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志禎提劍上前。
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亦跟隨在文志禎的左右兩側。
就在鄧維毅準備拔劍劈向黑衣人的時候,人羣的前面突然有一人舉起雙手,並對着文志禎等人喊道:“請問是否是文清王殿下?”
文志禎並未急着回答,反倒是鄧維毅問道:“你是什麼人?找王爺有何事?”
來人忙上前了幾步,鄧維毅舉起劍呵道:“別動!”
來人這才微微一笑道:“將軍誤會了,我等兄弟兩千餘人乃是來投靠王爺的大軍的。”
此時正值雙方交戰之際,又豈能輕易相信來人的話,所以文志禎並沒有急着回答,反而是急急地盯着對方的雙眼。
在火光的照耀下,來人的雙眼看得並不是十分真切,但文志禎仍從他那雙透徹的雙眼裡捕捉到了一些東西。
文志禎放下劍向前走了幾步,鄧維毅與沈夢昌二人立即阻止道:“王爺,此人的真實身份尚且不知,還是讓末將等前去試探一番再說,說不定他是李致派來的奸細也有可能。”
文志禎微微一笑道:“不會,你會這麼明目張膽的派那麼多人打入他李致的軍營嗎?”
“可咱們還是萬事小心爲上得好,萬一真的是呢,成功的概率雖小,但一旦成功,卻是極大的勝利啊。”
文志禎轉身看了眼來人的雙眼,對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說道:“此人定然不會是李致派來的,話可以說謊,可眼睛不會。”
文志禎說罷走到來人面前道:“我就是文志禎,你帶着衆兄弟來投靠本王,本王自是歡迎,只是前段時間我們在昌州一段募兵之時,壯漢爲何不帶着人前往,而是等到現在呢?”
來人毫不客戶地說道:“募兵時入軍只能做個最低層的小卒,而我想當個百夫長,若是可以,校尉也想做做,甚至是千夫長我也可以試試!”
“好!”文志禎大聲道:“本王就欣賞像你這樣的有志向的人!只是”
文志禎上上下下地看了數遍來人道:“只是我這軍營中,想要當上校尉並不那麼容易,更何況是千夫長一職,若你沒有一些拿得出手的能力或是戰功可不行,不知你有怎樣的才幹?”
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因擔心文志禎的安全,時刻守護在他的身邊。
來人從後面那人的手中提來一個袋子,啪地打開道:“王爺,以爲這個是否夠格呢!”
衆人被漢子手中的東西着實嚇了一跳,卻原來,他手中所提的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此刻仍不住地往下滴着鮮血。
文志禎看了眼此頭顱便道:“雲龍海?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衆人面面相覷。
漢子哈哈一笑,將人頭仍回了後面的人道:“王爺好眼力,沒想到王爺只見過雲龍海一次,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認得出來。沒錯,此人才是真正的雲龍海,今年過年大年初一那次,祁老將軍奉王爺之命前去秋樑窪剿滅雲塔幫的時候,他雲龍海耍了一個心眼,找了一個替死鬼,所以祁老將軍帶回的屍體根本不是雲龍海本人。真正的雲龍海當時藉着秋樑窪的秘道帶着我們這幫兄弟逃出來了。他和我們說,大陳要亂了,所以他要帶着弟兄們東山再起。”
文志禎問道:“他既然帶你們這些兄弟逃了出去,你卻爲何要殺他?”
沈夢昌冷哼一聲道:“沒錯,說不定,你手中的這顆頭顱也根本不是雲龍海本人,還是他人假冒頂替的呢!”
漢子聽此話,頓怒道:“既是如此,在下不來投奔也罷!”說罷,便要帶着手下兩千餘兄弟離去。
文志禎道:“我相信你!”
漢子轉身奇怪地盯着文志禎道:“你信我?你不怕我是打入你們大軍內部的探子嗎?”
文志禎不無避諱道:“你的底細,我當然會派人一一查清,若你真的是打入我大軍內部的敵軍探子,想必你手中這兩千人馬根本撼動不了我十五萬大軍分毫。若你是真心來投靠本王,卻因本王的疑心而錯失一名大將,豈不可惜!”
“好!痛快!文清王殿下不虧是文清王,見識和胸襟果然非常人所能比擬!我謝鋼遠佩服!”漢子一邊說着這話,一邊斜着雙眼看了眼沈夢昌與鄧維毅二人。
文志禎嘴角上揚,輕笑了一聲道:“謝卿不必用話激鄧將軍與沈將軍二位,若在這軍中行軍打杖,不處處謹小慎微,難免會一不留神着了敵人的道。他們只是對事不對人,以後在這軍營中,本王還要仰仗各位將軍的鼎力相助。”
一番話說開了,衆人便也不再多計較,兩千餘名士兵交給了手下去安頓,文志禎與沈夢昌及鄧維毅同謝鋼遠三人來到大帳之中。
謝鋼遠道:“自從初一那日從秋樑窪逃出來之後,雲龍海帶着我們四處躲藏,沿路搶了幾個村子,吃了這頓沒有下頓。本以爲會引來朝廷的追殺,沒想到,不過十日功夫而已,王爺竟將皇位拱手讓給了惠王爺,這讓衆人都意想不到啊。惠王爺登上了皇位之後,哪有心思管我們這些山賊呢,所以雲龍海就越來越囂張了。”
謝鋼遠重重嘆了一口氣又道:“咱兄弟跟着他雲龍海上山不是爲了當山賊當土匪的,更不是爲了和那個權臣逆賊晉麒爲伍顛覆大陳國的朝廷的。兄弟們就是爲了有一口熱飯吃,自家的老婆孩子父母老人能安安穩穩地過着日子的。可結果呢,日日在刀尖上過日子,若是爲了打杖殺敵,上戰場,那死了也值了,咱也是一國英雄不是,國家會記着咱們的。可雲龍海帶着我們都幹了些什麼事呢?燒的殺的搶的全都是老百姓,同奸臣爲伍,這是要受到千古唾罵的。咱們自己的父母妻兒也是普通老百姓,難道就不會受到別的山賊的燒殺搶嗎?”
文志禎等三人一直安靜地聽着謝鋼遠說。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灌了一杯,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嘆了一氣道:“以前雲龍海對我不薄,這點我也承認,可你知道當祁老將軍殺上來的那一刻,他用誰來當他的替死鬼嗎?他用自己的親兄弟,雲龍山,那可是他的親弟弟啊!他對自己的親弟弟都能下得去手,你們說他這樣的人,會真心對其他兄弟嗎?而且他所做的那些事,根本就是有違天意,咱們的良知還在,又怎能讓他如此錯下去,所以我就和幾個弟兄們去勸他,告訴他現在三國聯軍對我大陳用軍,正是要用人的時候,咱們不如改邪歸正,去投靠王爺您的大軍,上戰場殺敵,也好將來爭個功名,光宗耀祖。”
想到這些,謝鋼遠若大的漢子抹了一把臉,“可是,我們都錯了,他是要投軍,可他投的不是胡將軍或是祁大將軍的軍,更不是王爺您的大軍,他要投是李致的叛軍!兄弟們已經成了被唾罵,被人戳脊梁骨的人,連家中父老都直不起腰來了。難道還要一錯再錯下去嗎,所以兄弟們當然不答應,和他說,那既然是如此,他投奔他的,我們投奔我們的,從些以後各不相干,今天只能戰場上相見。沒想到他雲龍海見說服我們不成,竟在我們的飯菜裡下毒,要將我們這一衆兄弟全都殺了!那可是跟着他出生入死過的人啊,而且兩千多人,這麼多條人命他怎麼能下得下去手呢?”
文志禎道:“他下毒卻被你們發現了?”
謝鋼遠搖頭道:“沒有,那個廚師是他的妻弟,所以他以爲自己的小舅子應該不會與我們爲伍。”
鄧維毅問道:“他不會蠢到讓自己的小舅子幫他下毒吧?”
謝鋼遠冷笑一聲道:“當然不會,他是自己下的毒,但他卻對自己的小舅子說了一句,‘今天的蘿蔔燉排骨別吃’,這句話讓那個廚師發覺了不對,所以他偷偷把拿了一塊排骨給一條狗吃,沒想到再吃下去不過片刻功夫,那狗就一命嗚呼了。”
沈夢昌立即問道:“是什麼毒,如此厲害?”
文志禎道:“應該是鶴頂紅,若不是這個毒,其他還有一種毒能達到片刻之間便奪人性命的。”
謝鋼遠點頭道:“王爺說的沒錯,正是鶴頂紅。兩千多條人命,那廚師當時就嚇得癱在那裡了,好在經過一番冷靜之後,他迅速做出了正確的決定,立即換上了新鮮的蘿蔔燉排骨,同時將染有毒的排骨放到了給雲龍海吃的菜當中。這一切做好後,他過來找我,把雲龍海的計劃講給我聽,我當時真是着實嚇出了幾身的冷汗,若不是他,只怕我們現在早已餵了野狼了。”
放於桌上的雙手緊緊地拽成了雙拳,手背上的青筋忽忽地突了起來,“他已存了殺我們之心,雲龍海再留不得了。”
“可是,沒想到,當晚他並沒有在山上吃晚飯,他的小舅子放在他飯菜中的排骨自然也沒有碰,當他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立即意識到了是自己的小舅子背叛了他,所以……所以他立即毫不留情地殺了他……”
謝鋼遠低下頭去,哽咽道:“他是爲了救我們而死的……這幾年中,我與他早成了過命的兄弟,卻沒想到,最後竟死在了自己姐夫的手上。”
文志禎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謝鋼遠吸了吸鼻子,擡起頭,狠狠地將臉上的淚抹去道:“所以,兄弟們就聯合起來,殺了他雲龍海!”
謝鋼遠擡起頭看着文志禎道:“今天我帶着他雲龍海的頭過來投奔王爺,就是爲了贖我們這幾年犯下的罪。”
他立即起身拜倒在文志禎腳下道:“他日,戰場上若能立下一些軍功,還請王爺饒了兄弟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