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一臉微笑地看着掌櫃的飛快地跑下樓去,一轉頭,就對上了幾雙探究的眼睛。
張老闆食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率先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吶,沒想到跟個袖珍麪人兒似得的姑娘,竟然會喜歡吃蛇肉。可這蛇,不是有毒的嗎?它能吃嗎?”
年邁的煉藥師傅房伯閱歷深厚,此刻便笑着接道:“有的蛇,確實是能吃的,尤其是蛇膽,吃了對身體還大有好處。”
田蜜點點頭,想起最近家裡兩位男士在飯桌上指點的食經,便接口道:“蛇肉味道如何,一會兒你們一嘗便知。說起來,我們並不是最第一批吃蛇的人。據我所知,泯南地區多山地沼澤,物產極爲豐富,那裡的人也大膽,他們什麼都敢吃,不止蛇,他們還吃熊掌、鴿子、青蛙、泥鰍、螃蟹……”
田蜜小嘴一開一合,如數家珍地陳列出一長串食用動物來,衆人便瞪大了眼聽着她的敘述,第一次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入口的。並且,在得知這些都有人吃過,且吃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們並不是試驗品,這心裡,便沒那麼牴觸了。
田蜜在雅間裡繪聲繪色地說着自己前世吃過的美食,慢慢引起在座幾位的食慾,等幾人均感覺飢腸轆轆之時,掌櫃的領着小二,恰合時宜地端上了佳餚。
佳餚方一入屋,那濃郁的香味便擴散開來,絲絲縷縷,不斷侵入衆人的鼻子,佔據衆人的腸道,強烈刺激着衆人的味蕾。
“姑娘。您請嚐嚐。”掌櫃的幫着小二將菜碟擺好,便殷切地爲田蜜遞上筷子,巴巴地望着她。
掌櫃的一邊望着金主,一邊在心裡估摸着,若是這蛇肉真這麼好吃,日後說不得也是他們店裡的一道特色招牌,能爲他們招攬到不少客人。
看來。這姑娘不是來找茬的,恰恰相反,她是來送財的。
這麼一尋思,掌櫃的看田蜜的眼神有熱情了幾分。
錦福樓不愧是富華有名的酒樓,環境優美,餐具上等,用料講究。
只見雪白的瓷盤上印着賞心悅目的青花,其上,顏色靚麗的配菜有規律的擺放着。蛇斬成斷,鑄成花形,油亮鮮嫩。
“看着就很有食慾啊。”張老闆讚歎了一聲,眼巴巴地瞅着田蜜,沒動手。其他人也跟着點頭,同瞅向田蜜。沒動手。
田蜜見此,微微一笑,拾起筷子。夾了條蛇肉,放在嘴裡細嚼,片刻後,笑道:“不錯,肉質鮮嫩,入口絕佳。”
掌櫃的得到讚許,笑得跟彌勒佛似得,連連躬身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多謝。”
“是該謝。你們酒樓出此新品,必會客似雲來。”張老闆說話的同時,也夾起一塊放入嘴裡。他咀嚼了片刻後。也不說話,直接伸筷子。
見張老闆悶頭痛吃,幾人瞬間就明白了,也不用招呼,就各自拿起筷子,嚐了起來。體會到美味後,都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掌櫃的見此,便樂呵呵地領着店小二退出去了。
屋裡的幾人,蠺足過後,方想起正事。
食不言寢不語這點,在其他地方有用,但對時間就是金錢的商人來說,從來都是不存在的。
張老闆的手頓了頓,問田蜜道:“姑娘中午說能買到蛇皮,不知是出自哪家?”
田蜜這纔想起正事,她不由有些暗惱,剛纔被袁華的情緒感染了,她竟然把這事徹底拋腦後去了。
此時,她正好夾起一段蛇肉來,便笑了笑,賣了個關子道:“就是這裡,這個賣蛇的人那裡。”
“哦?姑娘識得此人?”張老闆來了勁兒,很感興趣地道:“藥蛇和蛇皮一直都很稀缺,藥坊收購的通常都是散貨,有些人專門去山裡抓蛇,一麻袋一麻袋的拿來賣,但這只是杯水車薪,看都不夠看的。”
“而蛇這東西咬人,又有毒,沒人敢飼養,即便養了,也少有存活。因此,這一塊兒市場,一直是緊缺的,其中的利潤相當大。我們藥坊若能跟這專門飼養蛇之人簽訂長期契約,憑此一特點,便能打開一條銷路。”
“是啊。”劉管事大力點頭,接道:“這可是多少藥坊想都想不來的好事,田姑娘,此事就勞煩你多費心了。”
衆人皆點頭,期待地看向田蜜。
這麼看着她,她亞歷山大吶。
田蜜默默頓住筷子,想了想,還是決定做個誠實的好孩子,便很光棍地道:“我確實有路子,不過,對方目前規模太小,又沒本錢擴張,還不成氣候。這次的蛇皮,都是人家十幾年來積攢下來的,這纔夠量。賣給我們過後,也沒什麼庫存了。”
好在上次和袁華交談時,袁華把自個兒家底一股腦的向她倒了,她才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田蜜想到這裡,皺了皺眉頭。在楊柳村時,她和袁華說養蛇基地的事說得很是來勁,可是他們各自一冷靜,便能想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資金。
這確實是一個好項目,可他們卻連啓動資金都沒有。這次的蛇皮確實能賺一筆錢,卻還遠遠不夠。
從哪裡能弄到錢呢?這裡沒有銀行,沒有專業投資團隊,沒有證劵交易所……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田蜜真是愁上了。
張老闆聽後,也嘆息了一把,但想到目前蛇皮問題解決了,還是很高興。
他自然知道沒錢寸步難行的道理,便隨口說道:“這樣啊,那先把蛇皮的事情談妥了,其他的,等那邊什麼時候有了,再說吧。”
“這樣也好,那人家住楊柳村,你們到那兒一打聽蛇娃,便能找到他了。”田蜜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補充道:“那人是我朋友,東家給點薄面。價錢好好商量。”
“這個你放心。”張老闆一口答應。
田蜜便放下心,趁着這個機會,坐正身姿,認真地道:“東家,這些天來我仔細翻過藥坊的各項資料。因此,在有些方面,我有些淺見。”
“哦?願聞其詳。”一聽田蜜又有主意了。張老闆立馬放下碗筷,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其他人也都停下來,看向田蜜。
田蜜並不懼目光的注視,她微微一笑,很自然地道:“首先,我建議我們換個地方,把坊子從寬大街這種中心地帶,搬到外圍去。畢竟,我們不是零售商鋪。並不需要這麼搶眼的地段來招攬客源。”
這一點,是她第一次踏入得隆的大門,就想到了的。
得隆明明是個製藥作坊,藥品並不直接銷售給老百姓,卻把那麼大一個坊子建在黃金地段,這不是佔着茅坑不拉屎嘛?
“爲什麼啊?”張老闆就納悶了。眉頭緊皺着,連搖頭帶擺手地道:“不行不行,搬到別處不是還得交租金嗎?姑娘你還是做帳房的。焉不知這會擡高成本?我這大院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用多大的地方都不花錢。”
其他人也都跟着搖頭,想不明白這個剛看起來還挺聰明的一個小姑娘,這會兒怎麼就這麼糊塗了?有自家不花錢的不用,偏偏要花錢去租別人家的。
面對衆人的質疑,田蜜並沒有退縮,她雙眼澄澈明亮,脣邊笑意不改,徐徐掃視了在場衆位一眼,很是鎮定地問道:“衆位都知道成本是什麼意思。那衆位可知道顯成本和隱成本又分別是什麼意思?”
“顯成本和隱成本?”衆人相視一眼,紛紛搖頭,看向她。問道:“什麼東西啊?聽都沒聽說過。”
田蜜莞爾一笑,雙手交疊,平穩地壓在桌面上。她身高不足,氣勢卻有餘,看向他們,條理清晰地說道:“簡單的說,我們租別人的鋪子要錢吧?給夥計們發工錢要錢吧?這些我們這些實際的支出,就是顯成本。那麼,同樣的道理,既然我們租別人的房子要花錢,那我們使用了自幾的東西,難道不應該得到相應報酬嗎?不同的是,這個時候,我們是自己給自己付租金。所以,這筆錢就應該計入成本中。因這筆支出不像顯成本那樣明顯,我們就叫它隱成本。”
“東家,中心地帶的租金有多高,想必您很清楚吧?那麼您算算,我們每年要付給自己多少租金?而這筆錢,理應算作我們的支出。”田蜜用筷子沾水,在桌面上兩筆畫出個t形賬戶,在借貸兩方分別記上數額,指給他們看。
她停了會兒,讓他們去思考,感覺差不多了,才接着道:“而如果我們搬出去,把地方讓給別人,別人是否該付我們同等的價錢?不同的是,這,算我們的收入。”
“我們租下縣邊緣地帶的屋子,同等大小,卻連這裡的一半租金都用不到。”這話是張老闆接的,他已經反映過來了,恍然大悟地道:“自己房子租出去的租金收入,減去租別人房子支付的租金,我們可能淨賺一半有餘吶!”
他懊惱地敲敲腦袋,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姑娘妙算啊!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們先前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是啊,我們這麼多人都沒明白過來。”其他人也相繼頓悟,紛紛點頭稱讚,到底人家是專門做帳房的,想得就是跟他們不一樣。
這一個下午,雖有那消息靈通的,將這姑娘在競賣宴上如何大殺四方說得繪聲繪色,但他們見到的,畢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心裡頭,難免會產生懷疑,主觀上,也難以對號入座。
直到現在,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們才終於認同,這姑娘人雖小,本事卻不小,值得東家看重,也值得他們敬重。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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