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王守發摔門出走之後,王貴便一直心不在焉。
工地上見王守發這個從不缺勤的人兩天沒有出現,便做主報了案,這讓王貴心裡更加惴惴不安。
他想着等王守發回來以後,一定要請這個兄弟喝一頓酒,沒想到等了十天,卻看到前天的新聞。
看到畫面的一瞬間,王貴手裡提着的酒瓶砸得稀碎。
是王守發的麪包車,開車的人,就算馬賽克了,他也能瞧出來就是王守發——他連衣服都沒換過。
“貴子,小心上頭的磚!你可長點心!”工友老李見他心不在焉,連忙大叫提醒。
王貴這才一個激靈,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上的工作。
這邊剛說完話,上方恰恰好掉下來半塊碎磚,嚇得王貴連忙側身躲開。
“嗐,貴兒,守發這個事情,咱們誰能料到呢?他肯定是在外頭遇到事兒了,你別放心上,別到頭來把自個兒也害進去,你還有一家子人要養活!”老李見他這幾天茶飯不思,無奈地勸道。
王貴心裡壓着事兒,胡亂應了,正要拌水泥,便聽到下頭有人來喊。
“王貴——警察找你!還有老李!”那人用大喇叭叫的,整個工地都聽見這句話,離得近的工友紛紛交頭接耳,琢磨着這倆人犯了什麼事兒。
“嚯,警察可從沒來找過我嘞!”
“不知道他倆犯了啥事兒,警察竟然親自來工地找!”
“噓——你們還不知道吧,前兩天麪包車的新聞看沒,死的那人是王守發!”
“…………”
王貴和老李對視一眼,心裡慼慼,默不作聲地從腳手架上爬下去。
七八層樓的高度,倆人動作嫺熟,沒一會兒就踩到了地面。
擡頭一看,是三個年輕男人和一個年輕姑娘。
“你好,警察,請配合我們調查。”高俊峰上來就亮明身份,展示了一下證件。
王貴和老李哪見過這種架勢,當即唯唯諾諾地應聲。
“警官,您問您問,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李還拽了兩句電視上學到的文縐縐的話。
“那我就問了,王守發出走當晚,是和你們兩個喝的酒嗎?”
二人點頭。
高俊峰見他倆還算配合,面色稍緩。
“因爲什麼吵起來的?”
老李王貴對視一眼,王貴從外套內袋裡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紅色塑料袋包裹,遞給高俊峰說:“因爲這個東西。”
高俊峰甫一接過來,便被凍得手疼,他甚至懷疑裡面是坨冰碴子!
方纔兩人靠近的時候,蘇吟就覺得王貴身上陰氣重,眼見他拿出這東西,蘇吟眯了眯眼,這纔是陰氣的來源。
她攔住高俊峰打開的動作,在上面貼了一道黃符,拍拍手說:“好了,開吧。”
黃符貼上去,上面血一樣的硃砂符文紅光大作,緊接着整張符紙燒成了灰,高俊峰這才覺得手掌回溫。
老李和王貴哪見過這種架勢,當場驚得嘴裡“娘嘞”、“阿彌陀佛”、“天尊保佑”一通亂喊。
高俊峰揭開塑料袋,發現裡面還包着一塊黑布,黑布下是兩層報紙,打開報紙,方露出裡面的東西——一塊青銅令牌,上面刻有篆書的“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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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貴坐立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結結巴巴地說:“警……警官,這不是我的東西啊!這……這是前段時間打地基的時候,我給挖出來的!”
高俊峰看向蘇吟,後者擡擡下巴,算是認同了王貴的話:“久不見天日,陰氣太重,要不是他肩頭火旺,現在已經沒命了。”
王貴打了個顫兒,老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你小子最近又瘦又虛,和骷髏架子似的!”
見對方示意自己繼續說,王貴嚥了口口水道:“……王守發最先看到,就拿了過去,但是我覺着我挖出來的就該是我的,想問他要回來,後來喝酒上頭,我們就吵吵起來……”
他一臉惋惜,眼睛裡露出些許貪婪:“網上說這材質是青銅,是商周的東西,大概是三千年前的物件兒,要十八萬問我收呢!”
“網上哪裡的說法?”
“呃……論壇一個網友跟我說的,有兩三個人說十二萬要了,後來有個識貨的老闆,說給我十八萬!”
高俊峰眉頭一跳,這熟悉的味道……
他問道:“那你怎麼沒給?十來天了,要是心動,早該脫手了吧!”
王貴笑了笑,帶着憨氣兒:“這不還沒發工錢麼,人老闆要我出兩千的運費,我還暫時出不起。”
……得,果然是詐騙。高俊峰心想。
王貴又小心翼翼看向高俊峰:“警官,這……這不犯法吧?”
他好像聽普法節目講過,倒賣文物也是犯罪,要坐牢呢!
高俊峰挑眉:“當然犯法。”
王貴頓時抖如篩糠。
好在,那個長得極漂亮的女生講出一句話,讓他好好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大起大落。
蘇吟接過青銅令牌翻看了一會兒,說:“這不是文物,字都不對,商朝哪有篆書?頂多算個老物件,六七十年吧。”
“哈?六……六七十年!這不跟俺老爹一樣大嗎?”老李瞪大了眼睛。
“這東西從哪裡挖出來的?帶我們去看看可以嗎?”蘇吟微笑着問道。
王貴醬色的臉一紅,連忙點頭:“哦,行……行的!”
趙釗從手機裡調出一張幾十年前的城區街道分佈圖,對應着王貴指的地方,在圖上找了老半天,總算圈定幾戶老房。
“拆遷前,在這裡的應該是……”他對比來對比去,最終敲定下來,“找到了!隊長!”
“有兩戶目標人物,一家戶主叫劉鐵山,拆遷後搬到了興東路福苑小區;另一戶戶主叫劉豐,是個賭棍,拿了拆遷款賭錢,前年就死了。”
高俊峰摸出一根菸,邊抽邊琢磨,抽到還剩半根的時候,叫來趙釗:“查查劉鐵山。”
趙釗應下,片刻後,卻得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隊長,劉鐵山已經去世,老伴兒成來娣也已經不在人世。老夫妻倆沒有孩子,福苑小區的房子現在由完全沒有關係的人居住。”
線索又斷了。
高俊峰愁的猛抽兩大口,把剩下的半根菸全抽完了。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蘇吟和江聽瀾面面相覷,追問道:“成來娣?哪個成?”
“成功的成。”
“東崗村人?”
趙釗被問住了,掏出手機要打給戶籍處,卻被江聽瀾叫住。
“阿吟已經在問了,比戶籍處知道的多。”
趙釗和高俊峰大眼瞪小眼,隨後一齊扭頭看向蘇吟,果然見到她嘴巴嚅動,時不時點點頭,彷彿邊上真有個知道內情的僕人似的。
“蘇小姐……在和誰說話?”
趙釗摸摸胳膊,莫名覺得比之前冷不少。
“阿吟的僕人,東崗村一百年前的村長,如果是村裡人,他肯定知道。”
江聽瀾簡單介紹一句,將高俊峰和趙釗兩人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高俊峰胡亂擼了把頭髮,凌亂的頭髮配上青色胡茬,平白多出滄桑不羈的味道。
他看着那道倩影,心裡默默地想,整個靈異事件研究小組,還沒聽說敢養鬼,這位蘇小姐……
這會兒他竟然也覺得玄一說得不錯,如果這位奇才被請進小組,恐怕天天都得忙得腳不沾地了!
片刻之後,蘇吟素手一揮,把成偉平收回玉牌裡,對三人道:“是東崗村的嫁過來的人,八成又是李鳳琴的手筆。”
後半句話是說給江聽瀾聽的,兩人相望無言。
原本以爲李鳳琴只是爲了江聽瀾的七殺命格,現在看來,恐怕A城都在他的網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