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的,金的,黃的,甚至還有微微的白光。
屋中不知誰發出一聲輕呼。雖然隨後那聲音瞬間搗住了口,可是也讓屋中氣氛霎時凝滯起來。問萍帶着幾分笑意的聲音隨之揚起。
“這東西是個什麼?不知姐兒可知?”她將托盤送到謝珂面前,讓謝珂可以看的更清楚些。
而她的語氣,似乎己篤定,謝珂不會知道答案。因爲這東西着實稀奇,自家老爺子也是偶然得來,據對方說,他們只帶了這一個漂洋過海而來,所以這是僅此一個的寶貝。
老爺子今天可是舍了老本了。她就不相信這僅此一個的寶貝,謝珂能識得。
雖然她和謝老夫人曾是主僕,可她陪在謝老爺子身邊的這些年,做的可是夫人的事。謝老爺子身邊一切事情俱交至她手,她哪件沒有料理的妥妥帖帖,不想才歸謝氏,謝老夫人便把她降成了個粗使婆子,又是端茶又是遞水的,這還不算,竟然讓她和屋中婆子們輪職在夜裡服侍她。
這要放在以前,她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她是主,她是僕。
可她陪在老爺子身邊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連老爺子都不有他服侍茶水,謝老夫人憑什麼這般作踐她。
便是明知道打了謝珂的臉面,於謝老夫人來說也是不傷筋不動骨的。可是問萍還是希望謝珂能顏面大失,便是臊一臊謝老夫人也是好的。
屋中諸人望着托盤中的東西,便是連謝老夫人也犯了難。
這東西,連她都未見過,寶姐兒如何會識得。
這明擺着便是與寶姐兒爲難呢。與寶姐兒爲難便是與她爲難,寶姐兒可是她嫡親的孫女……到了這會兒,謝老夫人終於拎清了,知道幾個孫女中,其實和她最親的唯有謝珂。餘下的,不管是玉姐兒還是她疼愛的霞姐兒,其實細說起來與她又有什麼相干。
她們的父親可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
謝老夫人明白了。可似乎也晚了些。
此時便是她對謝珂掏心掏肺又如何。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謝老夫人看寶貝的同時,用餘光掃到了問萍,這個原是她心腹丫頭。最終卻與她生了嫌隙,現在甚至背道面馳的下賤東西。
當初若非她將她送給謝俞,她能過上今天的日子。
這個忘恩負義。現在好仗着有謝俞這個靠山,與她暗中較勁爲難便罷了。竟然連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都欺負。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爺子,你用這東西考量寶姐兒。着實不公啊。這東西看着便金貴,寶姐兒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常年養在內宅,如何見過。不如換一個吧。”
這話自然是對謝俞說的。謝老夫人根本不屑於搭理問萍,覺得和她說話都是屈尊降貴。謝俞此時心情不錯,看着屋中諸人都被他的寶貝震住了。心裡不由得有幾分飄飄然。對於謝老夫人的話,自然就愛搭不理的。
“寶姐兒可不比一般姑娘。據說她過個生辰,楚氏便能送來幾十車禮物。還會缺了這東西?寶姐兒,你也不用顧慮,若是認出這東西,祖父便將這東西送了你。便是認不出也沒有什麼,你還小,見識差些也是應該。”
謝老夫人壓下心中怒意,冷眼望着那托盤上的東西和問萍。
隨後出聲道。“寶丫頭,放心大膽的認,有祖母在,我倒看看有誰能欺了你去。”
謝珂看了看謝老夫人,點頭。
她確實有些爲難,倒不是不識得這東西,相反的,這東西也許只有她識得,哪怕換成父親謝年或是小舅舅楚曄,也不一定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因爲這東西前世可在她嫁進權氏後才漸漸在京城開始流傳開來。
最初一個價值千兩,後來多了,價格低了些,可一個也得值得百八十兩銀子。謝俞這麼早便弄了一個在手上,想來該是天價購得。
她有心搖頭,可是自己這祖父似乎打定主意與她爲難了。
謝珂自問,似乎以前沒有得罪過這位祖父大人啊,怎麼回了府就找她的麻煩。明明送個不值銀子的東西,卻偏偏讓他的通房說這東西值錢的很,因此招了謝玉和謝霞的猜忌。
她們姐妹關係本就岌岌可危,倒不是謝珂多在意。可終究她一時半刻離不開謝氏。住在同個院子裡,若是總被人惦記着,懷恨的,終究不好。所以她才反擊的。她現在可不是個任人欺負的小可憐兒。
只是要不要繼續呢?
她若真的道出這東西的來歷,恐怕便真的因此成了祖父的眼中釘了。
謝氏的長輩也真是奇怪,便沒有一個真疼她們這些孫子孫女的。初時謝老夫人與她爲難,這換成了祖父,依舊與她爲難。如果不是姓了個謝,謝珂真恨不得立時破門而出。
謝氏,真惹人發笑。
謝珂心中一時難以決斷,一直舉着托盤的問萍便當她答不出。
她扭着腰端着托盤回到謝俞身邊。俯了聲對謝俞道。
“老爺子,看來寶姐兒答不出呢。楚氏便是再有銀子,這東西可不是有銀了便能買到的,楚氏終究還是小家子氣了些。”如果這話她只說給謝俞一人聽倒還罷了,可偏生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讓屋中諸人都聽了個清楚。
謝珂握了握拳,笑了。
謝氏諸人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當孃的算計兒子,當祖母的算計孫女,真可謂是無奇不有了,可還在這裡嘲笑楚氏。
楚氏好壞何需一個通房來評價。問萍這人真是被謝老爺子g壞了,輕重不知便罷了,竟然連尊卑都混淆了。
再觀祖父謝俞,竟然頗爲認同的點了頭。
謝珂心中的火氣無論如何壓不住了。楚氏諸人待她真心,哪怕她只是楚氏的表小姐。不管是祖母還是幾位舅舅,待她便如同親孫女,親女兒般。她不允許自己在意的楚氏被一個出身卑賤的通房誣衊。
於是謝珂突然笑了,諸人不由得齊齊望向她。
謝老夫人有些憂心,生怕謝珂氣過頭了傷了身。她現在終於覺得顏面似乎也沒有謝珂來的重要。這可是她唯一嫡親的孫女兒。至於那個憐姐兒,雖然也是兒子的骨肉,可那孩子的娘着實讓她心煩,所以謝老夫人眼下還沒有再認個親孫女的打算。
“寶丫頭,若是身子不適便先回院子吧。不要強撐着。”
謝珂笑着望向謝老夫人,覺得謝老夫人難得對她表示出真正的善意。這是因着問萍回來了,所以打算先攘外再安內?不過謝珂並不在意,這種時候謝老夫人自然要向着她的。
“多謝祖母,不用了,孫女還能撐住。祖父,要說這東西的來歷嗎……”謝珂這一開口,不僅是謝俞,屋中諸人都齊齊堅起了耳朵。謝俞和問萍自然是滿臉不信,這東西可是真的稀罕,當初買這東西時,謝俞可是斥了巨資的,便是因着那次支的銀子過多,所以才惹怒了謝老夫人,讓她加了道限額。
謝珂一個小丫頭,長年養在內宅,怎麼會知道這東西。
虛張聲勢罷了,一定是的。“寶姐兒,這東西的來歷你若是知道,祖父可着實對你有幾分欽佩了。問萍,將寶貝送到寶姐兒面前,讓丫頭細細看看,可萬不要看錯了。”問萍點頭,捧了托盤走向謝珂。
“姐兒可要好好看,這東西可不是凡品,姐兒可萬勿污了它的名聲。”問萍笑着道。
只是說出的話着實不大中聽,謝珂沒有理會她,她還不至於屈尊降貴到和一個丫頭出身的通房講道理。
謝珂又掃了一眼托盤中的東西。
五顏六色的倒很是漂亮,東西做成了魚躍龍門的形狀,倒是栩栩如生的很。
不過再栩栩如生,幾年後也不過值個百八十兩銀子罷了。之所以能賣到那個價格,不是說東西多稀奇,而是這東西確是飄洋過海而來。百八十兩中倒有半數用做了路費。
“……這東西叫琉璃,又名五色石。至於最初如何鍛造出來的亦不得而知。我只知道這東西不是產於中原,放眼天下,好似只有隔了海和異國才能造的出。祖父這個寶貝該是飄洋而海而來的。”
話不算多,可卻將東西來歷說了個清楚。
謝俞身子有些發僵,初時得了這寶貝,他是日也看夜也看,恨不得抱了它一同睡覺。
可此時再看,卻覺得這東西也不過哪些,連個小丫頭都知道來歷,還說什麼稀釋真寶。問萍可就沒謝俞這麼沉得住氣了。她雙手微顫。一臉的不敢置信。“老爺,寶姐兒怎麼會知道?不會的,那人明明說這東西放眼天下僅此一個的。謝珂,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是楚氏串通了那人騙了老爺的銀子?老爺,一定是的。一定是楚氏不安好心。”
別說謝老夫人和謝珂了,便連謝俞都覺得問萍這話說的過矣。
他們碰到那人是意外,得到這東西也是意外。人家楚氏犯得着算計他嗎?馬失前蹄便馬失前蹄,不過是多花了些銀子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所以謝俞先是斥責了問萍,隨後轉向謝珂時,卻是和顏悅色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