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雲芷忙拉着翠芝道:“翠姐姐,你快到我房裡把那個阿膠拿來,我要拿去給姐姐好好補補身子。這下太好了,夫君應該會很高興,原本姐姐流產,這麼多年姐姐一直沒有身孕,我看夫君挺內疚的,現在終於圓滿了。”
“圓滿?小姐您說她張茹芸圓滿?那你呢,你怎麼辦啊!”
“我?我現在挺好的呀,對了,你一會兒再去一趟回春堂,幫我和爹爹說一下,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去回春堂幫忙了,我要留下來好好照顧姐姐和她肚子裡的小寶貝!”
翠芝突然眼前一亮道:“小姐,咱們的機會來了!”
“機會?什麼機會?翠姐姐,我不許你亂來!姐姐好不容易有了這個孩子,我絕不能讓她再出一點點事情,我要守着她,直到她平安把孩子生下來爲止!”
翠芝無奈地白了一眼雲芷道:“小姐,你想到哪裡去了!奴婢是說啊,大夫人懷孕了,自然不能再管府裡的事了呀,那這將軍府的大權你不就正好可以接手了嗎?而且你在老爺那也學得差不多了,今天老爺還說,再假於時日,你就能獨立操作了。”
雲芷輕輕點頭道:“嗯,這倒也是,而且姐姐現在有了身孕,也不能再過操勞。走吧,我們去看看姐姐去,你可不能亂說話啊,不然我可真要生氣了,到時婆婆把你趕出祁府,我也幫不了你的。”
“小姐!你還說咱們是好姐妹呢,這萬一我被趕出祁府,你還真不管我啊!”
“好啦,好啦,我也只是說說麼,走吧!”
二人邊說着邊往前廳而去,只是這一路卻走得頗爲艱難,雲芷再不濟也聽到了祁府幾個僕從的竊竊私語。
“原來是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啊,瞧瞧她,還說什麼進府是爲了給祁家傳宗接代的呢,這都進府一年多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可不是嘛,大夫人也真是傻,還自己進宮去求太后和皇上,還要讓一個外來的野丫頭與她平起平坐,什麼平妻!呵,可真是笑話,一個野村姑而已,哪裡配得到少爺嘛。”
“好了,好了,別說了,誰讓少爺稀罕她呢,人家有本事啊!”
雲芷眼眶裡的淚水在打轉。
翠芝緊緊地抓着雲芷的手道:“小姐,這些話你都聽到了。她們只不過是一些下人,她會怎麼可能知道的那麼清楚呢。這些話肯定是大夫人身邊的婢女春芳傳出來的。”
雲芷深深吸了幾口空氣,把淚水逼了回去道:“不會的,姐姐不會這麼說我的。”
翠芝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夫人好深的心機啊!只怕她自己早就知道她的身子已是好全,卻還要獨獨地到太后面前去爲您求得這個婚來,她這是要牢牢地看住您,更是要讓少將軍與老夫人對她感激與深愧,這是……這是對您多大的瘋刺啊!”
雲芷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姐姐不是這麼有心機的人,去年開春的時候,我就給她瞧過,她身子裡寒氣還是極重,而且開春了都穿這麼多衣服,所以她自己也必然是知道的。”
翠芝急道:“小姐,您何苦自己在這裡安慰着自己的,現在大夫人已經有了身孕,可是不爭的事實啊!”
雲芷只摧着自己的肚子:“讓你不爭氣,讓你不爭氣!”
翠芝忙一把拉開雲芷的手道:“小姐,您不能這麼傷害自已的,這不能怪你,不是你的錯。大夫人懷孕了,也未必就是壞事啊!這一兩年時間內,她必然是不能再管帳了呀!緊緊抓住府裡的錢那纔是最要緊的。您身子強健,又有少將軍的千般寵愛,孩子遲早會有的。現在頂要緊的,不是生孩子,反倒是要牢牢地把府裡管帳一事抓在自己手中啊!”
雲芷聽到這裡,終於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原本太過蒼白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對對,對啊,是這麼回事,我怎麼想不到呢。而且姐姐有了孩子,她也沒這麼多的精力,我得抓緊時間學習,不能讓姐姐勞累了。翠姐姐,還好有你,你總能提醒我。”
翠芝微微一笑,然她卻聽錯了雲芷的意思,以爲雲芷終於要奮起奪權。於是輕聲道:“小姐,咱們過去吧,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了,再去晚了,又不知道大夫人在老夫人面前如何埋汰咱們呢!”
說罷,二人便加快了腳步。
廳內到處都洋溢着笑,實實的滿足溢滿老夫人的臉,更是將大夫人視作功臣一般坐於自己的身側,一手拉着,不斷輕輕拍着大夫人的手背,滿臉堆笑,如是親膩。
雲芷只覺得恍惚,這般的親切,是她無論原先借住在祁府時還是如今已嫁進了祁府,都是從未曾有過的。
原來,只有她茹芸生的孩子才能是正嫡,無論自己是否是平妻,終究,終究還是要低她一頭的。旁觀者清啊,翠姐姐,你總能比我看得透徹。
只聽得茹芸低低與老夫人說道:“婆婆,雲芷妹妹醫術極好,別人我也不信,不如就讓她來照顧我的身孕可好。”
老夫人喜得自然應允。
雲芷暗暗調整心緒,笑着拉起茹芸,亦是輕輕撫上茹芸的肚子:“姐姐,是真的嗎?這裡住着了一個小小的人兒?我是要當姨娘了嗎?”
茹芸卻只是淡淡一笑:“我也未曾想到,只是這段時間早起時總會噁心頭暈,又是嗜睡,所以纔給自己搭了一脈,沒想到竟真的會有。”
老夫人笑着拉着茹芸的手不放:“周太醫可真是華佗在世,扁鵲再生啊,沒想到他只給你看過三五次而已,你的身子竟真的好了,早知這樣,真早該求了皇上,讓周太醫好早早地給你看看呢。”
這此話落在翠芝這個有心的丫頭心裡,便多看了幾眼雲芷,可雲芷又怎會多想呢,“對啊,姐姐,你真的早該讓夫君進宮去求皇上,讓周太醫早點來看看,不然,說不定小公子早就能滿地跑了呢。”
茹芸自然也意識到了,老夫人一向自私,如今更是隻看到自己有孕,又怎會將雲芷的感受放在心上,她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後對雲芷道:“說到底,還不都是託妹妹的福,若不是因爲妹妹,我也不會進宮,更不可能讓皇上命周太醫,這位太醫院的大院判來給我瞧病了,所以,最感謝的人反倒是妹妹你呢。”
老夫人卻不管不顧,仍說道:“不管怎麼樣,總還是你自己有福氣纔是。你不知道,你有孩子,婆婆是有多高興。”
雲芷只覺得尷尬萬分,忙拿過翠芝遞到眼前的阿膠笑道:“姐姐不會怪妹妹來得晚吧,我這是給姐姐拿好東西呢,這阿膠最是補氣養血了,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吃些阿膠無論是對你還是對胎兒都是極好呢,以後無論是生下女孩還是男孩肯定極爲健康的。”
老夫人卻無端拉下臉來:“雲芷,你說什麼呢,什麼女孩不女孩的,茹芸的孩子能會是個女孩嗎?我們祁家三代單傳,個個生的都是男孩!”
雲芷臉漲得通紅,更不知該如何接話,倒是茹芸淡然一笑道:“男孩也罷,女孩也好,我都不要緊!現在也才兩個月的身孕而已,是男是女確也不知。婆婆,妹妹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
聽茹芸這番話,祁老夫人臉色才稍有緩和,看着雲芷說道:“茹芸有了孩子,諸事不便,你得多幫襯着點,也不需別的,您在孃家本就學醫,叫別人我也不放心,今日茹芸肚子裡的孩子我便交給你了,好生照顧着直到生產,定要生下個健健康康的小子纔好!”
心下,雲芷亦只得答應,她看向盈盈淡淡向自己笑着的茹芸,她想起翠芝對她說的種種,突然覺得那笑裡藏着太多東西。她顯然是聽到茹芸親口對老夫人說的,要她,要她來親自照顧她的胎,是擔心她會對她不利,還是什麼,爲何獨獨是自己,她自己亦會醫術,只消偶爾給自己搭搭脈,配上幾幅安胎藥也便是了。
雲芷上前細細爲茹芸把脈,盈然一笑道:“姐姐好福氣,孩子確實已經兩個多月了,十分健康!想必十月懷胎,定生下聰明健康的小公子的!”
至傍晚時分,祁步君歸來,聞得茹芸有孕,也是十分驚喜,終於多年來對她的愧疚,也因這個孩子的到來而沖淡了幾分,於是連着十數天,祁步君日日歇在茹芸房中。
默然時分,祁步君一人總是想起茹芸這幾年進府後的種種,他亦有些恍惚,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嗎?古人說過,五歲看到老,可究竟是流言的可怕,還是自己心裡一慣以來對她的牴觸纔會導致種種事情的發生?
也因這個孩子,茹芸對祁步君的恨亦淡了幾分,她會與他偶爾談上幾句,更會時不時爲他更衣,祁步君淡然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他是孩子的父親,聰明如她,又怎能不知,就是不爲自己,也要爲肚中的這個孩子打算幾分。何況,自始自終,自己對於眼前的這個男子總有千絲情感在內的,她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平安降生。
所以她也是有些私心的,所以她纔會去求了婆婆讓雲芷來照顧她的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