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裡那塊松木的聖物仿品重新還給圖聖,聖物別有用途,只是我的猜測,我並沒有說出來。圖聖還算是誠懇的,收回仿品以後,跟我大概說了一下肅慎先祖的傳說,他所說的,和雲圖朵說的大同小異。
“聖物遺失許多年了,能否重新找回,還是要看機緣。”圖聖交代完這些,就沒再挽留,目送我和文昌離開了這裡。
臨走之前,我考慮過詢問圖聖,聖物的具體用處到底是什麼,因爲我感覺這個問題很關鍵,但是話到嘴邊,我生生嚥了回去。圖聖跟我說聖物的事情,絕對是迫不得已的,如果能保守秘密,他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我和文昌朝前走了很遠,身後肅慎人的聚集地已經遠的看不見了,圖聖也無影無蹤,我們就調轉方向,向聖湖所在的地方而去。
聚集地到聖湖,大約兩天的路程,這片地域文昌以前也沒來過,我唯恐走錯了路,所以行進的很慢,一直到第三天黃昏,才遠遠的看到了肅慎人的聖湖。
說實話,如果不是雲圖朵事先告訴過我關於聖湖的傳說,我真不覺得這片小湖泊有什麼出衆的地方,它就是山間一片和水泡子一樣的小湖,距離還很遠,夕陽的餘暉在水面留下層層金輝。
“你就留在這兒吧,我自己過去看看。”我讓文昌在這裡找個合適的地方等着,雲圖朵說過,湖泊有時候會散發和那個小洞一樣的氣息,我很懷疑靠近湖泊之後,會有預料不到的情況。
“寧侯,我跟着你,相互還能有個照應。”文昌估計被上次的事情搞的心虛:“那個雲圖朵姑娘不是說了麼,這個聖湖他們每年都要來,也沒見有什麼事兒。”
肅慎人每年到聖湖祭祖,風俗延續了很多年,期間應該是沒出過意外,否則他們早就會改變這個習慣,但不知道爲什麼,站在遠離湖泊的地方,我心裡總是忐忑不安,覺得這一次,一定要發生些意外。
所以我堅持讓文昌留在原地,然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邁步朝着聖湖走過去。和雲圖朵同行的那段日子,我們聊了很多,關於肅慎部落還有不鹹山的情況,能說的她都跟我說過。不鹹山在入冬之後非常寒冷,但這片羣山物產豐富,有些山林中的草甸和水泡子能撈出幾十斤的大魚。可是聖湖的確有點奇怪,距離聖湖越近,我就越能感覺出,這片泛着夕陽餘暉的湖水下,生機徹底絕滅了,哪怕一根水草都長不出來。
和雲圖朵說的一樣,聖湖的水,上面一半清澈,清澈的一眼可以望到底,但是下面一半渾濁不堪,視線被渾水所阻擋,根本望不到湖水的深處,到底隱藏着什麼。
咕嘟……
爲了保險起見,我沒有冒然就跑到湖畔,保持一段距離停下腳步。湖裡一條魚都沒有,水面偶爾會冒出一個巨大的氣泡。
氣泡在水面無聲無息的炸散了,在氣泡炸裂的同時,一股無形的氣息順着
水面蔓延到了這邊。肉眼看不到氣息,可是卻可以感應,我能清晰的感應出,這股氣息,果然和那座小山地下的小洞的氣息,是相同的。
這一刻,我的視線有點模糊了,眼前水波粼粼的湖泊恍惚着,在我的視線裡慢慢的凝縮成一個黑乎乎的洞。
很多年前發生在不鹹山的往事,我無法判斷真僞,可是這一刻,我就確定,當年的肅慎人的先祖,一定是在這個聖湖裡發現了什麼秘密,爲了探知這個秘密,他鋌而走險,最後在聖湖被殺掉了。
肅慎的先祖死去太久,關於他的事蹟,基本來自傳說,他肯定不會像肅慎人所說的那樣通天徹地,不過必定不是泛泛之輩。不鹹山自古沒有別的原住民,除了肅慎人,還會有誰在此出沒,擊殺肅慎先祖?
我把心神鎮定下來,視線逐漸恢復了原狀,天色黯淡,映照在水面上的那層夕陽的光輝也隱沒散去。日落月升,月光遠沒有日光那樣清亮,清澈的湖水下,變的更加難以揣測。我回頭看看四周,聖湖是肅慎人的祖地,同時也是禁區,除非祭祖,否則沒有任何人會在平時靠近聖湖,周圍空無一人,我單槍匹馬在這裡,心裡莫名的發虛。
我感覺,在渾濁的不可透視的那片湖水下,隱藏着肅慎先祖的真正死因,還有他想追尋的秘密。未知的秘密帶給人巨大的誘惑,但同時又包含着不盡的危險。我雖然想知道聖湖裡的秘密,可不願意身陷到解脫不了的危機中。
思來想去,我打算先退走,至少等到明天天亮之後,在相對清楚又安全的情況下摸索一番。
我一邊望着聖湖,一邊倒退回去,文昌留在原地,吃了肅慎人贈送的乾糧,靠着石頭打盹,看見我回來,文昌趕緊取了點吃的遞給我,然後在我身邊察言觀色。
“有什麼事?”
“寧侯,我多一句嘴。”文昌咂咂嘴,說:“咱們到不鹹山,只是爲了血芝,能不能找到血芝都難說,而今再橫七豎八的插手一些肅慎人的事,總是不妥,寧侯你琢磨琢磨。”
“這些事情,你不用多問。”我吃着東西,也無法跟文昌解釋,從小山下面那個“神”出現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個事情和銘文不會沒有關係。
“寧侯,你少年得志,將來的前途和日月同輝,在這樣荒僻的地方涉險,一旦出了事,就得不償失啊……”
文昌正喋喋不休的跟我絮叨,我一下就壓住他的手,目光集中到遠處的聖湖。我們藏身的地方離聖湖很遠,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本來,我覺得聖湖周圍不可能有任何人,但在文昌規勸我的時候,我驟然看到遠遠的聖湖湖畔,出現了一道身影。
相隔這麼遠,身影就和一顆綠豆大小,看不出那是什麼人。我讓文昌躲起來,身軀貼近地面,飛速的朝前移動,和一條暗夜中的蛇,悄無聲息的靠近聖湖。
情況不明,我不敢
靠的太近,不過距離稍一縮短,那團模模糊糊的身影在視線中就變的清晰了。
身影佝僂着腰,正沿着聖湖的湖畔慢吞吞的走動,我沒有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在聖湖,對方同樣也沒有想到。那道佝僂的身影毫無遮掩,沒有任何防備。
我的目光驟然一緊,因爲這時候已經能看得清楚,這道佝僂的身影,是那個在小山被肅慎人圍攻的老太婆。
“咳咳……”
老太婆沿着湖畔走了一會兒,停下腳步,回頭看看,緊跟着,湖畔一端的黑暗中,傳出了一陣有氣無力的咳嗽聲,緊跟着,那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兒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從肅慎人圍攻他們到現在,前後二十多天時間,老頭兒在圍攻中受了重傷,他不懂長生訣,所以傷勢恢復的不可能那麼快。
老太婆等老頭兒走到身後,兩個人就湊在一起嘀咕,我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麼,不過在耳語之間,兩個人的目光始終盯着聖湖。
我皺起眉頭,老頭兒和老太婆以前一直爲虎作倀,爲地下的“神”驅趕野物,現在“神”被殺死了,他們失去了依靠,開始自主活動。雲圖朵說,勾在不鹹山已經存在了許多年,和肅慎部落發生過多次衝突,這說明,勾很熟悉不鹹山。
勾不可能不知道肅慎人的聖湖,我猜測,在“神”沒有死去之前,勾不會到聖湖來,因爲他們所需要的神能,可以由“神”賜予,但是神一死,勾就偷偷摸摸來到聖湖,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這麼做。
勾知道聖湖的秘密!
我的腦子裡頓時冒出一個念頭,勾或許熟知聖湖隱藏着什麼,但在神死去之前,他們不敢也沒必要冒險跑到這兒來挖掘秘密,可是神一死,他們沒有依靠,就必須鋌而走險,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他們就無法在不鹹山繼續立足,會被死敵肅慎人無休無止的圍殺。
我馬上隱伏的更嚴密,不讓勾察覺到我在窺探。
老頭兒和老太婆耳語了一陣之後,老太婆伸手朝聖湖裡探了探,這個季節的不鹹山,還是一年裡最暖和的時候,但聖湖的水冷的刺骨,老太婆的手伸到水裡,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但這兩個老傢伙的確有股韌勁,老太婆收回手,又跟老頭兒說了一句,然後把身上的獸皮緊了緊,慢慢的彎腰,突然一頭就扎進了水裡。她的水性看起來相當的好,入水之後靈活的像一條魚,只翻出一個小小的水花,整個人就完全消失於湖水中。
老太婆入水,老頭兒在岸邊緊緊的注視着水面。老頭兒的傷還沒有好,此時此刻我要出手,十拿九穩可以制服他,但我想再看看,所以繼續隱伏着。
過了一會兒,平靜的水面上一下子冒出一連串的氣泡,老頭兒有點慌神,剛一蹲下來,入水的老太婆彷彿被什麼東西踩住了尾巴一樣,撲棱棱的從水下露頭,一折身子,翻上了湖岸。
(本章完)