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錯,有眼不識金鑲玉。
謝年的性子其實頗有幾分對錯分明,即是他的錯,他道歉便是了……於是謝年上前,深深一躬。齊律眉頭微擰,其實以他的身份,受他一禮倒也不算什麼,可是腦海中閃過謝珂眉眼淡淡,卻毫不猶豫拒絕他的樣子。
齊律終是動了動身形,避開了謝年的一禮。
謝年臉上神情有些尷尬,一時不知如何繼續下去。若是他受了禮,也便表示他不計前嫌,可是他卻偏偏躲開了。不過想來謝氏也確實做的過份了,尤其是母親的話,根本就像個無知蠢婦,哪裡有絲毫謝氏老夫人的矜持。
謝年覺得臉上火燒火撩的,丟人啊。
他想了想,回身對謝老夫人道。“母親剛剛還口若懸河,到了該開口之時怎麼反道避口不言了。”謝年的意思是謝老夫人快些說些軟話,好歹將這齊家公子心中的怒意消上一消,本是他們的錯,惹怒了貴客,眼下還計較什麼臉面,還是讓貴客消氣爲重。
只是謝老夫人便是被嚇到了。
可是兒子卻在外人面前這般說她,她便是錯了,可是初衷卻是好的……
何況她這般年紀了,何況還要讓她給跟一個十幾歲的小少爺認錯。她如何做的出……於是,謝老夫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眼皮一翻,身子緩緩的倒地。
有婆子相扶,自然不會讓謝老夫人真的摔到地上。
謝家幾兄弟一見,不由得奔向謝老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探脈搖晃的,最終還是謝年讓婆子先將謝老夫人就近送進客房。然後差人去請郎中。這樣一番鬧騰過後,再望門邊。哪裡還有齊律的影子。
謝年不由得重重一嘆。
若是惹怒了齊家那個小霸王,他們謝氏恐怕要遭殃了。
謝珂在後院自然不知事情的詳細經過,可這不妨礙她聽到謝老夫人被氣暈後暗中歡喜。
對於那氣暈謝老夫人之人,心中不由存了幾分感激。在謝珂看來,謝老夫人因爲一輩子順風順水,謝老爺子素來是個不管事的,所以事情的決策權都握在謝老夫人手中。久而久知,讓她養成了凡事都要依了她的心意,若是哪件不如她的意。她便無法忍受。
謝老夫人這樣的性子,竟然有人能將她氣暈。
這人,真本事。
當然謝珂也不是做不出,只是她終究要依仗着謝老夫人,而且做爲晚輩,便是明明被欺負了,也只能忍氣吞聲。
現在終於有人爲她出了口惡氣。
她一定要打探出是誰無意中替她出了這口惡氣。謝珂又派水青去打探,不過這次不等水青回來,謝年便到了。
他沉着一張臉。便是謝珂故意逗趣的話也沒能讓謝年放鬆下來,臉上依舊神情緊繃。
似是決定了什麼,謝年定定望向謝珂。那目光,讓謝珂有些忐忑。最終謝年終是開了口。“寶姐兒。你知道今日的貴客是誰嗎?”謝珂搖頭。
謝年輕輕一嘆,這纔開口。
“是齊律。”齊律,真的是他。謝珂的心裡因爲這個名字簡直是驚濤駭浪。可是面上卻極力佯裝着平靜。
“齊律?”
“是啊。齊律,京城齊氏的次子。母親是當今聖上的嫡親之妹,他的兄長承繼齊氏。而他,卻承繼其母的封號與封地。寶姐兒,你知道他是誰嗎?”
謝珂自是明白父親謝年問的是什麼?
可是她卻只能搖頭。“父親不是說他叫齊律嗎?那他還能是誰?”“你真的不知?”不是謝年不相信女兒,而是那齊律一路護送謝珂回建安,又曾屈就護變院護她周全,難道便沒有向寶姐兒透露自己的身份?
“女兒不知父親何意?難不成那齊律……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身份?”
謝年沉默片刻,這纔開口。“你楚家舅舅離開時,曾讓爲父照顧一個少年,這你是知道的,那少年甘願委身當個護院,父親便應了,讓他與一衆護衛一同輪流值守。只是……他卻是姓齊的,而且是京城出身。這些你可知道?”謝珂想了想,點點頭。“小舅舅曾告訴過我,他姓齊,家在京城。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姓齊……難道?他便是齊律。”這個聯想雖然聽起來讓人覺得驚竦,可是謝年覺得以自己女兒的聰明倒也不算難。謝年黯然的點點頭。
“唉,父親怎麼會想到,他便是齊律。齊氏那樣的人家,齊家的公子怎麼能來謝氏當個護衛。而且還一臉任勞任怨的樣子。”謝年覺得委屈啊。當初楚曄託付給他時,可是什麼都沒說。
卻不想私下裡竟然告訴寶姐兒少年姓齊,出身京城。
女兒便是聰明,對京城人士又哪裡清楚?所以纔不當一回事。若是他早些與女兒說起這齊律便好了……也許女兒提上一提,他便能順藤摸瓜的早些猜出這少年的身份,也便不會這般不明所以的得罪了那齊家公子。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傳說中的那般行~事無忌。
據說殺人放火都敢爲……謝年不由得望向女兒謝珂。
越看越覺得謝珂有幾分酷似亡妻。不管是眉眼還是身形,都越發的近似己故的妻子的。
一轉眼,女兒都這般大了。
謝年想,是時候給女兒尋門親事了。若是這齊律真的不會放過謝氏,他總是要提前將女兒安頓好的。謝年下了決心,一會回書房便給楚曄送封信,問一問他齊律之事,順便提一提寶姐兒的親事。
母親既然尋不到合適的人家。
那便請楚曄幫忙吧。
便是嫁遠些也沒什麼,總好過留在建安被連累……謝年想的很遠,便是關於自己,他也從未這般周到的設想過,可是便是楚曄真的替女兒尋到了合適的人家……若是謝氏出事,女兒始終會被牽連。倒不如請了楚曄親來建安,若是實在不行,倒不如讓楚曄帶寶姐兒回望川。總之,不管發生什麼,他首先要護好女兒。
謝年的想法有些悲觀了,實是因爲整個謝氏,只有他去過京城,只有他最清楚齊氏是什麼人家。今日齊律在謝氏受辱,被自己母親那樣斥責,難道還能盼着他大人有大量的揭過此事嗎?
謝年想,絕無可能。
齊家二公子素來行~事詭異,手段據說也頗毒辣……“總之,不管發生什麼事,父親總會護你周全的,我回去便給你小舅舅去信,讓他迅速趕來建安,若是謝氏實在躲不開,便讓你小舅舅帶你回望川,你外祖母待你素來親切,你小舅舅也很是照顧你,你在楚氏必定不會受委屈的……”謝年這話,聽在謝珂耳中倒有幾分交待身後事的感覺。
難道齊律此時便這般嚇人了?
應該不至於吧。雖然十年後,他也許成了惡人,可此時……想起那雙清冷又矜貴的眸子,謝珂相信,此時的他,還不是那個大惡人。此時的他,良心依舊尚存。
“父親是擔心齊律報復謝氏?不會的,父親放心,女兒雖然與他不熟,可是小舅舅信任之人,父親也該相信。”謝珂不知道自己爲何給齊律說好話。可本能的,她並不想父親這般誤會齊律。
那個少年……
怎麼說呢?出身高貴,行~事無忌,而且膽子奇大,可她卻從他身上看出幾分孤寂的味道。雖然她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就憑他的出身?孤寂?
可他躲在她屋中箱子中,一身重傷,便是連手腳都無法動彈的畫面閃過她的腦海時。謝珂的心都要緊一緊。
所以父親謝年這樣猜測他時,她會開口,替他辯解。謝珂的話讓謝年擡眼鄭重望向女兒。“寶姐兒,你和他?”謝珂慌忙擺手。“我只是見過他幾面罷了。勉強算是相識,至於深交……父親可以放心,女兒清楚自己的斤兩,京城齊氏……那可是真正的皇親貴胄。”謝年點點頭,覺得女兒是真的懂事了。
知道他心中所憂。
齊大非偶這個道理並非人人懂的。
‘舍’之一字說出容易做出卻是難。“女兒,你這樣真的很好,你相信父親,一定給你找門你中意的親事。”謝珂紅了臉,嬌羞的點了頭。
其實謝年的來意並非是問一問女兒這樣簡單,他想過,若是女兒真的與這齊律相熟,不如讓女兒去見一見這齊律。他是想通了,齊律之所以拜訪,十有八~九是衝着女兒來的。
只是。
他終究沒有開口。就像女兒心中所想,齊大非偶,何況京城齊氏,又哪裡是輕易能進的……
倒不如離那齊律遠些,便是他遷怒,也自有他頂着。
只要女兒好好的,謝年並不在意自己。
“你即明白便好,早點歇息吧,明日……許氏便會進門。”
謝年臨行前輕聲道。謝珂神情微怔,隨後點頭。“……早些睡吧。放心,不過是爲了那孩子,己經取了名字,叫憐姐兒。”
謝年雖然叮囑謝珂早些睡,可今夜,整個謝氏又有誰能安寢?
不過半日功夫,齊家次子來訪,卻未入大門之事己在謝氏族內傳揚開來。而謝老夫人斥責齊家次子的話也被婆子們暗中口口相傳着。有人說,齊家要遭大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