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點了點頭,便與琉璃守衛在了一旁。
才兩三天的時間,古月華身邊便再一次湊夠了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另有四個三等丫鬟在院子裡做些雜活。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趙靖西安插在古月華身邊的人,每個人的身手都很靈活,對付三五個粗鄙大漢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古月華身邊過去的老人,也只剩下了琉璃一個。
死去的錦瑟與茗香,還有其他兩個丫鬢的屍首,是錦安候親自派人安葬在侯府的祖墳四周的,昨日就辦好了。這是忠僕,錦安候給了她們最高規格的葬禮。事先這一切錦安候給古月華打過招呼,要不是身體不適,古月華一定會親自來參加這兩個丫頭的葬禮,親自送她們最後一程。
現如今,芷蘅院裡依舊是過去的規格,到處都有人侍奉,可是古月華瞧着這些面孔,卻總是能想起錦瑟與茗香來,她習慣與讓琉璃與琥珀守在自己身邊,其餘的人,俱都讓呆在了外頭。
古月華想,要適應這些,她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行。
一個時辰之後。
芷蘅院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神還有腳步聲,琥珀立刻探頭出去瞧了一眼,回來向古月華稟報道:“小姐!侯爺陪着皇上過來了!”
“爹已經盡力了。”古月華聞言,苦笑一聲,對着琥珀道:“你去,將院門打開,讓他們進來吧!”
“小姐!”琥珀登時急了:“您真的要見皇上?”
“不然呢?”古月華擡眸瞧了她一眼,道:“外頭的,可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九五之尊!我有什麼資格將他攔在外頭?”
琥珀不說話了。
古月華又道:“你放心吧,有我爹在這裡,不會有事情發生的。”
琥珀聽了這話,這才點點頭,道:“好吧,小姐!”說着,她出去吩咐人將院門打開,所有人都出來恭迎聖駕。
古月華雖然身子虛,卻還是掙扎着要下地來。開玩笑,皇上來了,她一個臣女有什麼資格賴在牀上?
當外頭皇上踏着一地的請安聲跟在錦安候身後進到屋子裡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他立刻上前道:“你好好躺着就是了,下來做什麼?”說着,便想親自過去攙扶。
旁邊卻有另一雙手更快的伸了過去。
“皇上,您請坐,我來就好。”錦安候回過頭來衝着皇上一笑,親自與琥珀一起將古月華重新在牀上安置好,有她們倆擋在古月華身前,皇上根本就插不上手。
他的臉色不由的冷了幾分。
“皇上,讓您見笑了。”錦安候安頓好了古月華,這纔回過頭來對着皇上十分抱歉道。
“無礙的。”皇上擺擺手,在上首位置坐了,裝作不在意的模樣瞧了瞧古月華,卻是笑道:“華兒,你身子骨好些了沒有?高公公送來的那些藥,你都用了吧?”
當着錦安候的面兒,他竟然就這麼親熱的呼喚古月華的小名。
錦安候臉上的笑容差點就掛不住。
古月華淡淡道:“多謝皇上關心,那些藥,我用了,效果不錯。”
“那就好!”皇上聞言,立刻點點頭,卻是瞧了古月華一眼,笑道:“朕的四皇子趙淳,你可見過了?怎麼樣?瞧着可還滿意?”
錦安候聽了這話,一顆心立刻就懸了起來。
一旁古月華卻是用極爲平淡的語氣道:“回皇上話,四皇子年輕有爲,且明察秋毫,青雲山刺客一事,他出了不少的力,算是一個難得一見的人才。”
“哦?沒想到你對他的評價這樣高?”皇帝挑了挑眉,道。
古月華並不看他,垂了眸子淡淡道:“那當然!四皇子是皇上的兒子,強將手下無弱兵,那麼皇上的兒子又怎麼會是個孬種呢?我只是客觀事實的陳述罷了。”
“說的好!”皇上聽了這番話,內心很是高興,因爲古月華是連他也一起誇進去了。
很快,他便笑眯眯的轉過頭瞧了一眼彎腰侍立在自己身旁的錦安候,笑呵呵的道:“錦候,你不是一向都很擔心你這個小女兒的婚事麼?難得華兒對淳兒的評價這樣高,不如,朕就做主,將你家華兒許配給了四皇子,你看怎麼樣?”
錦安候萬沒想到皇上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就說到了賜婚,在此之前,他的心一直都是提心吊膽的,此時聽了這話,他只得在臉上露出一副無奈表情道:“皇上,微臣在很早之前便已經答應過華兒了,她的親事由她自己做主,只有華兒同意了,微臣纔會訂下她的親事,反之,就不會。至於皇上所說的四皇子,他的確是年少有爲,而且身邊無妻無妾,是個難得的佳婿,但是微臣還是要聽取華兒的意思。”
錦安候說完這句話,額頭上差點冒出冷汗來,一半是嚇的,另一半是憋的。
他十分想當此機會將女兒中意靖王殿下的事情和盤托出,可是趙靖西曾經交代過他,在皇上面前他什麼都不能說,還必須得要將一切的事情都推脫到華兒身上,他想了又想,終於還是忍住了。
“哦?錦候對自
己的女兒可真是疼愛。”皇上聽了錦候那番話,微微一笑,道。
“這是自然!這世間,應該沒有父親不疼愛女兒的。”錦安候立刻笑呵呵的應道。
沒曾料到,皇上聽了這話,卻是淡淡說了一句:“可是錦候你對你的小女兒,疼愛的簡直是超過了這世間大半的父親!望眼京城,還沒有哪一個世家大族是准許兒女自己挑選成婚對象的,錦侯你是第一個。”
“皇上謬讚了。”錦安候聽 了這話,面上立刻微微一僵。
皇上聞言,擡頭望 了她一眼,神色平靜道:“朕沒有誇張,你就是這麼個人,不過,朕很喜歡你對華兒的這份心。”說着,他轉過了頭,瞧着坐在牀上的古月華微微一笑,道:“華兒,那麼朕問你,你可願意嫁給朕的皇四子趙淳?”
“人你也已經見過了,朕現在遵從你的意見。”皇上慢悠悠的道。
古月華聽了這話,卻是擡起頭來望了皇上一眼。
他在試探自己!
古月華感覺出來了,如果說錦安候疼愛自己,連婚事都要詢問自己的意見是個異類的話,那麼皇上在賜婚之前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自己的意見,難道他就不是一個異類麼?
這行爲有古怪!
無論她怎樣回答,皇上都會有說辭。
古月華收回眼光,低下頭來迅速的在心裡面盤算開了,她究竟要怎樣回答纔會滴水不漏?
“如何?這不是一個很難的問題吧?”皇上瞟了一眼古月華,慢悠悠的道:“你只需要說願意或者是不願意就可以了,何須思考那麼多?”
“皇上!話不是這麼說!”錦安候在一旁連忙打起圓場來:“華兒與四皇子也只不過才見了一面而已,對他根本就不瞭解,如何能知道自己喜不喜歡?這事兒不如緩一緩再說吧?”
“朕讓他們見一面就已經是恩赦了。”皇帝慢慢轉頭,瞧了錦安候一眼,波瀾不驚道:“再讓他們見面,滿朝文武就該說閒話了,到時候華兒就是不嫁,也得要嫁嘍!”說着,他轉頭對着古月華微微一笑。
古月華覺得皇帝衝着她的這個笑容十分意味深長。她擡起頭來看了皇帝一眼,忽然定定開口道:“我願意。”
我願意,我不願意。這兩個詞,剛剛在古月華的心裡面翻來覆去好多遍,臨了了說出口了,卻是最違心的那一個。
皇上在試探她,那她爲何不試探他一番?
眼前這個披着龍袍的老男人,若真的對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那麼他就一定不會促成此事的。今日無論古月華說的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其結果都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那她何不試探他一番?
如果她說了不願意,皇上會不會以爲,她是爲了趙靖西才拒絕四皇子的?到時候要是引的皇上對趙靖西起了殺機,那就不好了。
他對她那麼好,她又怎麼能忍心讓他置於危險之中?
“你願意?”皇上聽了這話,卻是微微有些驚訝。
古月華迅速從思索中抽身出來,擺出一副嬌羞狀道:“四皇子年少有爲,是多少少女的春閨夢裡人,如若能嫁他爲妻,這是華兒前世修來的福分……”
皇帝靜靜的看着眼前這個嬌羞無狀的女子,聽着她耳朵裡那些違心之言,脣畔卻是慢慢勾起,露出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來。
她還真是維護趙靖西啊!生怕自己記恨上他是麼?
良久之後,他才淡淡道:“你能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的了,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了,等回去問過皇后與淳兒,朕會給你們一個答覆的。”
乍一看,皇上這幅態度十分體貼, 將所有人的心意都考慮到了,可是古月華卻是知道,他這是在找推托之詞。
因爲皇帝,是絕對不會下這道賜婚聖旨的。
也罷,她原本就不想嫁給四皇子,如此正合她心意。想着,古月華便擡起頭來,對着皇上微微一笑,道:“全憑皇上做主。”
錦安候在一旁早就看的目瞪口呆了,這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他是完全的被古月華給弄糊塗了。
就在這時,皇帝忽然開口道:“對了,朕已經查明,青雲山上的那些個刺客,與古瀟安並無關係,他派遣那些人,其實是去幫助華兒的,卻被誤會成了刺客,現在,朕已經將他從天牢裡面接出來了,錦候,等下你將他好生安置了,不得虧待於他。”
“什,什麼?”錦安候聽了這話,立刻大大的吃了一驚。
不光是他,就連古月華也是吃驚無比,兩個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皇上,眼中滿是疑惑。
古月華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日刺殺她的人,就是古瀟安與廉親王趙恕,可皇上今日卻說,這根本就不關古瀟安的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朕查清楚了,原來那日襲擊華兒的,是邊關回族首領納蘭齊的部下。三年前,侯爺親率大軍攻打回族,打死了納蘭齊的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人悄悄的潛入了京都,埋伏在青雲山上,爲的就是報當年的
殺子之仇。”皇帝淡淡道。
這分明是扯淡好麼?古月華聽了這話,狠狠的在內心裡翻了一個白眼。她看出來了,皇帝不想查清此事,也不想還她一個公道,他要包庇廉親王,所以連帶着也包庇了古瀟安!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坑?是不是有坑?
古月華很想問皇帝這句話,可是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但是一旁的錦安候卻是忍不住問道:“皇上,您確定真的是回族的人潛入京城,而不是小兒犯下的滔天罪責?”
“自然與世子並無關係!”皇上說着,卻是回過頭來瞧了古月華一眼道:“華兒剛剛不是說了麼?強將手下無弱兵,那麼錦候這樣優秀的人,又怎麼能生下一個心狠手辣連親妹妹也要對付的兒子呢?這不可能的,華兒,你說是不是?”
古月華聽了這話,擡起頭來定定的瞧了皇帝兩眼,忽然微微一笑,道:“皇上說的是,我一直都相信我哥哥是清白的,想必父親也是。”
“那就好!”皇帝說着,便站起了身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時候不早了,朕也該回宮了,對了,錦候,你可不要忘記好好安置世子!另外,你這幾日抓緊時間,多派些人手在京城附近勘察勘察,萬一回族的刺客還有殘留呢?”
“是!皇上,微臣知道!”錦安候連忙跟上去,一邊相送,一邊應道。漸漸的,兩個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門外。
就在這時,古月華忽然輕笑着道:“也真是奇怪了啊,回族的人刺殺我,但是死去的卻都是大元的百姓,難道他們與大元的百姓勾結了麼?保險起見,皇上應該連大元的老百姓都勘察一番啊!”
已經走出屋外的皇帝,腳下登時一頓。
然而下一刻,他卻當做沒有聽到似的繼續走遠了。
屋子裡,古月華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淡了下去。
琥珀運用起內裡,直到探查到皇上帶來的所有隱衛都已經消失在了門外,她這才轉過身來,對着古月華道:“小姐!現在怎麼辦?看樣子,皇上不僅沒有責罰世子,他還準備包庇他!”
“我自然是看出來了。”古月華擡起頭來瞧了琥珀一眼,嘆息道:“這個結果,實在是大大的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就連王爺也不曾料想的到!”琥珀嘆息道:“他跟我說,靜觀其變的好,可沒想到,皇上這樣快就將古世子放了出來!不行!我得要告訴王爺一聲!”說着,便要轉身離開。
“回來!”古月華連忙喊了一聲。
琥珀停下來,轉過身來對着古月華問道:“小姐,你還有什麼話要帶給王爺的?”
“我是叫你先不要去!”古月華淡淡道:“我猜,皇上一定已經派人監視我這邊與靖王那邊的聯繫,你一去靖王府,他就知道你是王爺的人,說不定,他會派人除掉你,那麼這樣一來,我就再也無法與王爺取得聯繫了。”
“那要怎麼辦纔好?”琥珀着急道。
古月華思索片刻,淡淡道:“你先不要急,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壞的一步,我們靜觀其變的好。”
“爲什麼你跟王爺說的話都是一樣的呢?”琥珀嘆息一口氣,道。
然而古月華卻輕輕的笑了一下,道:“你不要着急,這事兒沒那麼糟糕,頂多就是,皇上不肯幫忙,我們靠自己來報仇就行了。”
琥珀瞧着她堅定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動,忙問道:“那麼,小姐,你準備怎麼做?”
“慢慢來,不急。現在侯府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京城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我們家,此時實在是不宜鬧出動靜來。”古月華沉思片刻,道:“我們只有等,等到機會以後就將敵人一網打盡!”
古瀟安都已經要置她於死地了,她爲什麼要手下留情?
琥珀靜靜的聽着,表情若有所思。
之後,錦安候沒有再過來看望古月華,他忙着按皇上的吩咐去安置古瀟安了,不管皇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在他這個父親的心裡面,還是希望此事不要與古瀟安扯上關係吧?
親生兒子要殺害親生女兒,這對於錦安候來說,都是一個深重的災難。
一直到晚上,琥珀才抽空將這個消息稟報給了趙靖西,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一點也不意外。
“皇上放了古瀟安,而且秘密召見了廉親王趙恕,他從乾清宮裡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鼻青臉腫了,身上還有捱過板子的痕跡,這些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趙靖西不無諷刺道:“死了那麼多人,這麼大的案子,皇上三言兩語的便栽贓在了回族人的身上,這是想挑起兩國的爭端麼?”
“但他不想替古二小姐報仇,這卻是一定的!”琥珀皺眉道。
“不!能促使皇上做出這個決定的,一定有其他的原因!”趙靖西一字一句道:“他有另外的目的!”
“那會是什麼呢?”琥珀問。
趙靖西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說到這裡,他忽然擡頭望了琥珀一眼,道:“你將這個情況告訴華兒,看她怎麼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