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西對丁順更是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即拿劍將他剝皮抽筋,喝他血吃他肉。不過他忍了,自然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個丁順的對手,何況這是兩國之間的事,他縱然是西域王子,也不得不顧全大陳國律法,當下立即返回驛站,書信一封,將今日之事詳詳細細寫明,派人八百里加緊送往西域王庭阿木達的手中。
而大理寺內的何晨許是嚇着了,許是驚着了,許久未回過神來,直到祁步君等人將丁順制服方驚醒過來,立即向宮裡放置宮中太監宮女等人的資料庫奔去。
只是片刻時辰,何晨已將丁順的資料拿在了手上,但絲毫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丁順於安治八年參軍,屬洛陽山城人士,父母均爲農民,因家中貧寒不得已才應徵入武,並無半點武學基礎。
王懈被提拔做了禁軍統領之時,帶來了一直跟隨着的副將陳進,因丁順在軍中一向表現較好,故陳進便把丁順也帶進了宮中做了一位普普通通的守衛宮城的侍衛。
短短几年,就是拜高手爲師,也絕不可能在武學上達到如此造詣,何況侍衛們平時都是統一訓練,他又出身平民,根本請不起武學大師,到底是什麼能讓他得了這一身的功夫。
何晨暗中派人細細查問與之一起參軍的士兵,得到的答案也與資料上所寫的相差不大,而且丁順一向獨來獨往,真正瞭解他的人也極少。
於是何晨又派人畫了丁順的畫像到洛陽山城去打聽,得來的消息也差之不多。他怎麼也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裡的問題,能查的都查了,能問的也都問了,可這丁順猶如忽然之間便得了這一身功夫般,根本無從查起。
最後何晨只得將此事偷偷與王懈說了,王懈對丁順映像並不深。於是叫來陳進,但從陳進處得知,丁順平時十分老實忠厚,也無親戚朋友在京城,因一向表現較好,深得他的喜愛,故帶進宮來。
但至於他的武功底子,陳進十分清楚,此人太過老實,在軍中常常被人欺負,能習的也就是日常的操練而已,絕無可能會有高手相授,丁順根本不是從小拜高手爲師的寧雅公主的對手。何況寧雅公主全身筋骨斷裂,內臟破裂,也不是一般的高手所能做到的,而且從公主的傷勢來看,那是一招斃命,所以直到幾個時辰之後纔會發覺寧雅被害,他丁順自然不可能做到這點。
可陳進也想不通在大理寺中,丁順是怎麼做到瞬間移動接住烙鐵的,而他與祁步君的打鬥那麼多人看到,要說他武功非上乘絕不可能,且他自己也已親口承認寧雅是他所殺。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丁順怎麼可能與寧雅公主有過節而殺害對方,一個侍衛,一個和親公主,二人之間根本不存在着任何交集,陳進和王懈也是苦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王懈、何晨連同阿木西一同來到天牢將丁順提審。
“丁順,你老實交代,你究竟是何人?與寧雅公主之間究竟有什麼恩怨,爲什麼要殺她,是不是有人在幕後主使,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這一個月來,王懈爲了破案,過得可謂是非人的日子,每日連睡覺時間都不足兩個時辰,如今兇手就在眼前,王懈如何還能忍得下心中那口惡氣,若不是還有許多不明的地方,再加上陳帝親口答應要將兇手交到阿木西王子手上,否則他定會當場將丁順生吞剝,千刀萬剮不可了。此番王懈連珠帶炮似地將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他甚至恨不得扒開丁順的腦子,看看裡面究竟寫了些什麼,也省得他要在這裡浪費時間與他周旋。
丁順仰天哈哈大笑道:“我就一鄉野村夫而已!十多年前,家中父母被西域惡人所殺,我便立志報仇。故而幾年前參軍,沒想到,竟一直沒有機會,到最後反而進了宮當了什麼禁軍!天不負我,幾個月前,西域派那個女人來和親,我原本看在她是一介女子的份上,忍下心中惡氣。卻沒想到西域人根本改不了他們的惡性,連個小小女子亦是如此!出口惡傷於我家人,我身負家仇,當然要將她立即斬殺!”
阿木西一個箭步衝到他跟前道:“你簡直就是放屁!我妹妹從小知書達禮,她爲何要出口傷你!”
丁順一口吐沫呸地一聲吐在阿木西臉上,仰天哈哈大笑!
王懈揚起手對着他的臉就是啪啪狠狠的幾巴掌:“死到臨頭了,還不趕緊交代,快說,你究竟是何人,幕後有何人主使!你那一身功夫又是從何而來?”
丁順的臉頃刻便高高腫起,他眼中似要噴出火一般瞪着王懈和阿木西道:“老子天生神力!要殺要剮儘管上,也讓大爺我享受享受!”
阿木西立即從獄卒從手拿過鞭子,狠狠地抽向丁順,響徹整個天牢的鞭打聲不禁讓關在天牢中的幾名犯人全身不斷哆嗦。十餘鞭下去之後,丁順的衣服已變成一條一條,血肉模糊地如掛着幾塊破布在身上。整個臉上觸目驚心地掛着斜斜的幾條血痕,早已皮開肉綻,鮮紅的血不斷從他的臉上淌下,滑入同樣血跡斑斑的脖子之中。
丁順卻連哼也沒哼一聲,仍露着猙獰的被抽打着淌下鮮血的雙眼狠狠地瞪着阿木西,嘴中更是不斷髮出如猛獸一般的嘶吼聲,若不是他被鐵鏈牢牢鎖着,恨不得立即將眼前之人咬死,竟把那阿木西嚇得倒退了幾步!
王懈自然不會怕他,他知道丁順要殺寧雅絕非如此簡單的只是出於私人恩怨,在他的幕後必定有想要讓西域和大陳發生戰爭的主使之人,那這個人又會是誰?他一把糾起丁順的衣領狠狠道:“還不快交代,你的幕後主使人究竟是誰?爲何要挑起兩國戰爭?你們想要達到什麼目的?”
丁順冷冷哼道:“你想多了!我就是爲了報仇,所以纔要殺了她!沒有什麼幕後主使人!”
王懈氣得連翻幾個白眼,大聲對後面的獄卒道:“拿辣椒水來!你如今皮開肉綻,我一桶辣椒水給你澆下去,看你到時還招不招!”
丁順突然哈哈大笑,一口鮮血從嘴裡噴出,好在王懈身爲禁軍大統領,武功不弱,輕輕一個側身便躲了過去。
丁順惡狠狠道:“有什麼儘管衝老子來,老子不怕!”
王懈大聲道:“好!進了這天牢,就沒有人到最後不會老老實實交代的!”說罷,滿滿一桶辣椒水兜頭兜腦就給澆了一去。
整個天牢裡流滿了丁順的吼叫聲,在不斷吼叫的同時,他還惡狠狠地瞪着雙眼說道:“就……就這點本事嗎?還……還有什麼,快衝……衝老子來啊!”
阿木西如何能忍受得了丁順如此地挑釁,他一把衝過去,拿起燒得通紅的烙鐵狠狠地就按在了丁順破裂的胸口上,頓時白紅色的煙霧升騰,瀰漫在整個審訊室裡,原本陰暗潮溼的空氣中頓時泛起一股人肉被燒焦的氣味,直向人的大腦衝去,阿木西和何晨二人踉蹌了幾步,連連後退,阿木西差點連隔夜的飯菜都吐出來。
就在衆人噁心之際,突然從丁順的嘴中噴出數口黑血,丁順張開黑色的嘴連笑幾聲後,兩眼一翻,腦袋耷拉了下來。
何晨一驚,立即上前查看,“他的牙齒裡本就藏着巨毒!”
阿木西此時方回過神來,“他竟然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爲何還要受此番酷刑?”
王懈立即道:“阿木西王子,請誤被此惡人引導,此人定是敵國奸細。我大陳國向來與西域交好,絕不可能會有人與你們西域有矛盾!”
阿木氣得對着丁順的屍體連連揣了數腳後方道:“此事我定會向我父王稟報!一切等他裁定!”說罷,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何晨立即皺眉道:“現在如何是好?此人死在天牢之內,他……他阿木西該不會以爲是我們設的苦肉計吧?”
王懈面色鐵青,恨極卻又無奈地看了幾眼丁順的死屍後轉身與何晨兩人離去,而整個審訊室時,此時還瀰漫着刺鼻的人肉焦糊味。
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王懈仰天長嘆道:“我王懈此生完了!何大人還請珍重!”說罷大踏步離去。
“唉……”何晨心中還有太多的疑問未解,但王懈已經走遠。
夏未的雨水混雜着泥土的氣味,突然從天際傾瀉而下,將原本要去面見陳帝的王懈澆得溼透無比。
王懈擡起着,睜着無奈的雙眼瞪着老天爺!
雖說丁順交代的過程與寧雅公主的被害全無出入,時間上也好,地點也好,甚至於使了何招導致寧雅公主全身筋骨盡斷一一都對得上,但他卻無論如何想不明白,有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丁順對一位外來的和親公主下如此重的毒手,他那一身好功夫究竟是如何憑空得來的。
當然王懈更是明白,就是單憑自己的經驗也早已能斷定,丁順確是殺害寧雅公主的兇手。
現在丁順死了,按說案子倒是破了,可王懈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他甚至已經聞到了自己的死亡氣息。
丁順是他禁軍中的侍衛,他卻一直只在太監和宮女中拷問,從未想過真正的兇手反而在自認爲軍紀嚴格的禁軍中,導致宮中有太多的人不滿。
而且對於丁順爲何要殺害寧雅公主卻始終不得而知,總不至於真的說是寧雅公主羞辱過他,也因他父母被西域人所殺,他便朝一個無辜的女子下手,於至於兩國關係處於僵化吧。不要說陳帝和西域王不信,就是自己也不可能信,何況寧雅公主一向大方得體,又開朗活潑,與一小小侍衛何來交集;
而且最重要的對於丁順短短几年之中,如何學就這一身武藝也是無從說起,難道真的天降神力?怎麼可能?
他作爲一個禁軍統領,有太多的不知道,同樣也擔負了太多的責任。
最重的要是,在這次全宮的大拷問與搜查中,他那如瘋魔一般的做法,讓許許多多的太監與宮女被牽扯在這其中,大理寺是一個怎樣的地方,進去的人又能有幾個能活着好端端地走出來的。此時他才翻然悔悟,那些人可都是首輔大人幾年來精心培養的,宮裡有許多的消息都通過他們才一一傳達到首輔大人的耳中,也才能讓他在這十多年內,讓陳帝對他俯首帖耳,而如今他卻間接的幫陳帝將那些人剷除。
首輔大人他,能饒得了自己嗎?
王懈黯然神傷,自知大限已至,他如今所能做的,也只餘將自己的家人安頓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