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沒多少時日便要過年了,整個大陳國的皇宮內與以往幾年並沒有任何不同之處,內務府和禮部剛忙完冬至祭祀的事情,便又要匆匆忙忙地準備年宴的一切事宜。
因爲陳帝還沒有子嗣,又加之先帝幾個當初未參與奪位的皇子除了惠王外先後被分封出去,如今碩大的皇宮中,除了晉貴妃、如嬪和妍嬪三位女子外,整個後宮極其蕭條,全然沒有先帝在時,子嗣昌盛,人員繁多的景象。
所以,如今最讓晉麒頭痛的不是這些朝堂之上的事,而是後宮,是那位進宮已經四年,卻至今仍無所出的女兒晉楚懷。
那日晌午時分,冬日裡暖陽陽的太陽照射進御花園的榭居亭裡,四周梅花點點,陣陣幽香時時撲鼻,在這樣的冬日裡,泡上一壺好茶,再放上三兩盤點心,隨手拿起一本唐詩或宋詞細細讀來,別有一番境意。
而在這裡,大陳國的那位年輕皇帝此時便如此享受着,不過他手中捧的並不是什麼唐詩宋詞,而是那本厚厚的史記,竟然已經翻了無數遍。
肖公公知道陳帝的喜好,所以讓人細細抄錄了數本,一本翻舊了,便換上一本。
而這時的肖公公便命御膳房做了數樣點心一一擺到石桌上,不過因冬日極冷,石椅上早已讓人輔上了厚厚一層羊綿軟墊,在石桌的一側,碳火燒得通紅,雖時時有風進來,卻反倒溫暖至極,碳火上放着一把精緻的紫砂水壺,水壺上通體刻着萬年青竹和富貴杜丹。
此時,水壺裡的水許是開了,呲呲往外冒着熱氣,沸水亦撲騰起來,滴到燒紅的碳上,發出“呲~呲~”的幾聲響,肖公公並不急着將水壺拎起,反倒是讓他沸騰了片刻才慢悠悠的兩指一併,小心翼翼地提起壺來,微笑着將沸水倒在茶杯上,不過照例,第一杯是要倒掉的,如此澆了一圈,才一手輕輕拿起一小杯茶放到陳帝前面,“皇上,新茶煮好了,您且慢用着!”
陳帝微微點了點頭,待涼了片刻後,方一手提起,全數倒入口中,他深知肖公公煮茶手藝嫺熟,煮出來的茶芳香四溢,輕呡一口,回味無窮。他雖從小生長在宮中,但五歲之前,不要說品茶了,就連白水有時也不能飽飽地喝上幾杯,所以對茶,他並不講究,只知入口脣齒留香,入喉清涼舒暢而已。
待陳帝一杯喝完,肖公公又端來一杯。
如此冬日暖陽的午後,本是極倦意的,但這樣的倦意時光總不會太久。
因爲,此時從御花園的入口處有一位小太監急急朝陳帝所在的地方奔來。
“皇上,首輔大人求見!”從御花園門口急急奔在前面的小太監低頭道。
陳帝低頭看着書的雙眉微微皺了皺,如斯好的午後便要泡湯了,低頭道:“請他過來吧!”
小太監方一回身,便已見到晉麒大踏步跟着他過來,“老臣參見皇上!”
陳帝放下手中書忙道:“國丈,請坐!”
晉麒並不客氣,一甩衣襟一屁股便在陳帝的對面坐了下來,看了眼陳帝放下的書道:“皇上如此鍾愛《史記》嗎?每回老臣看到,皇上手中總捧着這本書!”
陳帝微微笑了笑,將手中書遞到身後的肖公公後道:“倒談不上什麼鍾愛不鍾愛的,書庫裡的書也無非就那幾種,小時候看得多了,許久未翻過《史記》,只不過想起來,翻上幾頁罷了!”
“哦?老臣可是聽說,肖公公讓內監們抄拓了好幾本呢!”
肖公公忙彎了彎腰笑道:“侯爺這是取笑老奴呢!老奴私下裡收了幾個義子,又恨他們不識字,所以讓人抄寫了幾份,不識得的地方,老奴也好請教請教皇上呢!”
這樣的說詞晉麒自然不信,不過陳帝卻笑着指了指肖公公道:“肖玦這是在幫朕說話呢,你麼誰人不知,除了小印子一個徒弟外,哪還收過什麼義子。只不過朕每次看書時,總有個喜好,邊看邊吃些點心喝點茶水,所以難免不小心便將書給弄污了,肖玦心細,便讓人多抄了幾本,也免得朕每次總拿着那本油漬漬的書罷了!”
晉麒笑了笑,並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下去,“皇上,新年在即,至於年宴如何安排,想必內務府和禮部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這些原也是從大陳開國起便流傳下來的,要做些什麼,準備些什麼都有先例可循,況且禮部的尚書已做這些事多年,當無需朕多操心什麼!”
“只是……皇上,後宮冷清,子嗣蕭條……”
陳帝輕輕嘆息一聲,“是啊,朕也很是着急,所以這段時間讓周榮時時來承德殿內,看是否問題出在朕的身上,只是周榮細看之後,反倒說朕身體強健,並無什麼不妥!”
晉麒點了點頭,看來晉衝向他所說的並沒什麼錯,“至於貴妃楚懷,老臣也聽太醫們說起過,說她體質過陰。但是,身爲大陳國的後宮嬪妃,沒有子嗣實則不該,老臣記得,先帝在皇上這個年紀的時候,膝下已有皇子三位,公主兩位!”
“父皇福厚,豈是朕能比的!”
“皇上,天家子嗣是否昌盛關係國家命脈!雖然我大陳在這幾年內國力日益強大,但周邊小國虎狼之心不可不顧!”這番話說來,陳帝和肖公公的心裡自然都十分清楚,這幾年以來,他雖明面上是大陳國的皇帝,但實則幾乎所有政權均由晉麒一手掌控,這話不斷在向他標明,大陳國如離開他晉麒,周邊小國便是伺機待發,他雖已成年,卻仍需時時仰仗他這個首輔大臣。
所以陳帝,除了微微點了點頭外,並沒有按着晉麒的這番說話下去,因爲他清楚,今天晉麒無端提起後宮嬪妃和子嗣一事,絕非心血來潮。
果然,晉麒只稍稍停了片刻便又道:“老臣的侄女晉慧,品貌兼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從小父母雙亡,一直寄養在老臣府中,與楚懷更是姐妹情深,老臣深知慧兒之品行,若她進宮,定能助楚懷管好後宮。而且老臣也讓太醫去看過慧兒,太醫說慧兒身體強健,定能給皇上早日誕下龍子!”
陳帝的嘴角抽了抽道:“朕與楚懷夫妻情深,心中再難容下其他女子。而且晉慧與楚懷又是姐妹情深,如果因朕之故,讓她們姐妹二人不睦,豈不可惜?”
“這點皇上大可放心,老臣早已和楚懷與慧兒談過,她們表示一定相協共同侍奉好皇上!”
陳帝並沒有立即回答晉麒,而是一手拿起肖公公爲其煮上的茶,輕呡一口,隨後又拿起一塊點心遞進嘴裡。
晉麒勢在必得,何況他做的決定,從來容不得陳帝反駁,繼續說道:“臘月二十五,老臣便讓慧兒進宮,至於慧兒所的居所,我也已和楚懷說過,平樂宮空閒多年,讓奴才們好好打掃一番,再修繕修繕,內務府裡再搬幾樣像樣的東西,不用一個月便可完工了。”
陳帝的心裡恨到了極點,不僅前朝要把控,甚至連自己的後宮也要操控在他的手中,而平樂宮是什麼地方,那是先帝當年最寵愛的德妃所居的宮殿,平樂宮之巍峨根本不比晉貴妃的紫蘿宮小多少。只可惜,昔年華冠一時的德妃剛生下大皇子不久便病逝,從此以後平樂宮再沒住過任何嬪妃,甚至連後來進宮,最後母儀天下的晉皇后,如今的太后也從未被允許踏入那裡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