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臉色不由得微沉。“即如此,你還是快些回院子抄經,這經書九月重陽之時,我可是要供奉到寺裡的,萬不能耽擱了。”謝珂自是應下,恭敬的對魏老夫人和楚家兩位舅母行了福禮,這才迅速挑簾而出。
楚老夫人這一番吩咐下來,讓楚大奶奶到嘴邊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她本來想贊一番謝珂,然後順勢提一提謝珂也未定親……魏老夫人若是搭話,這事情便算有了開端。卻不想楚老夫人竟然支走了謝珂。而且理由竟然是抄經。
楚老夫人雖禮佛,可是卻從未到寺廟中供奉經書。
這樣一番話自是專門爲謝珂脫身的。
難道楚老夫人心裡沒存了將謝珂說予魏家長孫的心思。若沒有,又爲何招了謝珂近前,若是有,又爲何此時支走了謝珂。
而且還是用了那子虛烏有的理由。
楚大奶奶滿心疑惑,楚二~奶奶臉色卻緩和了幾分……看樣子老夫人似乎並存那個心思。
想來在老夫人心裡,自己的孫子定然是親過侄孫的。
謝珂糊里糊塗的來,糊里糊塗的去,至少在水青眼中是這樣的。楚老夫人差了心腹的許嬤嬤來喚,說是來了貴客讓自家姐兒相陪,不過說了幾句便尋了由頭譴了自家姐兒回來。
這一來一回的,有什麼用意?
而且姐兒這身裝扮……
水青想開口相問,可是迎上謝珂微沉的眸子,似乎無形中散發着寒氣。水青最終沒敢開口,只是靜靜的跟在謝珂身後。
謝珂回到院子,繼續描着花樣子。看似去了趟楚老夫人的院子對她並沒什麼影響。可是貼身服侍的幾個丫頭還是明顯感覺出自家姐兒似乎心情不好。只是原因……
謝珂手中捏着繡針,拿着杭綢比劃許久,終是頹然的放下針線。
楚氏終不再是她的避風港了,便是楚老夫人一心向着她,隨着她年紀越大,那些事情便會越來越多,而且不是她想要不理會便不存在的。便如今日之事。因着魏老夫人的身份。自己不得不被推出。
便是外祖母心中不願,也只能派了許嬤嬤親自來喚她,算是給了她小小示意。
若是哪天來的夫人是連自己的外祖母也不能開罪的。若是她再沒機會提前知道旁人的喜好,是不是?謝珂想來便覺得毛骨悚然……
前世,她也曾恨過自己這張臉。
生的這麼漂亮有什麼用?除了無端招來禍事,簡直是無絲毫可取之處。自己若生就一張天鹽面孔,也許權笙便不會看中她。自己的命也不會那般不堪,最終死的那樣窩囊了。
可是這張臉是父親母親給的,難道毀了?
這自然是萬萬不能的。她能做的唯有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踏錯一步。因爲一步。便會萬劫不復。
想了又想,謝珂終是鋪了紙張給父親謝年寫了家書。
三個月,她恐怕等不及了。
這一~夜。謝珂久久不能成眠,同時睡不着的還有楚老夫人。聽着內室翻來覆去的聲音,許嬤嬤終是掀了簾子進來,替楚老夫人掌了燈。
“您啊,就是瞎操心,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想那麼多做什麼,平白的難爲自己。”許嬤嬤語氣擔憂的數落着,楚老夫人自嘲的笑笑。
“話雖如此,可如何能不想,看着寶丫頭一天天長大,我這心啊……疼啊,你都不知道每每想起雲兒,我這心有多疼。寶丫頭是雲兒唯一放不下的,我如何能不事事替她設想周全。好在這丫頭爭氣,我只要提點一二,便事事都能周全。便如今日,我不過派了你去喚她,她便能明白我的心思,便是大郎和二郎家的,也直到我譴了寶丫頭回院子才明白其中一二。”
提起謝珂。
許嬤嬤臉上不由是露出笑意。
“表小姐確實聰慧。這讓奴婢想到了老夫人您。您小時候可不比寶丫頭差。不管哪個師傅,都誇您贊您。您還記得族學裡那位女師傅嗎?她直嘆您生就一幅女兒身,實是一大憾事。這話不知怎的便傳到老太爺耳中,老太爺爲此喝得酩酊大醉……”提起過往,楚老夫人臉上不由得也露出笑意。
“祖父一連半年都沒有理睬我,害得我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後來才得知,原來竟是因爲一句戲言。想來,一句話有時真的能成就一個人,也能害了一個人。幾年前雲兒不也因爲那女人一句話而丟了性命嗎……”
想起女兒,楚老夫人臉上神情不由得一片黯然。
許嬤嬤想了想,開口道。“世上之事向來是一報還一報的。那女人千方百計,無非是想入得謝氏大門。最終不也沒心想事成嗎?奴婢聽說那女人至今人雖然在建安,日子過的卻委實淒涼。二十幾歲的年紀,卻梳個姑娘髮式。她若是出門旁人都對她指指點點。她雖厚着臉皮逢人就說自己曾被謝四爺所救,爲報救命大恩不惜以身相許,可是她那樣子,誰人又能相信她是謝四爺的女人。一個個更加看她不起……所以說這世上之事,素來都是有因便有果的。老夫人心慈,老夫人的心願,便是連老天爺也一定會替老夫人達到的。
表小姐將來定然會嫁個疼她憐她的夫君,小姐未享的福,表小姐一定替小姐享到。表小姐這一生,一定會圓滿的。”
楚老夫人不由得連連點頭。
翌日,魏老夫人告辭,楚老夫人攜了兩個媳婦將魏老夫人送出垂花門。
兩位老人灑淚別離……
自昨日見過謝珂之後,魏老夫人再未開口提謝珂半句。楚大奶奶自是心中難平,越發覺得謝珂是個災星,而楚二~奶奶則心情甚好。一個勁的叮囑魏老夫人路上注意,若是何時迴轉郢都,定要再來楚氏。
便在楚老夫人心中思量着是送走謝珂,還是尋個由頭繼續將謝珂留在楚氏之時。
己經外出七載的兩個小兒子突然差人送了消息回來。
他們二人不日歸家。
接到小兒子的消息,楚老夫人登時淚如雨下,不由得拉了謝珂的手抱怨道。
“……一個個都過了及冠的年紀,卻還如那脫繮的野馬。家裡哪裡不好?怎麼就拴不住他們的心。一個是這樣,兩個是這樣。我只當白生了他們……”這話自然是氣話,謝珂不由得笑了安慰道。
“兩個小舅舅都是做大事之人。將來若是名垂千古,外祖母可是要跟着沾光的。怎麼能當是白生了小舅舅們一場呢。那樣外祖母可是虧了呢。”楚老夫人被逗笑,擰着謝珂的小臉斥道。“你個小鬼機靈,別以爲外祖母不知道兩個小舅舅g你。想來他們歸來,與當年約定之事有關。”提起當年的約定,自然而然的謝珂的離去便被提上了日程。
楚老夫人不由得嘆氣。
“也不知送你回去是對是錯,可是若是尋個由頭讓你繼續留在楚氏,卻也不太合適。最近爲了你的事,外祖母可是愁白了頭髮。寶姐兒,你和外祖母說句實話。你的兩個表哥若是……若是讓你留在楚氏,讓你二選其一,你可會選誰?”謝珂心驚,小臉登時紅了。半晌吶吶不能成言,楚老夫人嘆氣。
“外祖母知你臉皮薄,可是……算了,我還是直接問過你父親的意思吧。你便安心呆在院中。時候到了,外祖母自然派人護送你回建安,謝氏好歹是你的家,七年未歸,你也該回去看看。”楚老夫人似乎心中有了決定,對謝珂開口時語調堅定了幾分,可謝珂卻像是懷裡揣了頭小鹿,登時不安起來。
翌日,是官學的休沐日。一早上楚謹言和楚啓言都回了府。
他們像往常那樣先給自己的祖母請了安,便各回各院。謝珂倒也沒有過多理會,這幾年來都是如此。但凡到了休沐日,二人都是結伴而歸。
休沐日過後,也都是結伴回到族學。
只是以往都會在午後纔來尋他的楚啓言,卻歸家不到一個時辰便出現在她院中。
謝珂住的地方是內院,按着規矩來說,楚啓言的年齡己不好隨意進來。許是因爲這幾年楚啓言每逢休沐便來看謝珂,久而久之習慣了,院中的丫頭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便是水青和水竹也覺得楚家二少爺平易近人的很。
而且每次來,楚啓言都會給謝珂房中的丫頭帶着小東西。
有時是個栩栩如生的小木雕,有時是幾支銀簪,甚至有一次帶了一沓帕子過來。謝珂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在歸府的路上,楚啓言看到一個瘦弱的小姑娘在路邊兜售自己繡的帕子,見小姑娘身上連件禦寒的衣物都無,楚啓言善心大發,用了幾倍於帕子的價錢買了一沓無論料子還是針角都及平常的帕子回來……
那時謝珂院中的婆子丫頭們便都知道了楚家二少平日裡看似少言寡語,實則心地最是善良。
對於他的到來,也便沒誰覺得不該。
只有謝珂覺昨今日楚啓言來的時辰有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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