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裡,似乎先後有幾批人暗中夜探大福澤寺,了空因有先見之明,將這少年送到她院中。所以對於來探的之人並沒有嚴加戒備,而是與往日一般,這給敵人造成了錯覺。這些人恐怕這三日己將大福澤寺能藏人的地方探了個遍。所以今晚了空專門吩咐小和尚來給謝珂示警。
謝珂的院外護衛裡三層外三層,放眼整個建安,出行能動用這麼多護衛的本就沒有幾家。
再加上謝珂有意讓水青等一衆丫頭在廟裡行走問卜。
想來對方定然會尋機會暗中探察的……
只要有心,不難弄清水青她們是哪家的丫鬟。
自然便知道客院中住的是誰?這本是陽謀,謝珂知道對方在寺中遍尋不到人,定然會懷疑到她身上,而了空也知道對方尋不到人,一定會將目光盯向客院。
在建安,誰又敢明目張膽與謝氏爲難?所以了空才說,今晚是關鍵。
對方無法確定她院中是否有人?可是她明日便要下山了,對方若執意取這少年性命,自然不甘心放過這個機會。是一定要弄清楚她院中有沒有他們要找之人的。所以今晚整個院子顯得異常的冷寂。水青等人一早便被謝珂打發回屋,屋中只有程氏相陪。
程氏並不清楚這些,她只知道明天一早自家姑娘便要下山回府了。
這三日她可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被旁人發現寶姐兒屋中有個外姓男子。
雖然她可以用性命擔保。這少年連自家姐兒的一根汗毛都沒有碰到,但是人言可畏啊,難保姐兒的名聲有污。
好在還有一晚,明天下山後,這少年便與寶姐兒無關了。
所以程氏今晚心情尤其好些,看那箱中的少年似乎也順眼了幾分。
其實說句實在話,這少年口不能言,便只能這麼一動不動的躺在箱子裡,於她和姐兒倒真的沒什麼影響。
就像個死物,只要她不想。完全可以當屋中沒這個人……而這少年只有初時眼睛冰冷。而後的兩天眼神都是微垂着的,將他眼中的戾氣掩了十成十,乍一看去,倒還頗有幾分清瘦。惹人憐憫。
程氏不由得想。這少年不是與楚四爺關係扉淺嗎?他到底是什麼人?姓甚名誰?又惹到了什麼狠角色。一定要取了他性命。
爲了殺他,似乎不惜一切。
她可記得官道上那些護衛的死相有多悽慘……聽那小和尚說,是他的護衛用命阻了敵人。這才讓他能勉強撐着受了重傷的身子來到大福澤寺。
他的護衛全死了,他又身受重傷,最後還得靠自家姑娘相救。
這對一個男子來說其實是件顏面掃地之事。
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像這少年這般……鎮定。
死了那麼多護衛,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到憐惜之情,便是恨意似乎也是沒有的……
讓程氏說,他根本就是個沒心的。所以程氏盼着時間快些過,便是這少年現在看起來無害的很,程氏也巴不得趕緊甩掉這個包袱。
“姐兒,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歇息吧,明日還得起個大早趕路呢。”程氏的目光從少年的臉上移開,對在一旁桌邊看經書的謝珂道。
謝珂輕輕應了,可是眼睛卻沒有離開經書。
見自家姑娘看的這麼入迷,程氏也不好再勸,只得悄聲自顧自上了一旁的軟榻。這兩日她都是歇在軟榻上的。
程氏本想等着謝珂就寢後再睡的,可是躺在軟榻上不過片刻,她便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最終耐不得倦意,沉沉睡去。
屋中響起均勻的呼吸聲,謝珂這才擡起頭,放下手中的經書。
似是有所感應,少年也在同一時間睜開眼睛。他側頭望向謝珂,淡淡的燭光中,謝珂的側面很美,她的美,他早就領教過。以前倒不覺得有什麼,可是最近兩日他們可以說是朝夕相對。
這讓他對美的定義似乎有了更深切的領會。
在她身上,美似乎只是個字眼罷了。相比之下,其實她更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沉穩與睿智。
女人在他心中,其實一直是與愚蠢,自大之類的詞相連。不管是他的母親還是姐妹,似乎都是如此的。一個個只在意自己的臉蛋,遇到事情理所當然的推給男人。便是做錯事,自認落幾滴淚便該得到諒解。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該將她們捧在手心裡。哪個男人不買她們的賬,她們便理所當然的覺得是那男人的問題。
他厭惡那樣的女人。
可是她,不同。
明日她便要下山,而接應他的人手應該也到了。這一別,也許再無相見之機。畢竟建安和京城離的太遠,何況他此次回京還有要事,短時間內恐怕再無出京的機會。
至於她……
堂堂建安謝氏的嫡女,而且手中亦握中楚氏相贈的大宗產業。這樣的姑娘,將來必定嫁個權貴之家,他相信,只要她想,不管在哪裡,都能過的順風順水。可以想見,多年後他們若有再見之機……
她會是一個矜持的大家主母。而他……或是成王,或是敗寇。
想到這裡,少年收回目光。這時,他只覺得面前一暗,謝珂的聲音己經在身邊揚起。
“……看來我們今晚便要告別了。”少年猝然轉頭望向謝珂。只見少女立在他棲身的箱子旁,小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望着他的目光帶着幾分喜悅,可少年相信,那完全是因爲要擺脫他這個麻煩,所以她臉上終於露了笑。
“今晚?此時?”
謝珂點頭。
程氏被謝珂喚醒時臉上帶着迷茫。“姐兒,怎麼了?”可一見到謝珂此時的神色,程氏腦中僅餘的瞌睡瞬間散了,只有憂心,謝珂在哭,而且哭的很傷心,哪還有平日的沉穩,此時倒像個六神無主的孩子。
“奶孃,剛纔善才叔送來消息,說是父親前兩日染了風寒,本以爲沒什麼厲害,卻不想竟然一日重過一日,才兩日便臥chuang不起了。奶孃,我怕,當初母親也是這樣的。”謝珂手裡抓着一封信,在她的手中幾乎被捏的變了形,程氏大驚,慌忙的接過信來。
她字識的不多,不過還是能認出這確是出自自家男人之手的。
信中隱見‘病重’‘臥chuang’的字眼。
程氏不由得也急了。
“怎麼會?這麼快……姐兒別哭,別哭啊。奴婢想想,奴婢想想……”謝珂哪容程氏深思,哽咽的道。“我想回家,現在便回。”說完便起身揚聲喚着水青,水竹。
“這個時候?”
程氏有些遲疑,謝珂鄭重的點頭。“就此時,奶孃,我一刻也不能等了。當初娘就是這般……我己經沒了娘,不能再沒有爹了。奶孃,你快些收拾行裝,我們即刻啓程。”程氏心下不由的一緊,當初四奶奶初時也確實只是染了風寒,便斷斷續續的越發嚴重,最終竟然丟了性命,想來那在寶姐兒心裡形成了陰影。
現在得知四爺病了,便六神無主起來。
罷了,回便回……
程氏起身揚起喚了丫頭,很快,水竹和水青幾人都來了,諸人七手八腳的收拾行裝……
程氏眼見着窗邊的蓋子扣的好好的箱子。“……那箱子裡可是了空大師送給四爺的貴禮,莫要亂動。”最終水青親手給箱子上了鎖,喚了護衛進來直接將箱子擡上了馬車。
寺裡的小和尚對於謝氏一行人臨時的臨時起意,也頗爲意外。
不過小和尚還是稟了了空,連夜開了寺門,並且親送謝珂到山腳。謝珂似乎很急,一個勁的催了馭夫打馬。
程氏在一旁好言相勸,可無論如何也無法安撫謝珂。
謝珂這樣的情緒自然感染了諸人,馭夫揮馬鞭揮的越發大力,身邊的護衛也一個勁的喝斥着身~下坐騎。一行人迅速融進夜色中。
越是着急越出問題。到了中途,謝珂乘坐的馬車車軸竟然突然斷了,多虧馭夫反應及時。車廂歪到一旁,好在車中的謝珂和程氏只是輕微衝撞,並未受傷。
車軸壞了,一時自是無法修理,只能換馬車。可說來也奇怪。
先後換了四輛馬車,竟然都出了問題。
最終在離城門尚餘一里之地,己無馬車讓謝珂更換了。
眼見着天色黝黑,一行人卻是被陷在這裡,眼見着城門在望,卻無法前行。讓謝珂騎馬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可是堂堂謝氏嫡出的小姐,何況謝珂身邊還跟着一衆丫頭。
最終只得派了護衛拿了謝氏令牌入城,先回謝氏調了馬車來接。
這樣雖然耽擱些時辰,便天亮前一定能入城。
雖然對於自家姐兒這般執意要走夜路很是不解,可身爲護衛,他們自然只有聽命行事的份。
至於程氏,眼見着謝珂急紅了眼睛,又如何能說半句指責之語。
只是今晚也委實太奇怪了些,怎麼馬車一輛輛的出了問題?謝氏的馬車這般不牢固嗎?
“姐兒,今晚馬車怎麼一輛輛壞,莫不是衝撞到了什麼?”趁着等待之機,程氏湊到謝珂身邊道。
“……車用久了,自然會壞,沒什麼奇怪的。”謝珂輕聲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