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觥籌交錯聲後,我們喝乾了開宴酒;就開始大塊朵頤。一陣陣大吃大嚼聲夾着滿意的讚歎聲,我覺得腮幫子都被累的酸脹。
這一片饕餮之聲中,忽然傳來一陣鼻音發出的嗚嗚聲。大家停下了筷子,放下了酒杯。尋找這個聲音的來源,很快發現聲音原來是出自大木箱中。
花郎走過去,掀開了箱蓋,肥龍賈天像只肥大的磕頭蟲一樣拼命點頭。花郎揪下塞住他嘴巴的破布,肥龍帶着哭腔說道:
“爺爺們,賈天求求你們了,能不能先讓我吃飽了再殺了我吧——我實在受不了這份餓啊。”
說着說着,竟然嚎啕大哭起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我們見此情此景,不由得面面相覷,哭笑不得。沒想到自詡神龍的一代大盜賈天,竟然會被一桌子好酒好菜饞的要死要活。
後來我和花郎又一次談起這件事的時候,花郎卻說,我出生在錦衣玉食的大富之家,自然無法理解出身貧苦之人對吃飯的虔誠。
我們沒有再折磨肥龍,還把最肥的紅燒豬肘整個都給了他。肥龍用一眨眼的功夫吃光了豬肘子,又毫不客氣的向其他鮮肥進攻。如果說風捲殘雲的風分爲十級,肥龍掃蕩酒肉的速度至少可以達到十二級。我不由的讚歎他超強的吞嚥功夫和巨大的胃口。花郎則更加體會到他爲什麼是個輕功天才了——可以一次性吃下這麼食物的胖子,怎麼還會有那麼靈活的身手。除了天才二字,真的不好再做別的解釋了。
吃光了盤中菜,喝乾了一罈子酒。肥龍賈天把脖子一伸,說道:
“趁早砍了我吧,至少能做個飽鬼。”
許掌櫃說道:
“不想做鬼也很容易,你把這些年做過的案子一五一十都說出來。如果讓我們滿意了,會給你一條生路。”
肥龍說道:
“既然賈天折在各位英雄手上,總好過落在六扇門那幫鷹爪子手裡。我剛出道時做過的事太多,無法一一列舉。各位英雄想知道哪一宗,就請提出來。只要是賈天做的,絕不抵賴。這幾年我已經金盆洗手,接下這樁棘手的買賣也屬無奈。”
許掌櫃問道:
“眼下這宗龍牙案,你先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肥龍說道:
“這樁買賣最簡單,也最複雜。要說簡單,就是有人給託朋友帶給我一件器物和一封書信。要說複雜,那件器物和書信讓我如墜五里雲霧。”
許掌櫃厲聲道:
“肥龍,大爺們沒工夫聽你磨牙,快揀要緊的說!”
肥龍翻了一下眼:
“清湯還得撒點蔥花呢。賈天干巴巴的說,各位英雄聽着也無趣不是?”
許掌櫃又要發火,花郎勸住了他,對肥龍說道:
“肥龍,你喜歡用什麼方式說都可以。你放心,我們知道你不是普通飛賊,不需要你用故弄玄虛的腔調來提醒。你也別想避重就輕,否則我們讓人開口的手段你也可以想象出來。”
肥龍被說中了要害,把頭一垂,嘴裡還嘟囔了一句:
“糊弄誰也不能糊弄祖師爺啊——金盆洗手了還出山,賈天你這是找死!”
肥龍老老實實的說出了龍牙案的內情。和許掌櫃說的一樣,他是通過中間人——人稱“閒散人”李寅,接下這樁買賣。李寅確實給他帶來一個封死的羊皮囊,同時還帶來買家的一句話:如果不想做,把皮囊原封不動退回。若是拆開,則必須要接下這樁買賣。
肥龍入道多年,從來沒見過口氣這麼硬的買家。一激之下,當場就撕開皮囊。那李寅見肥龍接下來這樁買賣,立刻溜之大吉。
肥龍倒出皮囊裡的東西,粗看是一個鏽跡斑斑的香爐;仔細一看卻是一個的青銅圓鼎。裡面還放了一封對摺的書信。肥龍臉色一變,連忙拿出書信。一讀之下,冷汗都冒了出來。
信中只是寥寥數語,卻是道出肥龍心中最不想爲人知的秘密。那就是肥龍賈天二十年前爲柳下門立下的首功,從東宮盜取柳下門丟失上千年的聖物——祖師柳下惠的親筆竹簡的內情。
原來柳下惠的手書竹簡併沒流落到柳下門外,而是藏在柳下門第六代掌門人的墓葬中。那爲掌門名展卿,是柳下惠的第六代孫。柳下惠本名展禽,盜跖本名展雄;柳下是其先祖的封地。到後世十世孫後,纔有部分後代用了柳姓。且說,六世孫展卿對先祖柳下惠的推崇到沉迷的地步。他死的時候,命心腹偷偷將柳下惠手書藏入自己的棺槨內。隨後,心腹又做了展卿的陪葬。柳下門聖物從此沉入不見天日的墓室之中。
肥龍在柳下門時,無意聽前輩說起:本門最珍貴的聖物遺失千年,如果誰能找回來,那將是柳下門的千古功臣。肥龍是個很有心機的人,他仔細研究了本門的歷史,推斷出應該是家賊作的案。肥龍花費了大量心血,收集和查閱了大批柳下門和其他相關資料,最後推斷出聖物是柳下門六世祖展卿仙逝後消失的。所以,展卿嫌疑最大。
展卿在柳下門歷史上是赫赫有名的一代掌門,更被柳下惠派尊爲“亞和聖”——因爲始祖柳下惠被世人成爲“和聖”,展卿則被認爲是僅次於柳下惠的柳下傳人。任何對他的公開質疑,都意味着對整個柳下門的顛覆;尤其是對柳下惠派的致命打擊。
肥龍出身寒門,機緣巧合進入柳下門,先是求一個溫飽;後是追求富貴;對柳下門中各種信條宗旨,本來就看的很淡。他費盡心機得知了聖物的下落,怎麼肯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出人頭地的機會?
柳下門的歷代掌門和長老的陵墓都藏在泰山的一處隱秘的山谷中,並有專人看守。肥龍經過長達一年的精心謀劃,順利從從盜洞進入展卿墓穴。在已經腐朽的棺槨中,發現了一個用大漆密封的長條形寒冰玉函。肥龍小心翼翼的打開玉函,裡面完好無損的放着一個竹簡。
肥龍離開時,看墓室中再無能看上眼的東西,就順手牽羊帶走了旁邊的一個小圓鼎。離開墓室之後,肥龍又小心的用熟土將盜洞仔細掩埋好。從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跡。
肥龍得手之後,並不能把聖物直接交給柳下門。否則無法解釋聖物的來處,他絞盡腦汁,想出一個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