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醫年約四十餘歲,早年遊歷在外,二十年前,偶爾的機會,救了當初微服巡遊在外的先帝。當時先帝無故發起高燒,幾天幾夜不退,隨行的太醫不知所措,眼看着先帝性命堪憂,可當時正在深山裡,離京城又太遠。正急得團團轉之時,正好遇到當時在外採藥四處爲家的周榮。當幾個隨從擡着暈迷不醒的先帝,沮喪地經過周太醫身邊的時候,被周太醫攔下,說自己應該可以試試。
當時隨行的除了從宮裡帶出來的一個太醫,便是兩三個侍衛和晉麒,統共才六人。其餘人不敢拿主意,便由晉候爺來決定,眼看着先帝的病情越來越危重,若不及時醫治,很有可能連深山也出不了,晉麒擡頭看着天邊的一輪太陽,狠狠地咬了咬牙道:“讓他醫!”
沒想到,經過周榮的細心醫治,到第二天先帝的燒便退了下去,那天傍晚時分先帝便醒了過來,此後一日比一日好,未滿十天,已然痊癒。所以,周榮可以說是先帝的救命恩人。自先帝好利索了後,先帝便亮明身份,讓他跟着自己,最後帶進了太醫院,而那個隨行的當初的太醫院院判自然因自己的醫術不精受到先帝的斥責,沒多久便告老還鄉了。先帝與周榮極其投緣,在回京路上便被封爲了太醫院的院判。
不過在候爺晉麒的眼裡,太醫院的太醫醫術再精再高,也不過是一個沒有實權的賦閒官員罷了。雖說周榮極受先帝和當今皇帝的重視,可晉麒除了當初周太醫救了先帝一命時與其親近幾分外,其餘時間並不願與他們多交流,總認爲太醫院的太醫是一羣迂腐的夫子罷了。何況周太醫自來到宮中,因他的原因,前任太醫院院判在半途便一紙辭官書讓先帝遣回了老家,對憑空出現一個院判大人,多少有些意見。
當然隨着時間的推移,衆人慢慢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太醫院判改觀。
第二日一早,肖公公便去太醫院請周太醫去了。
待肖公公到了太醫院,見太醫院內衆太醫都在。
他走到周太醫身邊道:“周太醫,皇上今日食慾不振,頭也是痛得厲害,還請周太醫您親自過去一趟,給皇上瞧瞧!”
周太醫點點頭道:“是呢,早上劉冬便告訴過下官啦,說皇上早膳可是一口未進呢!公公若不來,下官也正要過去呢,這不東西都收拾好了!”
肖公公輕輕一笑,看着整個太醫院裡忙忙碌碌的衆太醫道:“哎呀,難怪皇上總說自從周太醫掌管太醫院以來,這太醫院可是日日忙碌。周太醫,您和這些太醫們啊都是菩薩心腸,連太監宮女們有個小病小災的,你們都能細心地瞧着呢,皇上總說咱們大陳國的太醫院纔是真的有人情味呢!”
太醫院裡另一位太醫方振昌,此時手中正拿着幾味藥,聽肖公公如是說,忙湊過來,嘻嘻一笑道:“還不是您肖公公總在皇上面前誇我們嗎!”
肖公公低低一笑道:“方太醫是太醫院的老人了,自然醫術是極爲了得的,哪還需要我這個做奴才的在皇上面前誇你們呢!”
方振昌忙哈哈一笑道:“哪裡哪裡,那都是肖公公和周太醫提攜我們罷了!”
周太醫輕輕一笑道:“肖公公,不要讓皇上等急了,咱們便走吧!”
肖公公忙一拍腦袋笑道:“得,我啊,年紀大了,和方太醫說得有趣,倒把正事給忘了。好了,方太醫,各位太醫你們都忙吧,我這便走了!”
方振昌等太醫見狀忙賠着笑:“肖公公,您慢走,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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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醫院裡出來片刻,周太醫壓低聲音問道:“肖公公,皇上找下官可有何事?”
肖公公看了看四周,見四周打掃的,澆花草的,修剪的,來來住住的人並不在少數,故道:“周太醫,見了皇上您自然知道了!”
周太醫見肖公公這般說法,又注意到來來住住的人,忙閉了嘴。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肖公公便帶着周太醫從側門進了內殿,躬身施禮。
“周太醫,原先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恐要有所改動。晉麒,呵呵,前段時間就已偷偷派了女醫入宮,暗中查探晉貴妃的飲食。”陳帝面色沉重,他不願晉麒之女晉楚懷懷上龍子,但晉貴妃無孕,其餘就是納再多嬪妾也生不下一兒半女。如今自己已有二十歲,先帝這個年紀時已有三個皇子,兩位公主了。如若再這般下去,無論如何也是不行了。
“皇上,老臣原就遊歷四方,民間醫術偏方衆多,很多還是十分有效的。皇上原爲了不被晉候爺查覺,反而自己喝那些湯藥讓嬪妃無子,雖每月只飲一次,但畢竟是藥,總有三分毒,於身體實在是有害而無利啊!皇上現已飲多年,確實應該停了,否則長期以往,老臣實在是擔心啊!”周太醫每月初五給陳帝配一付藥劑,雖說他已盡力將此草藥的危害降到最低,日常也時時注意飲食搭配調理,但每次調配周太醫都是憂心忡忡,也私下裡勸過多次,可陳帝一直未允,到如今已是三四年的時間過去了。他清楚得很,爲了這事,皇上隱忍的太多太多。古往今來,哪有皇帝自飲湯藥來杜絕嬪妃懷孕的,宮裡有的是辦法。可如今年輕的陳帝卻在面對着周太醫送來的一碗一碗的濃黑湯汁時,連眼都不曾眨一下,更不用說有過片刻的遲疑。如此,不可知這幾年來他所走的每一步路是如何的艱辛。
“嗯,是啊!”陳帝面色沉寂,周太醫忽然覺得眼前的皇帝竟是如此的孤單,如此的無助,他擁有着整個天下,可整個天下卻不是他的。
周太醫低低道:“皇上!”
陳帝輕嘆一聲緩緩說道:“周太醫,如朕現停服此藥,多久後可讓後宮嬪妃受孕,尤其是晉貴妃!”
“皇上,晉貴妃正處盛年,身子骨一直不錯,何況……何況晉妃娘娘日常所喝的坐胎藥也都是極好的。今日已是初三,皇上已有近一月沒有喝了,老臣再配幾副調息之藥,想來,三四月便可以了。只是,皇上……”周太醫擡眼望下陳帝,只見陳帝眉目緊鎖。
“如今晉麒不但派了女醫進宮,就是朕的附近也無處不是他的耳目。只怕有朝一日他終究會查到朕這邊來。”陳帝緊鎖着眉頭,在內殿走來走去。
“皇上,確實如此。如今晉候爺已經有所懷疑了,只是目前還沒有想到皇上您這邊。但是長期下去,晉候爺總有一天會想到這一層的。況且……”
“況且宮內女子都未能懷上龍種,便是朕的無能了!”陳帝忽停下,直視着周太醫道。
“微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