我濮陽姑姑的生辰是八月份,三個月之前纔剛舉辦過宴會,哪裡是什麼半年前!”
樑晉暗叫糟糕,他竟然連這個也記錯了,沒想到還被趙恬給直接指了出來!他忍着劇痛,連連解釋道:“太子殿下!小生記錯了。就是三個月前……”
“接着說啊!本宮要看你怎麼編!”趙恬走到樑晉面前,將那肚兜與斷裂的髮簪撿起來,仔細的瞧了那髮簪一眼,冷笑道:“本宮當初送這簪子給彤兒之時,特地的命人在這簪子尾部,刻了一朵小小的牡丹花,可這根,上頭根本就沒有!”說着,他將簪子高舉,展示給衆人觀看。
錦安候夫人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趙恬今日不是來拆臺的,而是來幫助她們的!這讓她的內心之中頓時涌出莫大的勇氣來,聽了趙恬的話,她當即走上前去,伸手將那簪子接過來一看,道:“不錯!這根本就不是彤兒的那根簪子!”說着,她便轉身對着趙嬤嬤吩咐道:“你回去,將大小姐的簪子取出來給他們看看!”
“是!夫人!”趙嬤嬤大聲的回答,轉身迅速奔進屋子裡去了。
然而趙恬卻喊道:“等一等!”
趙嬤嬤頓時站住,怯怯的問道:“太子殿下,您還有什麼吩咐?”
趙恬卻不答話,而是將手中的那個肚兜遞給錦安候夫人道:“夫人,您瞧瞧看,這肚兜可是彤兒的?本宮從未見過彤兒這種東西,所以無法分辨,還要勞煩夫人您了。若不是,讓趙嬤嬤一併回去取來就是,何必讓她跑第二趟。”
太子這話說的合情合理,他與古月彤又還沒成親,他怎麼能分辨出這肚兜到底是不是古月彤的?
“殿下說的是。”錦安候夫人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只要太子趙恬站在她這一邊,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伸手將那塊肚兜從趙恬手中接過來,仔仔細細,反反覆覆的看,末了,恨恨的瞪了樑晉一眼道:”這肚兜根本就不是我家彤兒的!”
“哦?夫人有何證據?”趙恬不由的開口問道。
錦安候夫人當即答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我家彤兒的衣物上頭,無論繡的什麼花樣,都會在右下角的地方繡上一朵海棠花,而且是整整六十八針繡出來的。與殿下您送來的那根簪子上所刻的海棠花是一樣的,可這件肚兜,無論是顏色,繡樣,都幾可亂真,而且這右下角也繡了一朵海棠花,但卻不是六十八針,剛剛本夫人已經仔細的數過了。”
趙恬聽了這話,頓時點點頭:“那麼如此說來,這樑晉是在撒謊了。”
“殿下!您不要聽信她們的話!這肚兜就是古大小姐的!她與小生暗通曲款,已經有了首尾了!”樑晉極了,頓時急不可耐的替自己辯解起來,爲了達成別人下達給他的命令,他幾乎是不要命的大聲喊着,一定要在今日破壞了古大小姐的名聲!扔場上劃。
可趙恬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狠狠一腳又將他踹翻在地,只是這一次,他卻狠狠的踹在了樑晉臉上!
樑晉兩顆門牙都掉了,下巴差點脫臼,這下他再也不能大聲呼喊了。
趙恬冷冷的看他兩眼道:“有什麼力氣,等下在父皇面前說吧!本宮倒要看看,在父皇面前,你還敢如此污衊別人麼?”說着,他轉過了頭,對着趙嬤嬤道:“你去拿小姐的簪子,另外,多帶幾件小姐平日裡所穿的肚兜!”
“是!殿下!”趙嬤嬤心悅誠服,當即轉身退下。
事情急轉直下,通過趙恬剛剛發問的那三件事情,衆人已經逐漸意識到,樑晉,這位太尉府的公子,可能真的是說了謊話,目的就是想要毀掉古大小姐!可是他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突然駕到,而且他聽了樑晉所說的事情,竟然一點也不生氣,還一點一點分析出了樑晉所說的假話!
看樣子,太子還真的是喜愛古家這大小姐啊!
衆人紛紛都在心裡面想着……
樑晉躺在地方,嘴上鮮血直湯,奈何他帶來的幾個侍從礙於趙恬威壓,早已經瑟縮在一旁不敢答話了,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上前替他說一句話的,而他自己,也絲毫不敢上前。
侯府大門前,倒是空前絕後的安靜下來,比剛剛還要安靜。
沒過多久,趙嬤嬤便帶着一個包袱,飛奔着從門裡面奔出來了,累的氣喘吁吁,然而她卻走上前來,鄭重其事的將包袱交給錦安候夫人道:“夫人,小姐的所有肚兜都在這裡面了,請您過目。”
“好。”錦安候夫人沒有猶豫,也不嫌害臊,竟然當衆打開了那個包袱,將裡面的肚兜一一與樑晉剛剛拿的那塊做比較,不論是顏色,還是花型,都有那麼一絲區別。
當然,這些肚兜毫無例外的幾乎都在右下角繡了一朵海棠花。錦安候夫人鄭重其事的將每個肚兜上的牡丹花都仔細的數了一遍,這纔對趙恬道:“殿下,已經數過,全無錯處。”
趙恬點點頭,自己伸手從錦安候夫人手中接過一個,自己數了,這才道:“夫人所言不假,這些肚兜上的牡丹花與樑晉拿的那一塊根本就不一樣,這證明他根本就是污衊!本宮不會放過他的,這就與夫人一起進宮,請父皇爲彤兒討回一個公道來!”
“多謝太子對我家彤兒的信任!”錦安候夫人淚如雨下道。
趙恬淡淡道:“夫人,我與彤兒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是什麼樣的人,本宮心裡清楚的很,斷不會任人如此污衊於她!這是本宮應該做的事,夫人不必言謝。”說着,他便吩咐侍衛將樑晉從地上架起來,押着往皇宮而去。
趙恬隨後也與錦安候夫人告別,道:“夫人,本宮先行一步,您隨後就來。”
錦安候夫人點點頭,目送着趙恬離開,這才吩咐身邊的人準備轎子,她返回去驚鴻院裡,迅速的換上進宮朝見的一品夫人禮服,這才坐轎而去。
古月彤在牀上躺在,聽着衆丫鬟將府門口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稟告出來,她心中又氣又急,怒道:“本宮根本就不認識什麼樑晉!這個小人,竟然敢當面污衊於我!”
丫鬟桃紅當即附和道:“是呀!大小姐,那樑晉竟然敢當衆說小姐與他已經有了首尾,而且珠胎暗結,他真是該死!”
“你滾出去!”古月彤本來就處於極度的憤怒當中,她根本就聽不得‘首尾’。‘珠胎暗結’這樣的話,偏偏這個新進府的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說了出來,直接就將她氣的七竅生煙,抓起牀頭矮几上的茶盅,狠狠的朝着桃紅砸了過去。
小丫頭沒有來得及閃躲,直接被茶盅砸到了額頭,瓷器碎片崩裂,茶水順臉而下,半響之後,額頭上一絲暗褐色的血液便緩緩的從額頭上涌了出來。
古月彤嚇了一大跳,忙對着一旁的如意吩咐道:“你是死人嗎?還不趕快將她拉下去!”
如意上前,忙拉着一臉呆滯的桃紅從裡屋裡走了出來,又叫過來一個二等丫鬟,命其帶着桃紅下去,叫府醫過來看傷,她自己則是閃身返回了屋內。
屋子裡,炭火燒的旺旺的,一進門,一股暖融融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意定了定神,才朝牀前走去,古月彤躺在牀上,看她進來,當即問道:“她沒事吧?”
“小姐放心,奴婢已經喊了太醫來給她處理傷口,不會有事的。”如意當即轉身,在古月彤的身邊坐了下來。她是一等丫鬟,又是古月彤的心腹,她敢這麼做,別人卻未必能行。
“那就好。”古月彤頓時鬆了一口氣,但臉色卻依舊極差。
如意看了她一眼,當即開口道:“小姐,那丫鬟的話還沒說完,後邊還有事兒呢!您要是聽了這個,心中一定不會生氣了。”
“哦?什麼事兒?”古月彤聽了這話,當即有些好奇。
如意嘆息一口氣,將自己在外頭聽到衆丫鬟議論的話一五一十的講出來道:“剛剛桃紅沒有說完,那樑晉污衊小姐您,夫人眼看就頂不住了,誰知道太子殿下這時候來了,他二話不說便將那樑晉狠狠的打了一頓……”
古月彤聽見這番話,頓時心花怒放起來,她的雙眼霍霍發光,緊緊的盯着如意道:“你說的是真的?太子哥哥,他真的這麼維護我?”
“自然是真的!”如意點點頭,道:“如今太子殿下已經押着那樑晉入宮去了,夫人匆匆換了衣裳也去了,那樑晉畢竟是太尉府的公子,算是官身,不好私下處置,如今請皇上做主,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古月彤聽了這話,心中頓時歡喜無限,太子哥哥,他竟然如此維護自己!從前,她總是覺得他心中愛慕的人是古月華,可是此刻,聽了如意所說之事,古月彤當即認爲,趙恬其實也是喜愛自己的。
“不過,小姐,你不覺得奇怪麼?您與那樑晉素無瓜葛,他到底是因爲什麼,纔會突然跑到侯府門前污衊於您?”如意疑惑的開口問道。
古月彤聽了這話,臉上的表情頓時一變,但隨即她便勃然大怒起來:“那個樑晉肯定是古月華弄出來的!目的就是讓我身敗名裂,然後做不了太子妃!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小姐!您冷靜一些!”如意聽了這話,無奈道:“這根本就不現實好不好?且先不說二小姐這幾個月以來一直都被關在落梅居里禁足,她根本就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來謀劃如此之大的事情,再來,那樑太尉,也算是京都四品大員了,樑晉身爲太尉之子,又怎麼肯搭上自己的名聲,也要敗壞小姐您的名聲?”
如意看古月彤想反駁,當即又道:“再說了,那樑晉憑什麼要聽二小姐的吩咐來陷害您,從這件事情裡他能得到什麼?他敢當衆侮辱您,侯爺能放過他麼?”
古月彤頓時不說話了,拿起如意重新給她斟的茶水。
如意瞧了她一眼,斟酌着道:“小姐,奴婢倒是認爲,這件事情,與皇后娘娘脫不了關係。”
話音剛落,古月彤手裡的被子便狠狠的跌落在地,她面帶憤怒的道:“如意,你爲什麼會這麼說?”
如意連忙伸手將那茶杯的碎屑收拾了,瞧着古月彤道:“小姐,你忘記了,皇后娘娘那日在賞梅宴上是如何爲難小姐您的?”
她一說,古月彤一下子便想起了當日的情景,她的臉如鍋底一般黑透:“皇后不是已經給咱們道了歉了麼?皇上也已經證明這件事情只是污衊而已,她爲什麼還要如此?”
如意聽了這話,當即嘆息一口氣道:“小姐,皇后娘娘雖然表面上是認了錯,可是她心裡面必定不服,也一定有氣,她是絕不會輕易的放過小姐您的,如今這件事情一出,那樑晉在大街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兒說他與小姐您暗通曲款,您當日在賞梅宴上,當着所有人的面兒以死來證明清白,不就成了一個笑話麼?”
她雖然也說了‘暗通曲款’這樣令人發狂的詞兒,可是古月彤卻沒有像對待桃紅那樣來對待她,而是呆呆的坐在牀上,好半天才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有這個動機,與這個能力來做這件事情的,唯有皇后了。”
如意輕聲道:“好在太子殿下及時趕到,也阻止了樑晉的胡言亂語,纔沒讓這件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只要夫人這一次進宮,能成功在陛下面前爲小姐您洗白,這件事情,也對您造不成什麼影響。”
古月彤聽了這話,頓時苦笑出聲:“你不用安慰我了,怎麼可能沒有影響?那樑晉當衆說出如此污言穢語,即便是母親與太子力證我的清白,可是那些個老百姓又豈會真的相信?恐怕誰也會在背後悄悄的議論,我的名聲,終究是不如從前了。”
如意見了她心灰意冷的樣子,忍不住安慰道:“小姐,您先彆氣餒,還有太子殿下呢!只要他一直都站在你這邊,那些個流言過不了幾日就會煙消雲散的,您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古月彤聽了這話,這才覺得自己受傷的心好受了一些。尤其是想到他的太子哥哥這一次一直都站在自己這邊,她的心裡面就跟喝了蜜一樣甜。
與此同時,太子氣勢洶洶的押着樑晉來到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