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嬤嬤並未偏袒誰,只是就事論事,這破綻她看的出,焉知權家姐弟便看不出。
謝老夫人冷哼。“阿莞,你當我不知嗎?只是這事……追究下去終究顏面無光。二房那邊行事着實荒誕。我有心就此給二房一個教訓,只是終究有礙我謝氏臉面。阿莞,你說我這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嫁進謝氏,給謝俞收拾爛攤子便罷了,還得爲着謝氏臉面顧前顧後。
他一直覺得因着我把謝鶴抱到院中教養,才讓謝玉那短命的娘一命嗚呼。
可這事我又哪裡做錯了。我是正室,我不計較孩子母親只是個通房身份,還把孩子接到身邊教養,難道不夠大度嗎?
他卻因此記恨着我。我好容易生下四郎,他便立時長了外心。
我當初把問萍送了他,原想着問萍念着我的恩德,好歹替我看顧他一番。可是阿莞,我最終竟然給自己尋了門死敵來?當初她可是我的陪嫁丫頭,除了你,她和我最是親厚。我許了她一個前程,她卻還我一世怨對。
現在可好,二房弄出的醜事還得我來收拾。”謝老夫人是滿心的委屈,尤其是謝俞歸府後,本就不憤的他更是覺得自己這輩子簡直是白活了。
嫁了個負心人,那負心人還生了幾個讓人不省心的小仔子。
想來想去,她的四郎只是癡情了些,卻比那謝鶴強上千倍。謝老夫人這才稍感安慰。程嬤嬤如何不知,謝俞和問萍簡直成了老夫人的心病。不見面時尚好些,總歸眼不見心不煩。可是整日的擡頭不見低頭見,還有那問萍。確是成心給老夫人添堵,自家夫人性子本就不算敦厚,再加上這些年來獨自支撐這個家,眼見着兒孫繞膝了,老爺子又回來坐享其成,老夫人心中自然是不甘的。
何況這二房行事確是錯漏百出的,這讓老夫人便是想要力挽狂瀾。都不知往哪裡使勁。
“……要不。將此其稟了老爺。”程嬤嬤小心翼翼的道。
“稟了他,他又將責任推到我身上,說我強行把二郎搶回身邊。卻無力教養。”程嬤嬤不說話了,因爲她覺得自家夫人這話說的倒是十分明智,謝氏那位老太爺還真說的出。再加上問萍在一旁煽風點火,老夫人只會更氣。
“不管如何。也得把這事了了。至於二房和玉姐兒,奴婢覺得也是該給個教訓的。”程嬤嬤的話讓謝老夫人沉默半晌。最終點了頭。
權大姑奶奶來的有些晚,那時謝老夫人己用了午膳,正要小憩片刻。
人家終於找上門來了,不過謝老夫人此時卻只能佯裝不知。權大姑奶奶給謝老夫人行了禮。這纔有些拘謹的開口提起退親之事。
謝老夫人不動聲色,只推說這事終是得問過玉姐兒的孃親老子。權大姑奶奶陪着笑,一個勁的點頭。謝老夫人揚聲喚了婆子來,讓婆子速速去請二~奶奶。
謝老夫人陪着權大姑奶奶虛與委蛇。眼見着權大姑奶奶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謝老夫人雖然面沉如水,可神情也不好看。權氏一會便會發難,她一個半老婆子算是無端了遭了此劫,當真是沒處說理去。
二~奶奶來的迅速,進了花廳二話不說,放開嗓子便嚎,哭的自然是玉姐兒昨夜被那無良權家子欺負的事。說到最後,二~奶奶恨不得撞了柱替女兒一死。
權大姑奶奶臉色自是越發的難看,一邊罵着幼弟行事無度,一邊說起了其中疑點,其中多數生疑之處都是剛剛程嬤嬤提出來的,權大姑奶奶雖然沒有明說是謝玉自己不要臉送上門來,可那意思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二~奶奶如何能應,險些擼了袖子和權大奶姑姑當堂動了手。
動手自然不可能,謝老夫人在這裡呢,再怎樣也會讓自己去臉面丟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她喝斥了二~奶奶,隨後開始和權大姑奶奶討價還價。
討價還價……確是討價還價,這婚自然是不能退了,謝玉便是再不濟,也是謝氏的小姐,清白己失,不娶了她入門,如何能了此事。權大姑奶奶心中自是明白,也不嘴犟着要退親了。只是在嫁妝上開始計較。
謝老夫人可不想爲個謝玉真的來場賠本賺吆喝,這詞現在用在謝玉身上都是浪費。
連吆喝都沒賺來,便生生想要她舍了大本把謝玉嫁進權氏。這賠本的買賣謝老夫人如何能做。
商量無果,最終權大姑奶奶倒是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她抓着昨晚之事,說失~節之女不配爲正室。饒是二~奶奶嘴不饒人,也沒法了給出權大姑奶奶要的證據,權大姑奶奶自說自己不是個蠻不講禮的,只要謝氏能找出個證人,證明昨晚確是權笙強行扭了謝玉回到客房,便認下謝玉這個正妻,若是沒有,如何能證實是權笙相迫。
說的難聽些,便是連uang上那痕跡,都不知是真是假的。
話越說卻是意思越難堪了。二~奶奶便是臉皮再厚,此時也不敢和權大姑奶奶夾纏不清了,再加上她畢竟心虛,最終,權氏依舊娶謝玉,而謝玉卻只能做個平妻。
權笙可以另行再娶房正室。
這結果在謝老夫人看來,己是極好了。好歹不是妾室,將來生了孩子也算嫡出。至於謝玉嫁進權氏後有沒有機會生孩子,這點便不是謝老夫人考慮的了。
權大姑奶奶對這結果也還滿意,弟~弟以後還能娶房媳婦,享那齊人之福,不僅能再尋門岳家,還能爲權氏多添幾個嫡出兒女,豈不美哉。
至於謝二~奶奶,便是不甘又能如何,好歹女兒沒有被退親,再說以女兒的相貌,便是平妻又如何,還能被旁人踩了下去……總之,最終的結果雖然差強人意,卻也人人覺得尚可。
這事便算是了結了。
成親之日也提前了些,便定在謝玉及笄後的半月……
謝珂並不知道其中詳情,她只知道權笙姐弟當天便告辭了,而親事不僅沒退,竟然還提前了些。
如果不是父親謝年告訴她,謝玉做了平妻,謝珂以爲今世權家姐弟改了性子呢。父親謝年雖然未說原由,可謝珂也大約能猜到一定是二~奶奶和謝玉又動了什麼心思,這才迫得權氏不得不迎娶謝玉,可權氏也不想吃這暗虧,計價還價半晌,最終定了平妻一事。
平妻之事自然是隱秘,謝年叮囑謝珂不要外傳。謝珂點頭,她又不是個碎嘴的。
謝年這才無事一身輕的出了門……覺得最近紛亂之事終於告一段落了。芸姐兒出嫁了,玉姐兒親事有着落了,連女兒的親事也已定下,着實沒什麼好勞心的了。
至於女兒所提的關於齊律之事。
謝年壓根沒放在心上,齊家勢大,齊律便是真的出了事,他小小的謝氏能做什麼。
不過是一旁幹看着着急罷了。何況謝年壓根不覺得齊律會出什麼事。一定是女兒捕風捉影。
謝珂也沒指望着父親謝年,五日後,程勁果然帶了十幾人啓程去了京城,用來搪塞程氏的藉口是出門洽商。至於去了哪裡,程氏並不清楚,也不好奇,終究兒子是做大事的,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她只要知道兒子出門是得了姑娘首肯的便可。
那之後的十餘日,謝氏一片平靜。
祖父謝年終日呆在主院中,顯少出來。謝珂日日去請安,多數時候也被恭敬的擋在院外。
謝珂也不在意,日日照去,這些不過做給旁人看的罷了,至於祖父謝俞見不見她並不重要。不見興許好些,見了恐怕又要惹事上身了。便這樣又過了幾日,建安降了第二場雪,而她也終於等來了程勁的消息。
消息是着人快馬送回建安的,程勁等人並未歸來。
而是暫時留在京城。
信裡說,京城一派歌舞昇平,並未有什麼異動。而齊氏表面看來也一片詳和。程勁得了謝珂叮囑,並不被表相所惑。
可一時也是求而無門,不知道怎麼才能尋到齊律。便在何勁愁眉不展之時,他帶的下屬有人認出了賀章。程勁故道賀章是齊律的心腹,所以追了上去,由賀章的口中得知,齊律確是出了事。
此時身染惡疾,已遷至別莊休養。
至於病情如何,賀章不yu多說。可言語間,何勁覺得此疾必是極重的。要不然賀意也不至於現出頹廢之色,齊家更沒必要把齊律送出了皇城,只是這事齊氏一直壓着,旁人並不知曉罷了。
信看去,紙張輕飄飄的落了地,謝珂怔怔望着那紙,覺得那紙彷彿是隻野獸,似乎以吞噬她神智的本事。
惡疾!出京!
生了什麼樣的惡疾?竟然被家人趕出皇城,謝珂可不覺得齊氏中有人真心疼齊律,便是他的父母兄弟至親……罷了,罷了,想那些做甚,一個個狼子野心的。謝珂現在悔之當初勸了齊律。嗜兄又如何?總比他被兄長算計來的好。
不是她心狠,實是世事不容她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